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小猫烧纸 大鱼哄猫
作者:吞鱼      更新:2023-05-29 04:30      字数:8630
  在复习半个月后,收音机的电池耗尽,超强充电宝和通讯器一起步入半格电模式,台灯也光荣闪烁了两下失去了最后的微光。

  舒棠不得不给陈生打电话,询问维修电力的事,却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禁地的供电系统在一座海上供电站上,十年前就被废弃了。所以,如果想要恢复电力,就必须去那座废弃供电站启动电源。

  舒棠本来想着等考试完再去,但是她一想,她这半个月里被人鱼刺激到,不想被人鱼的学习速度超过,背书背得超积极,于是效率空前提高。

  有个词叫做鲶鱼效应——舒棠现在很愿意把这个词改成卷鱼效应。

  她看了一下只剩下半本资料要背,就想着和人鱼出去走走,缓解一下考试带来的高压。

  舒棠从通讯器翻出了陈生发过来的地图,凑过去问人鱼:“小玫瑰,你知道这个供电站么?”

  她比比划划了半天。严格来说,这附近的海域对于人鱼而言如同巨大的猎食场,所以自然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人鱼朝着她嘶了嘶。

  这么远的距离,对于人鱼而言无所谓——可是舒棠就很容易死掉了。

  想起了最开始在海面上见过的载人的探测船。于是人鱼直接把舒棠提溜去了地下库房,在库房里翻出了一条落满灰的救生艇。

  因为路程比较远,舒棠想着要是人鱼游累了还可以上来歇一会儿。

  就是这救生艇也不小。

  她找了根麻绳系在了船上,在地上铺上轨道。

  人鱼看了半天,一开始以为舒棠在玩耍,紧接着听见舒棠说这是什么“省力装置”。

  终于意识到舒棠要做什么。

  于是一伸手,左手提溜舒棠,右手拉着船头,走了。

  舒棠:?

  一直到人鱼单手拖着救生艇拖进了海边后,舒棠蒙了一会儿。

  舒棠钻进去看了看,船身完好,她按了一下自动驾驶系统,以为这家伙肯定没用了。结果发现竟然可以启动。

  她不知道,这个型号是联邦军用的,虽然是十年前的产物,却是当年最新的自动控制系统。污染区的情况千变万化,救生艇的要求非常之高,别说是十年了,二十年也能照样启动。

  于是舒棠囤积了一些零食和足够三天用的淡水,和人鱼踏上了前往供电站的路途。

  舒棠在船上大喊:“小玫瑰,你快上船,我查过了,这种救生艇速度很快的,你游得慢了,一会儿就走散了!”

  结果人鱼在海里看了看她。

  舒棠:这什么眼神!

  然后人鱼的鱼尾一甩,矫健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大海里。

  于是舒棠发现救生艇的速度,对于人鱼而言,相当于老爷车。

  舒棠:=口=

  一路上风平浪静。

  舒棠开始继续背书,偶尔累了就喝口水。

  休息的时候就换上泳衣躺在甲板上晒日光浴,她还准备了一幅墨镜。

  人鱼就抓住了栏杆,仰头看着她,朝着她嘶了嘶。

  示意那只懒猫下来活动一下。

  舒棠戴着墨镜摆摆手:“你自己游去吧。”

  她喝了一口汽水,心想:学习都已经把她给榨干了,他一条不用考试的小鱼,哪里懂这种身心俱疲啊。

  她要好好享受一下日光。

  人鱼歪了歪头。

  舒棠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对方的险恶用心。

  直到人鱼突然间抓住了舒棠的脚。

  把她往自己那里一拽。

  舒棠立马开始挣扎、大叫“救命!”

  然后被人鱼一把抓进了怀里,拖进了大海里。

  人鱼的笑声从胸膛发出来,沙哑好听。

  拖着她在大海里快速下潜、浮起。

  鱼尾一甩就快速游到了数百米外。

  她一开始是尖叫。

  很快舒棠就感觉到了乐趣。

  尤其是人鱼加速的时候,整个海洋都仿佛在他们的身下退远。

  巨大的阻力都被人鱼承受了,于是她只是感觉到了如同在天空中一般飞翔般自由。

  人鱼停了下来,让她缓冲一下,舒棠在海里狗刨式游动了一下,在人鱼的胸前冒头,拍拍他示意他快点。

  人鱼歪歪头,凑过来盯着她,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然后鱼尾一潜,就将她带到了更远的海域。

  舒棠探出头来,就看见了不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条巨大的抹香鲸浮出了水面换气。

  巨大的鲸鸣声响彻天际。

  空灵、旷远。

  给人一种很震撼的感觉。

  舒棠欣赏了好一会儿。

  看见鲸鱼要走了,舒棠很着急:“鲸啊鲸啊,小玫瑰,快追!”

