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是你啊。”顾国亮看清了是顾老太后, 语气都冷淡了不少。又瞥了眼缩在角落的顾国华, “说吧，你们今天过来, 是又想找我要什么。要钱？还是要粮？”

  顾老太被噎了一下, “我们是关心你……”

  “关心我？”顾国亮从旁边拉了两条凳子过来，一条给苏南递了过去，一条拉给自己坐下。两边这么一坐，跟站着的顾老太和顾国华一对比，气势完全就不一样了，“关心到我爹死了四年都不说, 我闺女出生了，我这个当爹的也不用去知道。你这关心，我可有点要不起啊！”

  这话一出来, 又成功的噎到了顾老太一回。就是那些旁听的保卫科人员听到这里，内心里的小八卦也熊熊的燃起。再看顾老太和顾国华, 那眼神都开始变了。

  顾老太被这些眼神打量的，又羞又臊的, 下意识的就解释, “我，我怕你在部队会伤心, 所以……”

  然这话说出来，谁信？

  顾国亮是不信的，“哦,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把着家里所有的钱和粮，活生生要饿死我老婆和孩子，那也是关心我喽？”

  “胡说，”顾老太下意识的就反驳，“我哪里要饿死她们了……”

  顾国亮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胡说的，这事只要回南山村去问问就知道了。我可都听说了，南子和我那三个闺女，当初饿晕在了路上，还是大队长顾卫国带着人救回来的。”

  所以，不承认也没事。反正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了，现在随便拉哪个南山村的人问一下，都能问出当时的情况。

  顾老太彻底没话可说了，就站在那里，愤恨的看着苏南。对着顾国亮，她却是从来不敢的。

  以前顾国亮还没当兵，她不喜欢他，看不顺眼他。但顾老头别的事情都顺着她，唯独顾国亮的事情，不容她插手太多。那会顾老太就知道，在顾老头的心里，顾国亮这个长子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后来，顾老头要送顾国华去当兵，顾老太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终于成功的把她的顾国华留了下来，换成了顾国亮。

  那段时间，顾老太甚至暗戳戳的升起过念头。要是顾国亮一个不小心，死在那战场就好了。

  可惜，死在前头的是顾老头。顾国亮没死，却每个月给家里寄钱。

  收着钱的顾老太不再暗地里盼着顾国亮去死了，却又时不时觉得心里不平衡。这顾国亮每个月都能寄那么多钱回来，那他在部队里，到底一个月有多少钱啊？

  自此，顾老太就陷入了一个矛盾。真要她送顾国华去部队，她是舍不得的。但是她还是想要顾国亮每个月的所有工资，觉得这些本该是她儿子顾国华的。甚至认为，是顾国亮占了顾国华的便宜。

  想的越多，心里就越发不平衡。

  于是顾老太一面得意于能每个月从顾国亮这里拿到钱，一面又忍不住不甘心。那种不甘心没办法排泄到顾国亮身上去，最后就落在了苏南和顾小碗三姐妹身上。

  真要说她想狠心要了苏南和顾小碗三姐妹的命，她还没那胆子。但是，就是见不得人家过的好，老想找着法子去磋磨。仿佛磋磨了她们，就跟磋磨到了顾国亮一样。

  可真要把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摊开了，一一摆在顾国亮面前，她心里却开始犯怯。

  但是，一想到要是就此退缩便又要回来前段时间过的那种苦日子，顾老太又百般个不愿意。那种苦，她吃一次就够了。

  所以，顾老太开始流着眼泪哭诉，“我那是为着什么，是为着咱们老顾家啊！我带着国华去相亲，就是想给咱们老顾家留个后啊！谁让，谁让她苏南不能生了呢！”

  “你说什么？”顾国亮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转过去看了苏南一眼。

  苏南坐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

  没说，就是默认。

  顾老太满意了，擦了一下眼泪，把顾国华拉到面前来，“你媳妇那时候生小多伤了身子，不能生了。我可不想让咱们老顾家断了后，我才急着给国华去相看媳妇。就相看的久了些，这才耽搁了回去的时间……”

  这就是在解释，差点饿死苏南和顾小碗三姐妹，那是事出有因，并非她刻意。

  解释完了这个，顾老太就开始打感情牌，“国亮啊，你和国华到底是亲兄弟。都说亲兄弟，那是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等将来国华结了婚生了孩子，那孩子可不就是你的亲侄子！这亲侄子和亲儿子，也没区别的！”

  顾国亮听了这话，没吭声。只是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握的紧紧的，连青筋都冒了出来。

  顾老太等了好一会，没等到顾国亮开口，面上顿时浮现几分挣扎之色。最后，一咬牙，“你看你将来是肯定没儿子了……可这没儿子不行啊！等以后……等以后国华生了儿子……我，我就让他给你过继一个！”

