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又嗅了嗅，刚刚那种味道，确实已经凭空消失。

  他皱起眉头。

  面前人类，俯身跪地时，朝他露出脆弱的脖颈，她音色清冷：“龙君醒来了，外面水族的人正在等着。”

  谢翊“唔”了声，他虽然还是好奇香味，不过，他不是会刨根究底的性子。

  他披散着银发，走到大殿门口，推开大门。

  门外，乌泱泱的，列着一群水族。

  水族知道了昨夜的事，怕谢翊迁怒，特地前来请罪，老龟换上玄武龟壳，战战兢兢：“若蛟女伺候不好，求龙君息怒！”

  “求龙君息怒！”

  谢翊一手搭在门上，声音带着笑意，拖得懒懒的，说：“还有谁想献祭的，现在可以先提出来，但别在我睡觉时来。”

  他声音低了低：“我不喜欢被打扰。”

  水族悄无声息。

  倒是有不少水族，盯着叶雪青，有的还目露羡慕，为她能够在龙君身边服侍，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雪青：“……”这福气给他们他们要不要啊？

  老龟又说：“龙君，我族准备了歌舞酒席盛宴，请龙君前往。”

  谢翊惯会享受，被被一堆水族簇拥着，雪青落后他几步，偷偷捏着手里蛟珠，将它往袖子里滑进去。

  而被关了一夜小黑屋的系统，终于又能吭声了：“喂喂喂，雪青你还在吗？你还好吗？这边不知道为啥断线了这么久！”

  雪青：“因为员工隐私问题。”

  系统惊悚：“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

  雪青：“什么都没发生呢。”

  系统：“……”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雪青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

  当然，后面雪青也解释了：“你的《吞龙珠指南》可以更新了，第一除了能读懂龙，乃至所有妖魔的意思，第二，人类的身体会逐渐龙化。”

  系统扫描完雪青现在身为叶雪青的身体，陷入沉思，过了会儿才说：“我明白了，这真的是一种令人震惊的发现。”

  龙珠后遗症，就是人会被龙珠同化，变强的同时，也会承接龙的一些功能。

  比如发情期的□□。

  系统：“咳咳，检测到新情况，男主已经在发情期前期，这场发情期会持续三年！”

  本来发情期和重生期，重合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谢翊刚进龙蛋，就被人薅出来，生长期出现紊乱现象，二期即将重合。

  而发情期的龙，攻击性会大幅降低，重生期的龙，攻击性也会大幅降低。

  雪青：“也就是说，这是双重debuff了？”

  系统计算数值，片刻后，说：“不止，因为失去龙珠，已经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正常龙早就趴了，也就谢翊太强了，不过，对他而言，也绝对是他龙生里最虚弱的时候。”

  雪青：“很好。”

  但她也算见过世面，知道龙这个种族的强大豪横了，问系统：“你能他的实力具象化成数值吗？”

  系统：“可以，平时谢翊的数值是十万的话，现在只有不到一千。”

  雪青：“听起来还不错。”

  系统：“按照这个数值换算，一般来说，龙的数值是一万到十万，普通妖魔就是五十，人类数值有十就是非人类状态，无比强悍。”

  雪青：“……你看看这个世界的龙合不合理，不应该被削吗？”

  系统又安慰：“但你吞下龙珠后，现在有一百的了，放心吧。”

  雪青：“呸。”

  不过，当对手变弱的时候，就是她该变强的时候。

  目前看来，谢翊也已经察觉自己状态不对。

  重生期与失去龙珠，导致龙威消失，加上他发情期，接下来他会陷入妖魔们乃至人族的追杀。

  所以，他一改之前赶路的风格，而是下湖底休息。

  雪青：“难道下湖底休息，就能够恢复他的数值？”

  系统这边终于推动了设定，获取了男主最新动向，说：“倒不是，这片湖里有一口无垠井，连接蛮荒之境，能够源源不断将充满灵力的水，补充到湖里，这才是这片水域里，蛟王能够创立蛟宫的根本。”

  可以说，无垠井就是水族们的根，没有无垠井，水域被其他妖魔污染，水族必定会全部毙命。

  谢翊就看上这口无垠井。

  无垠井放在水里，能冒出数不尽的超质量的水，要是谢翊吞下无垠井，则能产生源源不断的灵力，可以充当龙珠的作用。

  有了伪龙珠，他战斗力又会突上一个台阶，估计能恢复万单位。

  而雪青现在在走叶雪青的人设，她不会让谢翊拥有伪龙珠的机会，自然，也会为水族悲哀。

  就算水族把人类踩在脚下又如何，面对这样一头不讲道理，唯我独尊的龙，它们依然会步上那个蛟女一样，被挖出蛟珠的命运。

  此时水族们载歌载舞取悦龙君，便显得尤为讽刺。

  叶雪青在发呆，一旁一个蛟女却突然用手肘捅捅她。

  她猛地回过神，抬头，谢翊正看着她，老龟也连忙露出笑意：“这位人族姑娘，龙君叫你呢。”