  人鱼看了看她。

  慢悠悠地追在了那条鲸的后面。

  他们在后面游,那条抹香鲸就在前面像是被鬼追了一样跑。

  舒棠越着急凑过去看看。

  那条鲸兄就游得更快了。

  舒棠狐疑地回头看了看那条人鱼。

  偶尔,人鱼也会放开手,让舒棠自己游一下。但是会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面,在她靠近危险的伸手把她捞回来;要是发现她手脚发软,就会过去把她拽进怀里。

  就这样玩了一路,人鱼才把她送回了那条救生艇上。

  她趴在救生艇上对人鱼说:“那咱俩一两海里白游了呀!”

  人鱼直接把救生艇一拽,整条鱼就像是箭矢一样朝着大海游去。

  不过三四分钟,就到了一两海里之外。

  舒棠不说话了。

  感情您还为了将就她,还降速了啊。

  舒棠懒洋洋地在座椅上用大毛巾把自己擦干。

  偶尔人鱼的鱼尾会把水甩到她身上来,舒棠就大声说:“小玫瑰,你的素质呢!”

  然后她就用水撩起去泼那条鱼,展开打击报复。

  下一秒,一个浪打了过来。

  素质,素质是一点也没有的。

  舒棠发现自从和好后,人鱼和她的相处就自然多了,自然到两个人互相泼水都能泼一个早上。

  舒棠发现,自己的游泳技术在人鱼的培训下突飞猛进。

  她沉思,认为自己也发生了变异:

  从一只地地道道的陆地猫,变成了水陆两栖猫。

  根据天气预报,他们选择了个不错的天气出海。

  一整个早上都风平浪静。

  只是快到中午的时候,阳光消失了。

  乌云聚集。

  舒棠一看:“我就说天气预报不准嘛。”

  然后抱着书躲进了船舱里面。

  然而,舒棠才回去写了半张卷子,她就感觉到了船体微微一震。

  她立马在窗口探头,想要问问怎么了。

  人鱼却停了下来,在一下子阴沉下来的大海当中,侧影显得有些阴鸷。

  “他”死死盯着海面。

  那一瞬间,舒棠发现人鱼身上的气势发生了变化。

  “他”耳后的鳍锐利地竖起、翕张,沉重的呼吸如同野兽一般,好像是一只巨大的凶兽被唤醒,即将进入战斗状态。

  人鱼回头,漆黑的双眼看了她一眼。

  一种近乎命令式的眼神。

  这一眼让舒棠觉得很陌生。舒棠突然间感觉到人鱼身上有种凌然的威严,一种完全和平时不同的气场。

  但是她神奇地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立马钻进了船舱里,死死关上了船舱的门。

  紧接着,她发现救生艇开始“加速”了。

  如果说刚刚的速度还维持着平稳,那么现在的速度就让舒棠感觉到了一点的眩晕。

  但是她没有出声抱怨,而是立马就扶住了桌子,出于某种本能,她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因为这种关于危险的预感,她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后,舒棠靠近了窗户,悄悄掀开窗户看了一眼——

  却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因为精神体不适合战斗,她这一辈子都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安全区,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过着和21世纪大差不差的生活。

  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是大体上和平的21世纪,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这里人类的生存受到了很大影响,污染区占领了地球的70的地区,海洋更加是重灾区。

  舒棠只在电视机上看见过各种的播报,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污染物。

  污染物大部分都是寄生的怪物。它们可以寄生在海洋生物上、一只兔子、一条小狗的身上,甚至还可以寄生在人类的身上。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拥有强悍精神体的alpha战士们可以杀掉它们。

  可是她看见了拍过来的大浪,海洋上漂浮的鱼类尸体。

  还有黑色的海水。

  那是因为污染物聚集得太过于密密麻麻,造成了海水是黑色的假象。

  她立马坐了回去,手指有些发抖。

  舒棠着急地想要叫外面的小玫瑰回来,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艘救生艇上的所有防护措施都已经报废了,于是,她立马爬到了角落里翻自己的包,手抖着翻通讯器准备求救。

  突然间,舒棠感觉到了船体发出了剧烈的震荡,紧接着船舱的底部开始出现了可怕的撞击声!

