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你怀中 第35节
作者:荔雾      更新:2023-05-26 15:02      字数:3384
  这种语气,好像信誓旦旦识破了她,认为她只是在玩弄幼稚的小把戏,把生疏的称呼当作攻击他的方法。谈听瑟几乎想笑出声,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陆先生,”她眉眼间笑意盈盈,外面池水的波光渗透在她眼瞳中,看不真切,“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围的空气变得僵硬,但这一次,男人却没像刚才在电梯里时那样妥协松开她。更僵硬的是他的语气,还有扣住她手腕的五指,“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你根本没死。”“你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的?”陆闻别一言未发,神情隐没在昏暗光线中,如同阴影里的一座雕塑。“是替聂大哥兴师问罪吗?”谈听瑟笑笑,“这一点我的确很抱歉,所以我会亲自跟他解释、向他道歉,可惜他今天没来。”她停顿片刻,“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陆闻别缓缓开口:“你应该清楚,知道这个消息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谁知道?”良久,他一字一句地道:“他告诉了我。”“你知道?”谈听瑟露出诧异且无辜的神色,“刚才陆先生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我还以为你不知情。”陆闻别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望着她。“我该说什么呢,抱歉吗?可你同样没有立场接受这个道歉。”她静静道,“我是否活着对你而言不重要,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在意。”没有埋怨也没有赌气,她语调坦然,就好像是真心实意地在陈述一个事实。陆闻别呼吸微重,脸色终于难看起来,嗓音里都压抑着怒火,“让人以为你死了,很有趣?”“那倒没有,我没那么无聊。”无聊。事关生死,却被她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他竟然一时失语,不自觉扯了扯唇角,不知是在笑这两个字,还是在笑自己。谈听瑟察觉到面前男人混杂着讥讽的恼怒,顿时觉得荒谬,也不想再继续这种莫名其妙的对峙与质问。她是什么,犯人吗?他何必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这两年半里,她这个经历一切的人尚且能想明白一些事,不再对过去耿耿于怀,为什么他反倒像是仍停留在过去一样。曾经她什么也不明白,现在走过了再回头看,只觉得可笑。手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谈听瑟被扣住的手挣了挣,这一次终于挣脱,能在电话挂断前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严致”二字。像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猛然迎面泼过来,陆闻别额角青筋凸起抽痛,想到了过去半年查到的、亲眼看到的事实。甚至根本不用舍近求远,刚才晚宴上发生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严致向所有人,包括向他,昭示了所有权。这半年来一直折磨着他的莫名情绪忽然像得到了养分似地暴涨,过去那种不痛不痒的烦躁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面前的年轻女人神色愉悦轻松,一边口吻亲昵地和电话那头的男人说着话,一边返身重新朝电梯走去。这画面格外刺眼。电梯门开时,谈听瑟挂断电话,在要走进去的前一秒忽然侧过身来,神色淡淡地望着他。虽然两人隔得并不远,但这一刻,他们之间两年半的距离格外清晰。“陆先生,这两年半的时间,你好像还是一点没变。”第27章 钝痛而现在,那里坐着另一个男人……她似乎笑着, 那笑容温和却刺目。一点没变。这四个字和她的笑一样,如同平静的嘲讽一针见血地刺入他的痛处,这是他最狼狈的痛点。她仿佛在告诉他, 只有你还对过去耿耿于怀, 只有你一点没变。“你也一样。”陆闻别逼近,“如果不是因为介意从前发生的事, 又为什么会隐瞒你还活着。不告诉聂显,是因为你知道他同样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从暗处走到亮出, 他站定, “就像你说我们不熟, 如果真不在意, 为什么不坦白一些?”“我凭什么要坦白,又有什么必须要坦白的?”谈听瑟脸色彻底冷下来, 怒火蓦然升起,“我不是来听你咄咄逼人的,你有什么资格, 就凭曾经睡过一晚?可惜,要不是因为严致, 我根本懒得和你说一个字。我也根本没考虑过什么过去, 只有你在胡搅蛮缠。”平静粉碎, 被他挑起的过往事实终于发酵。她不想在意那些过去, 是因为不想影响现在的生活, 但不意味着可以面对陆闻别这番言辞无动于衷。他在试图打破她已获得的平静, 这是无法忍耐的底线。“只有我, 胡搅蛮缠。”陆闻别低笑一声,笑里情绪莫名,只听得出恼怒的意味。