156/七流

  -？？：什么声音。

  -？？？：刚才好像有人过去了……

  -？？：小王,你出去看看。

  屏幕上的角色开始不由自主地倒退。

  “我”的视线开始摇晃，大概是在左右看。最后在仓皇中逃进了厕所里。

  医院是上个世纪修建的，厕所甚至都没有门板,坑位是一排长长的凹槽。

  游戏适时地响起了背景音乐，急促的心跳声。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屏幕下方出现了旁白：“是新来那个实习生吧，我都看见你了……”

  厕所里没灯，但今夜月光皎洁，医院又在郊区，没什么光污染,能让人清楚地看见门口的一切。

  外科手术王主任穿着白大褂，戴着腈纶手套,手里还捏着一把纤细、带血的手术刀。

  血液正从刀刃处滴落。王主任藏在口罩下的嘴角上扬,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死死捂住了唇，冷汗浸湿了我的睡衣。

  -我该报警……可我在绝望中想到，我根本没有带手机出来。因为护士说晚上医院会停电，可以帮我放到前台充电，早上去拿。我答应了。

  脚步声缓缓逼近,王主任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从厕所最里面拽了出来：“本来想过几天找个借口，让你转到别的医院，哎,老师不是跟你说过吗？晚上不要出门。”

  “老师，我，我只是出来上厕所。”

  -我的声音不断颤抖着。

  -王主任比我大十几岁，身量还比我矮半个头。按理说我的体力应该比他好很多才对。

  -可他的力气极大，我完全挣脱不了。也许是丧失了力气,也许是惧怕他手里那把带血的手术刀。

  “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

  “呵呵，是吗？”

  王主任拖着“我”，走回那个亮着光的手术室。

  此时，出现在网页上的画面已经变了。

  躺在手术床上的人看不清脸，但绝对不是赢舟。因为这次，开膛破肚的人变成了一个女人。

  赢舟没忍住微微眯起眼。

  有点意思。

  如果手术台上一直是这个女人，那他之前看见的，到底是一个bug，还是游戏制作人想传达出的讯息呢？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甚至都没穿无菌服。

  -背后，手术室的门反锁了。

  -手术室里一共有四个人，都围着那个女人，有坐在一旁的麻醉，有帮忙吸血、拉钩的护士长，还有笑容和蔼的院长，看位置，他应该是主刀。

  “咱们圣心神学医院，不比那些公立医院，有补助；也比不上一些莆田医院，没名气，赚不到钱……但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医院的医生，从不缺钱吗？”

  一把带血的手术刀，被递了过来，塞在了“我”的手

  中。

  “我”不由得低下头，

  看着手里那把神圣的、救人的手术刀。

  “有些人，

  这辈子，最值钱的东西，是ta自己。”王主任的表情意味深长，“实不相瞒，我的医师资格证都是伪造的。但有什么关系？这么偏僻的小地方，有谁在乎呢？我们外科，只需要做一种手术……”

  “把有用的器官从没用的人身上割下来，然后送到有用的人身边去。”

  我的手颤抖起来：“这是……错误的！你们这是黑心医院！”

  王主任：“你面前这个女人，是个神经病，先天弱智，生了三个儿子。为了给弱智儿子治病，他丈夫在路边揽生意，说他老婆很便宜，一次50。我们花了1800，把她从他丈夫那里买了过来。还答应给他的智障儿子治病。错在哪呢？错在没有早点终结她的痛苦吗？

  “最近，她的心脏和一个富商的女儿匹配成功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有心脏病，没有适合的心脏，未来说不定会猝死。她跟她不一样，她还有很美好的、令人艳羡的人生。我们的一场手术，可以拯救两个绝望的家庭。”

  -王主任抓住了我的手腕。

  王主任说：“来吧。这次手术你来主刀。我和院长一起，见证你的第一场外科手术！”

  好狠毒的计策。

  让无辜实习生跟着一起同流合污。

  赢舟摁下空格键，可惜，出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剧情，而是无情的游戏氪金提醒——

  【本游戏由二次元电玩城友情提供】

  【游戏试玩剧情到此结束，后续游戏内容需充值。】

  【是否解锁完整版？】

  赢舟选择“是”，屏幕上顿时弹出一个新提醒——

  【完整版售价25万进化点。】

  【请将等额纸钱烧给开户账号：猝死の程序员，并备注“圣心神学医院”。】

  赢舟：“……”

  我草，抢劫啊？？

  赢舟身上是掏不出25万进化点的。

  进化点和员工积分不互通，但听说一些黑市能兑换。赢舟算了一下，他的员工积分按照汇率，只能换12万进化点。

  他当机立断地返回了游戏主界面，并且重新启动游戏，这次，选择的是“病人”版本。

  病人版本的游戏内容很有意思，“我”是一个长智齿的打工人，但一直在996，而医院牙科总是周一到周五开门。哪怕是私人诊所，往往也只开到晚上6点。

  家里欠了一大笔钱，“我”不敢请假。请假扣全勤，而且业务是真的离不开人。

  “我”不想把宝贵的假期用在拔牙上，刚好，家里人给我推荐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圣心神学医院”，说有熟人。

  晚上9点，我跟主管说去拔个牙，三个小时后回来。主管答应了，让我晚上开车小心。不算我请假。

  这家医院很破、很旧，“我”本来想开车调头就走，但这里的医生很热情地接待了我。我想了想，拔

  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技术活，

  更何况我的牙位很正。所以，

  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拔牙。

  医生说：“来，先给你打个麻药。”