  她快速拨出了陈生的电话,但是她的屏幕上的信号一格都没有。

  然而,就在船舱底部那数量庞大的污染物即将撞碎船体的时候。

  舒棠听见了一声,兽类的嘶声。

  不,比起兽类,更像是远古的庞大邪神。

  人鱼从不唱歌、也很少大声说话,目前为止,学会了认识一些字、可以听懂舒棠大部分的话,但是“他”从未试着开口说话。舒棠隐约意识到人鱼身上的变异可能还发生在声带,让“他”的发声系统变得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无法用普通人的方式发声。

  但是当时,她突然间意识到:人鱼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武器。

  在听到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震荡感。

  任何人在听到那种,如同邪神一般的充满威严的嘶声,根本不会错把“他”再当作人类。

  船舱底部的撞击声消失了,船体恢复了平静。

  但是这场海上的风暴还在继续。

  天空当中开始下雨,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了窗户上。舒棠飞快地用防水袋装好了自己的通讯器,死死抓在了胸前。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座海上供电站。

  然而,这座废弃了十年的供电站底下,变成了污染物聚集的巢穴。这一片的海水除了黑就是黑,几乎蔓延到了天际。

  海面上盘踞着一条黑色的大王乌贼。这种十腕总目、乌贼目的动物,它们最大的可以长到八十几米,唯一的天敌就是抹香鲸。

  然而此时这只大王乌贼已经被污染物寄生,体积膨胀到了原本的两倍。巨大的触须上,正死死缠着那条舒棠白天才见过的那条抹香鲸。

  巨大的恐惧让她暂时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发生的事,记忆也变得很模糊,她只知道人鱼放弃了那条救生艇,抓住了她的腰,死死把她护在了胸前。

  她浑身冰冷,勉强在人鱼高大的躯体上,汲取到了一丝的安全感。

  人鱼将她送上那座供电站,舒棠腿软但是拼命保持冷静,死死抓住了吊下来的楼梯往上爬。然而在舒棠爬上去后,想要伸手去拉人鱼的时候。人鱼却将吊下来的扶梯给捏碎了,示意她快躲好。

  她愣住了。

  人鱼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舒棠被海风吹得一个激灵。

  她看见了暴雨当中,“他”转过身,眼神变得非常的可怕,耳后的鳍翕张开来尖锐的弧度。

  明明长长的头发垂下,发梢还滴着水。

  但是此时,“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脆弱感。

  而像是一位海上的神明,一位真正的斗士。

  “他”进入了海水中,紧接着如同一道蓝色的流光一样朝着大海游去!

  她听见了无数污染物发出的尖啸。

  她还听见了一声响彻海域的嘶声,远远比那鲸鱼的鸣叫更加震撼人心。

  电井底下,再也不是人类的文明世界,而是残暴血腥的原始丛林,正在发生着一场无比冷酷的厮杀。

  一切发生得太快。

  舒棠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黏腻的海水被风吹干,发丝黏腻在了脸上。

  一直到雨水落下,打湿了她的肩膀,她才从巨大的冲击当中回过神来,死死抓着自己的防水袋,抖着手拿着通讯器,朝着大门冲了进去。

  供电站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电井。

  这里面除了各种复杂的仪器和电缆外,在每一层都有若干的房间供原本的员工们使用。但是十年过去了,这里已经被海水冲得锈迹斑斑。

  她找到了楼梯,朝着最高处爬,每跑一步都有巨大的回音声。

  舒棠知道在海洋的中间信号非常差,但是周围不远处就是南岛基地,那是联邦八大基地之一,经常在这一片的海域用飞机巡逻,也许站得高一些就可以发出信号!

  她没有拨陈生的通讯器,而是直接拨通了紧急求助电话,但是才接通了一下,信号又断了。

  舒棠反复地拨打着电话,手指开始发抖。

  她又换了陈生的、老吴的、邱院长的,甚至还有苏茵。

  但是一个都没有拨出去。

  但是舒棠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突然间想起来了:被污染物寄生,有一个可怕的标志。

  ——双目漆黑。

  被寄生后的人类,很快就会发狂,然后在一两个月里被污染物掏空、死去。

  但也有例外,如果意志力足够强大、精神力也极强,那战胜污染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舒棠听老师说过,这种现象只在理想状态下有实现的可能。

  但舒棠非常确定,她知道的人鱼,绝对不是被污染物操控的傀儡。

  她不知道人鱼从前是身份,却隐约猜到了一部分的事实:

  也许在很多年前,小玫瑰曾经被污染物寄生,但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污染物。

  紧接着身上出现了一些变异,在精神力暴动发生后,“他”的状态变得非常高危。

  她手指一抖,突然间在这一刻明白了所有的忌惮、戒备。

  如果她现在去求救的话,南岛基地、南岛市疗养院,真的会派人来救命么?