  “娘！”顾国华先惊呼出声了，“这怎么……”跟之前说的不一样了？

  顾老太就不着痕迹的踢了他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后，顾国华只能悻悻的闭了嘴。

  坐在椅子上的苏南眉头一挑，看向顾国亮。仿佛在说，看，顾老太和顾国华的牺牲有多大啊，连未出生的儿子都给舍弃出来了。

  顾老太也在等着顾国亮的回答。

  可千想万想，谁都没想到的是，顾国亮红着眼睛在那里沉默了半天过后。忽然一声不吭的就冲了过去，一把从顾老太身后把顾国华揪了出来，就是一顿狂揍！

  顾国亮在部队里待了那么多年，他要揍顾国华，那顾国华就真的只有挨揍的份了。所以只见着他一拳又一拳，就跟下了死手一样的，揍的顾国华在那里“嗷嗷嗷”的乱叫。

  顾老太又惊又怒，“你要干什么！”冲过去想要帮忙，最后却被暴怒的顾国亮一把给推开了。整个人更是被摔到了地上。

  “苍天啦，还有没有天理了啊！”顾老太被顾国亮这一推，直接就伤到了腰。再想过去帮忙，帮不了。可见着儿子顾国华被顾国亮摁在那里打，心口又疼的厉害。便只能坐在地上嚎。可周围站着的一大圈人，却没有一个上前来帮忙的。

  她急的不行，“打死人了，真的要打死人了啊！”

  “死不了！”直把顾国华打的跟一滩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顾国亮总算是收了手了。

  顾老太赶紧手忙脚乱的爬了过去，慌乱的在顾国华身上摸来摸去，“国华啊，我的国华，你可别出事啊！”

  “娘，娘！我疼！”顾国华一边呻/吟着，一边冲着顾老太哭喊，“我哥他是真的要打死我啊！”

  顾老太这会早心疼的不行了，尤其是见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顾国华那一身的伤后，对着顾国亮咬牙切齿的说，“你凭什么揍我儿子！我，我要去告你！”

  “你去啊！”顾国亮冷着一张脸站在那，“去了也没用，这是家事！当弟弟不成器，快二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只想着好吃懒做！我着个当哥哥的恨铁不成钢，为了他长进，教育教育他怎么了？”所以，随便告，告哪里都无所谓！

  “再是教育，也没这般打的！”顾老太气的整个脑袋都开始发胀了。

  顾国亮，“不打不成才，我这都是为他好！”

  “你——”顾老太指认的手指头都哆嗦了起来。

  偏生，顾国亮还不让她好过。看着她，忽然冷笑了一下，“你们不是要留在农场吗？好啊，留下来。”

  啥，留下来？

  顾老太和顾国华都顾不上其他的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

  然后就见着顾国亮对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天（魔）使（鬼）般笑容，“当然得留下来了。我想了想，你们说的对。我和苏南反正是没儿子了，又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留在这里，我会好好的管着他。保管一天三顿的教育，一次都落不下。”

  这，这是打了一次还没够，还想以后一天揍三顿的意思吗？

  “娘！”顾国华吓的整个人往后缩，一脸惊恐的对着顾老太喊，“我不要留在这，我不要留在这……会被打死的，真的会被他打死的！”

  直把顾老太心疼的够呛，搂着顾国华一叠声的安慰，“咱不留在这里，不留在这里啊……”

  “不行！”顾国亮还不罢休了。

  顾老太恼怒，“我们都要走还不成吗？”

  顾国亮看着她，“想走可以，把这些年从我这里拿走的钱还回来吧。”

  “还……还钱？”顾老太惊叫，“那是你给家里寄的，凭什么让我还！”

  “凭什么？”顾国亮，“你也都说了，那是给家里寄的。那既然是家里人，国华又是我弟弟。我要把他留在这里好好教育，教育他成人成才，你又凭什么带他回去？”

  顾老太卡壳了，说不出话了。

  “要么国华留下来被我教育。”顾国亮认认真真给她选择，“要么，就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人，就没资格白拿我那么多年的钱！”

  哪有这么算的！

  “在我这里，就是这么算的。”顾国亮说，“反正两条路，随便你选哪个。”

  “我两个都不选！”顾老太搂紧了顾国华，往后躲了躲，冲着顾国亮吼出声，“我都不选，你又能怎样？”

  顾国亮都懒得回答她了，只是用左手握住右手后，把手指头握的那叫一个咯吱咯吱的响。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顾老太和顾国华，这会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给钱，给不出。可留下来，那是真不行。

  刚刚顾国亮揍顾国华的狠劲，以及看人的眼神，都说明了留下来之后，顾国华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我，我是真没钱了啊！”顾老太只能哭。

  “这好办。”顾国亮直接找保卫科的人要了纸和笔，丢到两人面前的地上，对着顾国华说，“你来写！”

  “写什么？”顾国华问。

  “写借条！”

  把这些年来，顾国亮寄回去的钱通通用欠债的方式写下来。当然，顾国华也可以选择不去写。只不过不写的话，那他人就得留下来。

  至于想偷走。

  顾国亮说，“你当我这农场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能走的了的？”

  然后，欠条就这么写下了。

  顾老太该带着顾国华走了。

  打从顾国亮来了之后，全程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的苏南，这会开口了，“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从南山村到g省的。”

  没有双方当地公安局的证明，这种行为应该叫做盲流吧。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苏南觉得，她不能坐视不管。

  至少，得去公安局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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