他低眸, 面前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熟悉又陌生,像有一簇火燃在冷冷的水里。从前他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吻才发现她的心思,同样也因为察觉了她眼神里渐渐藏不住的东西。所以他想都没想就准备结束这种局面,阻止对方天真地陷落。而现在,她眼里的那些情感全都消失无踪。冷不防发现这个事实,陆闻别敛起唇边的笑,胸腔里沉坠地闷痛一瞬。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找不到着力点。“维持着陌生人似的交情不是很好吗?陆先生放心,我不会停留在国内太久。”谈听瑟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正要按开刚才闭合了的电梯门,忽然发现原本停在t层的电梯不知什么时候降到了下面一层,此时又向上停在了天台。下一秒,门开了,针锋相对的紧张氛围由此被打破。她眉心一松,慢慢舒了口气。令人意外的是,站在电梯里的人是严致。“小瑟?”他一怔。话音刚落,严致立刻注意到了一旁的陆闻别,他神色微敛,意味不明地再次开口:“陆总也在。”陆闻别冷着脸一言未发。这像一种信号,两个人都没再像最初碰面时那样心照不宣地粉饰太平,对立的气场在无声中昭然若揭。谈听瑟垂眸眼睫微动,原本的表情被这小动作缓和,几个呼吸间,她的情绪也重新平复下来,“恰好在这儿碰见。你忙完了?”“嗯,半天没看见你下来,就想着上来找你。”严致走出来,“是要下去,还是在上面坐坐?”“在上面坐会儿吧。”“那走吧,我陪着你。”严致半揽住她的肩,虽然手并没有碰到裸.露的肌肤,但却是一副保护的姿态。两人神色自若地与陆闻别擦肩而过。脚步声渐渐远去,陆闻别静静站在原地,没有侧目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只是面对着电梯门闭了闭眼。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刚才她和自己说话的模样。从神态到语气,都和两年前不一样了。所以,只有他在胡搅蛮缠?听到这种话,他竟然不想着就此断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觉得不甘心。神智不清了吧。陆闻别漠然地冷嘲自己。……谈听瑟在沙发上坐下,趁着低头整理裙摆的功夫平复最后一点纷乱的思绪。情绪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今天远远地第一眼看见他,还是听见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心底都有所感触,毕竟一颗心不是石头做的。但那种感触,更类似于回首了一件过去犯下的错,或者以过来人的心态再看从前的痛苦。如果陆闻别不是说那种话激怒她,她本可以平静度过今晚。侍者放下两杯红酒,接着便拿着托盘放轻脚步离开。严致在她对面坐下,“怎么回事?”“什么?”她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抬眸。“你们以前认识?”他尾音漫不经心地上扬,语气却很笃定。谈听瑟平静地托着下巴,望着无边泳池随口答道:“我父亲跟他是旧识。”没否认却也没承认,反而提起自己父亲和那人的关系。严致笑了笑,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年轻女人的侧脸,终究没再问下去。哪怕他刚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和陆闻别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那不是“认识”两个字就能说清的。“不想说就不说,我随便问问。”“也没什么。”谈听瑟微微一抿唇角,“就是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喜欢过他。”话一出口,她不自觉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原来从前觉得难以面对的错误,现在真的能这么坦然地讲出来。这大概就是从前心理医生告诉她的,记得但不在意。“那他眼光不太行。”她笑了一声,半开玩笑道:“我眼光也不行,喜欢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一见钟情的人太多了。”严致半垂着眼,看不清眼神,“喜欢让人有了了解的欲望,因此才想靠近她,了解她。”“但如果了解之后发现不合适,就要及时止损。”谈听瑟想也没想就接了话头。周围一时安静,她无意识地转头,四目相对后严致蓦地失笑,“这么严肃地拆我台?”“随口一说。”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想到什么就立刻说了出来,“不了解也没关系啊,我记得有首诗写的是,‘没有人会爱任何别的人,他只爱别人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者他的假设’。”谈听瑟本意是想将话题揭过,没想到却误打误撞说出了心声。再一想到刚才的不愉快,她情绪微微滑入低谷。“在夜晚的天台上聊爱情诗,好像是挺浪漫的。”严致煞有介事地摊了摊手,介于严肃与玩笑间的奇异气氛顿时一去不复返。谈听瑟顿时笑了,心里随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