  她呆呆站了一会儿。

  然后不死心地继续打。

  她一边焦急地求救,一边趴在窗边的栏杆里,拼命想要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她的这种担心,如果落在一些知情人的眼中,无疑是可笑的。

  就像是一只小蚂蚁担心天会塌下来——那可是联邦第一军团指挥官,一个堪比“核武”级的大型杀伤性武器。

  就好像是舒棠能够知道一千万是什么概念、一个亿也可以理解,但是当金钱的数量达到了千亿、万亿后,她就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概念了。

  所以她对于人鱼的战斗力仅仅有一个模糊的认知。

  当发现完全看不到海面上的那个身影后,她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心悸,她趴在了窗户上到处张望,一直到冰冷的海风吹过来,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不知不觉落满了眼泪。

  她不知道人鱼是别人眼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怪物。

  她只知道那是自己玻璃鱼缸里的一条小鱼。

  每天清晨和她在厨房里面听着收音机听天气预报、每天和她互道晚安,然后他们拥在一起入睡,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厉害,可是能够厉害到哪里去呢?

  当海面上那蓝色的流光消失后,无尽的黑暗带给了她极大的恐慌。

  她试着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其实现在出去很危险,而且她的精神体根本就不是战斗系,可是她非常想要确认“他”的安全。

  但是当她的精神体出去的时候、轻盈地跳上了供电站的顶部,却看见了超过想象数量的污染物。前赴后继地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秃鹫。

  她一直很喜欢自己的橘猫精神体。

  花色漂亮,身手矫健,逃跑超快。

  可是她第一次觉得:

  为什么她是一只猫,不是一只真正的东北虎呢?

  ……

  就在半个小时前,一则预报插进了南岛市的午间新闻。

  播报员的声音快速而冷静:

  “南岛中心海区检测到了甲级高危型的污染物,请踏入第16、15海区的探测船、渔船快速撤离!”

  “请踏入第……”

  “海啸预警,海啸预警……”

  街上的行人们纷纷抬头看着大屏幕上出现的新闻;公交车上的人们听着广播,交头接耳感叹南岛市许久没有出现过这么高级别的污染物。

  人们在暴雨当中匆匆地消失、离去。

  海上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海啸来临的时候,这座供电站展现出来了人类文明的坚不可摧,十年的无人问津并没有让这座钢铁的哨岗被腐蚀得摇摇欲坠,始终在滔天的海浪当中屹立。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仿佛只剩下了这场滔天的海啸。

  当风雨渐渐小下来的时候,变电站的下方,出现了一个苍白高大的人影。

  “他”的身上全是黑色的雨水,腰腹处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渗着蓝色的血液。

  但是人鱼蹙眉,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浑然不顾伤口,抓住了电井的巨大的铁柱,很快地朝着上面走去。

  蓝色的血液滴答在了地面上。

  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突然间,一段十分混乱的记忆出现在了脑海当中。

  人鱼停了下来。

  记忆里,也是一个这样的暴雨天。

  有人叫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祝延”。

  他在黑暗的角落里,苍白的手指捂住了渗血的伤口,撕扯下来了雪白军装里衬部分的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医生!我们总指挥官的自愈能力很强,三个小时内就可以愈合了。”

  “污染区的物资紧缺,我们伤员太多了,如果没有药物,他们撑不到全员撤离的时候,先把紧缺的伤药和纱布送去给其他的伤员!”