  叶雪青走到谢翊的席位旁，谢翊扣扣桌子，道：“倒酒。”

  叶雪青：“……”

  今天的她不止是谢翊的行囊，还是他的奴仆是吧。

  她唇角绷紧，提起提梁酒壶。

  周遭的蛟女，蛟女们捏着酒壶的手，势必翘出兰花，还要用一两根手指抵住酒壶，柔媚而雅致。

  叶雪青手指却全部收起，握住酒壶壶柄，她的指节抵住酒壶壶身，另一只手不去扶着酒壶，就和浇花似的，将上好醇酿，淅淅沥沥倒在天骨杯里。

  乍然看，是毫无美感，只是，她手指关节凸出，越是随意的动作，越有种恣意放纵的潇洒。

  这双手，若是拉弓弦对满月，执长刀对青天，别有一番滋味。

  谢翊的眼神，随着叶雪青的手指转了几回，等她收回手，他端起酒杯，将酒洒在地上，又用手指点点桌面，示意她再倒。

  叶雪青不明所以，只以为蠢龙又发神经病，她来来回回五六遍，直到一壶好酒，被浪费完。

  谢翊这才微微闭上眼睛，对着她摆摆手，示意可以停下。

  这一日，他们是在水族精心编排的歌舞中度过的，末了，谢翊却没有回到住所宫殿，而是在蛟宫中四处游走。

  他休息了一天，开始找无垠井了。

  毕竟是水族的宝物，定会有阵法符文相护。

  水族们以为龙君兴致好，遨游龙宫，还请了水族的画师，给谢翊画了一幅龙君临蛟宫的画像。

  画上谢翊丰神俊朗，还差几分就接近现实的他，而他旁边，缩着一个面部模糊不清的人影。

  谢翊指着这个人影，问画师：“这是谁？”

  画师谄媚地笑：“回龙君，这是您身边那位人族。”

  谢翊想了想，他亲自拿起笔，先勾出一双眼睛的轮廓，接着，是双足，要放下笔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又勾出她的两根手指。

  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就行。

  雪青并不知道这幅画的存在。

  谢翊日日畅游龙宫，她每天都跟在他身边暴走，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每天累得一回大殿就睡死过去。

  不过，她心底暗含警惕，直觉告诉她，无垠井藏得再隐蔽，也逃不过谢翊的魔爪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翊就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宫殿，没有任何的反复阵法设计，这也是谢翊最开始，忽略这个宫殿的缘故。

  然而，推开殿门，就能看到正中央一道长长的甬道，一望无际，乍一看没什么，实际上，这条甬道，就是无垠井。

  正常状态的无垠井是竖着的，蛟王将无垠井“横放”了，看起来才是甬道。

  这里有好几个高等古老的阵法拦着，谢翊双手捏诀，强破阵法，藏在地面的甬道，破土聚拢，圈成圆形管道般，无垠井的全貌，也露了出来。

  刹那间，水族纷纷赶过来，老龟大惊失色：“龙君！那是无垠井，是水族生存的根本，求龙君放过！”

  谢翊侧首瞧他，疑惑：“我不是给了你们很多东西么？”

  老龟悲恸：“无垠井是水族的根，有了无垠井，水族才能源源不断生长啊！”

  谢翊不为所动。

  他抬手要抓无垠井，水族们再顾不得恐惧，蜂拥而上，被他猛地挥开，弱的被弹到远处，其余的也后退好几步，呕出血液。

  老龟脱下玄武壳，猛地砸向无垠井，让它从横放，一下变成竖放，竖放的无垠井，有吞噬靠近它的一切的力量。

  那是链接蛮荒之境的通道。

  它的尽头，变成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对谢翊来说，并不能阻止他，他划拉一个结界，所有水族都被挡在外面，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翊对无垠井动手。

  他自己站在离无垠井三步开外的地方。

  转瞬，湖底震颤，无垠井被拔动，待将它全部拔起，谢翊就能催动它变成指甲大小，吞下去后，他就能恢复昔日三成的实力。

  水族们哭嚎着。

  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末日，谢翊的眼中，则是自己的伪龙珠，没有人留意到，那个人族慢慢靠近谢翊。

  然后，她伸出她的双手。

  就在无垠井松动，谢翊放松警惕的瞬间，叶雪青用尽全身力气，将谢翊撞到无垠井一旁，将他推下无垠井！

  谢翊蓦地回首，金瞳猛地一缩。

  便看叶雪青双手张到极致，指腹的茧，粗大的指节，攀爬的青筋，全是爆发的力量。

  是超脱人族范畴的力量。

  他缓缓眯起眼睛。

  而在水族一片惊呼声中，叶雪青抱着蛟珠，躲开无垠井的力量，往前翻滚一圈。

  她就要成功了。

  下一刻，从无垠井中，甩出一道龙尾，猛地蜷住她的手臂，把她往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