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话之前, 龙雪彤特意意味深长地, 看了一眼宣传栏上，那一天天向50逼近的数字之后, 才缓缓说道：“高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今年高考改革，不但考试时间提前了, 高考志愿也需要在高考前填报, 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周我会把这本《高考志愿报考指南》放在班级的讲台上，大家有时间，可以相互传阅一下。给大家一周时间，和父母亲人商量商量, 研究研究, 也可以咨询一下最近几年上大学的亲戚, 究竟要报考哪所学校，最近一次的模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同学们根据自己以往的成绩估量分数，然后再进行填报。”说着，龙雪彤将两本《报考指南》放在讲台上，见前排有几个同学翘首以盼的样子，龙雪彤一笑，拿了其中一本，递给了前排的一位同学。说完这些，看着一张张青涩的脸，还有那怀着不安和憧憬的稚嫩神情，龙雪彤想到自己当年，忍不住感慨，又到了这个时候。在他们还不甚知晓世情的年纪，却要在懵懵懂懂间，凭着那只字片语的想象，来决定自己的未来。这样做出的决定，当然不会尽如人意。有撞对的，也有蒙错的，可是一届届高三生却都是如此，一步步走过来的。一中的学生，大多数也是如此，长到这么大，除了专心读书，对其他的事情少有涉猎，也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习题册。这样的他们，却要迈出成年后，人生的最重要的一步了。因着那两本《报考指南》，接下来的一节自习课里，班级里十分不平静，不少同学受了那两本《报考指南》的影响，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哪怕那本书还没有拿在手里，心中却忍不住向往。于思思显然也是不平静中的一员，她碰了碰林曦，示意她看过来，小声的对林曦说：“你想好要报什么学校了吗？”“我打算报考b市的大学。”林曦显然早就考虑过了，没有多少迟疑便回答了于思思。她打算报考一间比上辈子好一些的大学，距离a大不算远。她的确手握高考试卷，想要得到高分并不算难，只是……想到阿泽那么聪明的人，在a大都过得压抑，林曦只要想一想就有点怵。天才的聚集地，她这个智商寻常的人混进去，也未必是好事。万一毕不了业可怎么办？一群骏马之中，突然混进了一头驴子，那场面，简直是随时随地就要来一波公开处刑。重来一次，林曦没想着在学术上能有什么发展，多活了这么些年，没让她更聪明一些，只让她更加明白了自己的界限在哪里。她不是那块料。于思思“嘿嘿”笑了两声，表示了解。用脚底想都知道，宋泽肯定会报考b市的大学，林曦显然是追随而去的。于思思意味深长的笑意，让林曦哑然失笑，不过于思思这样想也没错，如果不是因为阿泽，她确实不会再去b市读书。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于思思打败了众多竞争者，拿到了那本同学们垂涎不已，想要先睹为快的《报考指南》。她大略翻了一遍，十分拿不定主意，不由想要征求林曦的意见。林曦虽然成绩平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思思总是觉得，林曦与很多同龄人不同。林曦的身上，有一种经历岁月沉淀后的美好，散发着温润柔和，让她不由自主地信任、依赖。“你看这个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怎么样？环境科学与工程呢？听起来都很高大上啊！”林曦一听，差点喷了，这是被后世评为最痛苦，最坑人的几大专业之二。林曦拿过于思思手中的《报考指南》，发现那两个专业分数还不低，的确很坑。将书还给于思思，林曦说：“我记得你打算读了本科之后，就出来工作的吧？”于思思点头。林曦摸了摸她的头，直截了当地劝道：“那别选这个了，不读博出路很窄的。”于思思：“……”虽然无语，可是于思思也是个聪明人，稍加指点，她自己仔细一想也就大略想通了。正因为高大上，才需要往深处学，做科研什么的，不是她的菜，犹豫了一秒钟，于思思果断放弃了这两个专业。她的理想是本科读完，就出来找一份又清闲薪资又高的工作，蹲在实验室里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一整节课的时间，于思思将一本书翻了两三回，终于圈出了几个还算喜欢的学校和专业，林曦一瞧，都在本省，日后也算好就业。其实对于成绩并非拔尖的学生来说，留在本省是最实惠的选择，尤其是像x省这种，省内有不少好大学的地方。就像b市的大学，会给b市的学生留不少名额一样，x省的高校，也会给x省的学生留不少名额。放学后，林曦回家洗了个澡，这是她最近养成的新习惯，也可以说是阿泽帮她养成的习惯。自从阿泽的刀法日益进步，并且将她远远甩在后面之后，她在厨房里的作用就日益减弱，最后沦为了纯粹的洗菜杂工。因为有洗碗机，所以吃完饭后连碗都不用她洗。傍晚，当她和阿泽将菜处理好，她索性就回家去洗澡了。每天喜滋滋地洗完澡后，再怀着期待的心情享受阿泽的劳动成果，日子别提多开心了。林曦擦着半长不长的头发，打开自家的门，心里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往日，每到这个时候，饭菜的香气，总会顺着阿泽家虚掩着的门缝，漫溢在楼道间，刺激着林曦的味蕾和食欲。