  于是,那个角落里的高大男人顿了顿。

  继续快速地用撕扯下来的布条裹住腹部的伤口,似乎有些止不住血,于是皱皱眉,抬手就看见了旁边的大胶带。撕拉一声,胶带绕了几圈缠绕住纱布,终于不流血了。

  那个男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画面还有好几幕,陌生而突兀地出现。

  于是人鱼脚步停住了。

  “他”歪了歪头。

  从一滩水渍里面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而显得非常地狰狞。尤其是那腰腹处的一道撕裂伤,为这只凶兽增加了一种强烈的攻击性。

  本来准备上去找舒棠的动作一顿。

  人鱼不想吓到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腹部。

  原来三个小时就会愈合。

  在遇到舒棠前,人鱼的自我意识浑浑噩噩,于是并不记得自己受过伤,因为尖锐的神经痛,也从未观察过伤口愈合的情况。于是也就没有发现这件事。

  于是人鱼在一楼找了个角落,本来打算按照那段突然浮现的奇怪记忆包扎一下的,但是周围的布条都落满了灰,想到了舒棠说过什么是“感染”,于是就很听话地坐在了原地,安静地等待着那个狰狞的伤口不再流血、愈合。

  一直到人鱼听见了细小的啜泣声。

  很轻,很小。

  可是一瞬间就抽动了这只嗜杀怪物冷硬的心脏。

  “他”的鱼鳍立马翕张了起来。

  人鱼以为有污染物爬上来了,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沉。

  可是当人鱼顺着声音来到了角落里的时候,发现周围并没有污染物出现的痕迹。

  她身上没有伤口,却不知道为什么背对着“他”,在角落里小声地哭。

  在黑暗里,人鱼脚步一顿。

  迟疑了一会儿。

  这只凶悍的怪物,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能够想到她是因为“他”而哭的。

  更加不能理解“担心”这种情绪。

  也许能够模糊地认识到,却也从不会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这好像是个根深蒂固的,长久存在于这条人鱼潜意识里的一种认知。

  毕竟,如此强大的怪物,怎么会有人对“他”感到担心呢。

  就像是纱布和药物不需要供给给一个自愈能力可怕的怪物,不需要供给一个强悍的人形武器一般,担心也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怪物抿紧了苍白的唇。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

  外面发生海啸的时候,舒棠找到了一间密封的房间,躲了一个下午。

  她是个普通人,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见这样多的污染物、甚至于她只见过刮台风,连海啸都只在电视里看见过。

  在她的世界里,单单海啸就能要了无数人的性命;一只普通的污染物,就能毁掉一座街区。加在一起后,简直就是一场世界末日。

  她甚至想象不出底下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人鱼被无数污染物一起群攻,还是被污染物拖进深海撞上暗礁?

  她躲在了这里,一直到外面的巨大的风浪平息下来,才敢在密封性极好的房间里打开一条缝。

  那时,周围的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海水底下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不明白这是结束了,还是代表着某个噩耗。

  她担心海啸让人鱼找不到回来的路。

  于是,她抖着手打开防水袋,掏出了手电筒,在大风里站出去把那手电筒打开,照向海面。

  但是那明明很明亮的光柱,打在黑暗的海面上的时候却像是被深渊吞噬,立马就消失了。

  海上电井这种地方,周围除了海就是海,给人一种自己即将消失在汪洋大海里、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感觉。

  可是她只是盯着那光柱照出来的一点雨丝看了一会后,仍然很固执地决定做一个海上的临时指向灯。

  她在角落里找到了铁丝,缠住了手电筒,将手电筒挂在了窗户底下的避风处。

  风一下子将手电筒吹得摇摇欲坠。

  她却固执地认为这一点光可以帮助人鱼在暴风雨当中找到方向。

  做完一切后。

  她就坐在角落里抱着通讯器,躲在一个大木箱的后面,看着外面的铁窗里飘进来的雨水。她坐了很久,脸上什么时候掉了眼泪也不知道,只是被海风吹干后,皮肤有点疼。

  在天天窝在一起听天气预报的日子里,迟钝的人很难察觉自己的心意,她只是本能地喜欢待在人鱼的身边,日复一日地和他一起晒太阳、看下雨。如果这样的生活一成不变,她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现,其实她很在乎那条鱼。

  那种朦胧的好感,就像是一盒被遗忘的糖果,放了好久,等到嘴里尝到了苦味才发现早就已经变质。

  她在黑暗里绝望地幻想着自己一个人听天气预报、一个人坐在禁地里看眼泪海的画面。

  绝望地幻想着自己在巴士底狱里面烧纸的画面——海风大还点不着,一叠面值一亿的纸钱烧了一夜都没烧完;想钓鱼当祭品,最后一只没钓上来,可怜巴巴摆了几只塞牙缝都不够的扇贝。

  她觉得很伤心。

  伤心得像是一只失去了全部罐头的小猫。

  突然间。

  眼前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

  笨拙又迟疑地递过来了一片亮晶晶、会发光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