  【嗯？但是拔牙，需要静脉注射全麻吗？】

  病人的试玩版本，也到此结束。

  赢舟思考片刻，把游戏网址一键转发给了元问心。

  赢舟：你看看呢。

  几分钟后。

  元问心：收到了。

  元问心：你不要乱点，我移交给了技术部。

  保守起见，多半会凑钱氪个完整版。然后再尝试破解一下。

  二次元电玩城也算一个较为神秘的诡域，会随机往一些人的硬盘里发送木马弹窗。

  这些木马程序很难被发现，大概100台移动设备里会出现一个。异能局也是意外发现的这个病毒。

  木马并不会第一时间被激活。

  根据测试，当一个人很想死，而ta的电脑/手机里恰好有这个病毒时，才会触发弹窗。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yes/no

  一些看过某本网络小说的人会大骂一声神经病；但总有一些人，出于好奇、不怕死、无知、中二病等原因，会选择“yes”。

  然后就会跟二次元电玩城的主人一样猝死在屏幕前。

  异能局尝试过追踪，最后发现只有死人，或者说“灵魂”能真正抵达电玩城；再加上程序员每次行动规模都很小，只好暂时搁置。

  但如果有天，程序员发疯，一口气把病毒全触发了呢？

  1：100的比例，放在全球，那就是8000万。哪怕不是所有人都用手机电脑；又或者一个人很倒霉，买的几台电子设备都有这样的病毒。最后折算下来，也有起码3000万的潜在受害者。

  这种事不能细想，越想越容易虚无主义。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怎么结束。

  或者说，“结束”才是人类的一厢情愿；未来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和诡异生物共存。

  幸好赢舟也没什么救世主情结，还是留给其他人着急吧。

  他把玩着手里两枚红色的筹码，在短暂地思考后，还是没有选择上交。

  赢舟自己是不会用的，但以后说不定有用呢？

  元问心在短暂的沉默后，不太私心地发出一条消息。

  元问心：你和裴天因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控制不住嫉妒和酸。

  这个问题让赢舟有些为难。

  赢舟思考片刻，回答：“我之前看书。黑格尔说，爱有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我不想成为独立、孤单的个人；第二个环节是我在别人身上找到了自己。”

  元问心：“……所以？”

  赢舟：我在尝试走进第一个环节。

  元问心想，也许不是其他人不好，只是赢舟需要的是一种“安全的爱”。

  这个安全和平常意义的安全有些不同，需要的不是毫无芥蒂的付出。而是给予爱的那个人，不会突然死亡。

  这个世界并不安全。

  起码裴天因能和他同生共死。他们是真正的拥有彼此，在爱情诞生之前。

  赢舟哪怕产出不了太多的爱；也会习惯，甚至依赖。

  元问心：gg

  赢舟：？

  goodga。投降，认输。十几年前的游戏术语，现在应该很少人用了。

  元问心面无表情地输入：手滑，我先去开会了。

  赢舟：好。晚上回来吗？想吃卤猪尾巴。

  元问心：……

  元问心：下班给你捎回来。

  没办法把进化源从身体里剥离；给四毛绝育的计划也因技术不支持而暂时搁浅。

  赢舟过上了一种相对平和的生活。

  白天上课，空余的时间去附近的军事基地训练；晚上开会，再看看当天的内部咨询、或者做几道自己喜欢的数学题。一天也能过的很快。

  裴天因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赢舟的生活里。

  因为有太多“一觉醒来发现床边多了个人”

  “怎么又被抱着睡了”

  的先例，赢舟把家里的客房收了出来，严禁四毛每天晚上偷偷爬床；发现一次，罚3天不准吃宠物冻干。

  四毛很委屈，不太明白裴天因做的事跟它四毛有什么关系。但为了能和赢舟一起睡觉，它学会了轻断食。

  元问心看裴天因很不顺眼。

  具体表现在每次裴天因出现，元问心都会让他给家里410平的房子进行大扫除。而且还常常挑刺，说他地没扫干净，做饭不好吃。

  一开始裴天因还很笨拙，尤其是在干一些精细活的时候，后来，他学会了用扫地机器人和翻菜谱，以及缝衣服、修下水道、换电灯泡等一系列家务活。

  元问心也变得无话可说。

  平淡甚至有些幸福的生活，只维持到了新年来临之前。

  12月初，赢舟请了一周假，在附近郊区滑雪。

  他本来对滑雪不太感兴趣，来学滑雪是担心会在诡域里遇上极端气候和特殊地形。

  但滑了几次后，赢舟发现他其实挺喜欢这项运动。

  尤其是滑完雪后还能泡个温泉。

  细碎的雪花从天空飘落，在热水池子里化开，像花瓣。

  赢舟坐在温泉池子里，惬意地闭上了眼。泡着泡着，感觉身体热热的。

  抬头一看，四毛正坐在酒店送的木托盘上，跟着盘子里的水果一起漂浮，头顶还喷着诡异的黑烟。

  四毛传达回来的情绪兴奋中带着愉悦：“舟……舟！”

  赢舟刚想让它滚去另一个汤池，放在温泉池边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赢舟一愣，在干毛巾上擦了擦手上的水，随后点开了通知。

  【保密信息】

  圣心神学医院的伥鬼在诡域里带走了叶启木（异能局p7）、叶启枝（研究所p6），据悉是为了进行非法人体试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处境依然不容乐观。

  经各区执行官投票表决，即日起展开对“圣心神学医院”和“院长（a级祸害）”的围剿计划。

  请职工赢舟（a0116）收到通知后立刻上线，参与第一次线上研讨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