可是今天，楼道里却没有了那股诱人的香气。林曦蹙眉，推开阿泽家并没有锁上的门。灶台上，菜蔬已经下锅，可是煤气炉上的火却已经熄灭了，没炒熟的菜叶子，铺满了大半个炒锅。阿泽静静地站在电话旁，低着头，颜色本就清浅的唇，更淡了几分。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宋泽抬头，清透的眼眸满是脆弱，声音低沉又无助，“小曦，再抱抱我，好吗？”林曦瞳孔微缩，她抬步，腿脚却十分僵硬，不听使唤一般。稳住脚步，林曦慢慢地走到阿泽身旁，伸出手臂将他环住，心像被掐住了似的。“怎么了？”“妈妈她……”宋泽声音低哑，“咳得很厉害。”林曦心中一紧，安慰道：“一定只是普通的感冒。”柔和的声音中，有着异样的笃定。“前两天都是爸爸给我打的电话，今天我一定要妈妈和我说话，她的声音没法遮掩，果然是病了……”宋泽一反常态地说了许多，细致地描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甚至记录了五分钟的通话时间内，电话那边咳了多少声。“张阿姨只是普通的感冒，不会有事的。”林曦直视他的双眸，阿泽惯常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被惊慌和惧怕充斥，在他眸中翻涌。阿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闭上了双眼，头无力地搭在她的肩上，声音透着脆弱，“小曦……抱紧我。”他的声音很轻，可是林曦和他太近了，近的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又怎么会漏掉这宛如求救般的话语。这是自那次电话后，阿泽再次显露出他无助的一面，可是他已经坚强了许久了，阿泽比张磊，比她，都要坚强。林曦双臂用力，紧紧环住他的脊背。一定会没事的，如果有事，那她这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在日后又该如何消除心中的愧疚？其他人的命运，被她的重生，搅乱成什么样子她不管，哪怕如赵小璐那样，从云端跌入地狱也好，她也可以视而不见。可是林曦不能接受她在乎的人，因为她的重生，受到伤害。“小曦……妈妈她会没事的吧？”“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一次好吗？”“张阿姨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一次……”……同样的话，林曦也不知道她自己说了多少次，宋泽才渐渐安定下来。林曦只当阿泽是在寻求慰藉，可她不知道的是，知晓她的来历的宋泽，只有听着她一次次的保证，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因为小曦，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的。此刻宋泽只想对她倾诉，想要小曦帮忙分担他的惶恐和不安。她自己说过的，他在痛苦的时候，可以和她一起分担。痛苦能不能减半，宋泽不知道，可是有她在，仿佛就有了一道柔软的网，哪怕他的情绪跌落谷底，也会被她温柔地接住。虽然在这样做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可是回过神，细细想来，宋泽心中却明白。在不知不觉中……他想要她的安慰。小曦刚洗过澡，将将及肩的发，刚刚洗过，还带着洗发水的馥郁香气。又香又软。宋泽的头靠在她肩上，唇边泛起无奈的笑意，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也会被她吸引。真是没救了。如果没有和李阿姨，还有和妈妈的约定，在这样的氛围下，宋泽一定会忍不住亲吻她。可是现在，宋泽却如同被施了双重紧箍咒的猴子，除了抱紧她，感受她的温度，嗅闻她的味道，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他答应过她们，她们正在危险的环境下工作，宋泽不愿留下任何遗憾，也无法打破自己的诺言。小曦是他自小珍惜，想要珍视一辈子的人。第108章 颠倒第二天早上, 当林曦收拾好自己的时候, 指针已经走向六点四十，自家的门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被敲响。林曦心下奇怪，阿泽向来守时，每天这个时间，阿泽都会来叫她，一起吃早餐。敲响阿泽家的门，半天也没有反应。想到昨天傍晚的事, 林曦有点慌。虽然后来，他们仍旧去上晚自习了，可是林曦可以感觉得到，阿泽的情绪依旧低落。聪明的人，总会想的更多, 心思更细腻, 也比平常人更多一层担忧。况且，在这种时候亲人感冒, 放在谁身上会不担心呢？敲了十几分钟，阿泽家的门仍旧没有反应, 林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阿泽家的门前原地转圈。忽然，她灵光一闪, 转身跑回自己卧室, 猛地拉开窗户, 努力探出身去, 敲着阿泽房间的窗户。阿泽的卧室没有拉上窗帘，从她的位置，能够隐约看见他背靠在床头上的身影。见他仍然没反应，林曦又慌又怒，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让阿泽这么反常，昨天他虽然在强颜欢笑，可是还愿意搭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