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您别敷衍我
作者:蜀国十三弦      更新:2023-05-26 10:12      字数:3691
  督主大人果真日理万机, 才熄了灯打算歇下,外头又来人说有要事,非去不可。梁寒起身更衣, 见喜在一旁连连感慨:“乡下拉磨的驴都没您这么忙, 当真是休沐日么?怎么瞧着比平日事情还多些。”梁寒回过头来捏了捏她的脸:“不用等我,自己先睡。”她趁机捉住他的手:“往日寒冬腊月的我给您暖被窝, 如今春光大好,眼看着就要入夏, 屋里的炭炉都收起来了, 您是不是也用不着我啦?”梁寒弯了弯唇:“想听好听的话?”她笑盈盈地点点头。梁寒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还真有些难。平日里冷言冷语信手捏来,没想到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马失前蹄。真让她痛快,显得没脸,若让她不痛快,自己又牵肠挂肚, 衙门里的十年大案也没有这么难缠。算了,先让她得意一阵子吧。他倾身, 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够么?”酥酥痒痒的气息落在脸颊,带着淡淡的茶香,挑起她身上的每一颗小米粒。她咬了咬唇瓣,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歪头笑道:“不是这种, 说话您不懂吗?”他听不懂,又俯下来在她唇上小酌一番。这张脸不能细看, 一看就让人神魂颠荡。可就是这旁人眼中天底下最危险的恶人, 此刻正陪着她嬉笑欢愉, 柔情缱绻。想到这处,心水不由激荡起来。她忍得辛苦,险些忘记自己是谁。在功亏一篑之前,终于一鼓作气将他推搡开,切齿笑道:“也不是这种,您别打算敷衍我。您是红尘客,不是佛门人,说句喜欢我、离不开我,就这么难为您?”女人难伺候的时候,架子比司礼监掌印还要大。梁寒偏头过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忽然一笑。见喜登时头皮发麻,这是琢磨着给她上刑呢!还没反应过来,饱满的屁/股肉在他手里轻轻一颤。冰冰凉凉的指尖一掐紧,带着轻微的痛和绵密的酥,还有无数乱七八糟的感觉,一股脑儿地冲进脑子里惊雷般炸开,身上无数的小火苗瞬间燃起了燎原之势。她霎时红了脸,杏眸瞪圆,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面上更是难堪得紧,平日里生人勿近的厂督,怎、怎么能做出这样无赖的动作呢!她下意识攥紧了被褥,羞得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里头。她的窘迫和震惊,他瞧在眼里,不过一笑置之。随即起身,一身朱红蟒袍,腰间掐镶金革带,脚底踩云纹皂靴,又是一个英俊挺拔,光风霁月的东厂提督。梁寒一走,被窝里空空荡荡,热气腾腾。就像柴火堆上炙烤的铜壶,里头热浪翻滚,滚烫的热水从壶嘴里漫出来,浇在壶下的火堆上,霎时升腾起满屋的白气。她干脆掀了被,以手为扇,躺在床上给自己降温。羞赧之余,还有些气愤。有段时间,绿竹是抱着她睡觉的,那丫头就爱动手动脚,说她比豆腐脑还要软。虽然这说法夸张了些,可也差不了多少。她悄悄伸手探下去揉了揉,的确不是凡品。真是便宜厂督了!见喜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床上叹息。妃梧觑见里头仍光亮如白昼,一进来就瞧见她只着了件薄薄的寝衣,四肢伸直了放在床上纳凉。她微微一惊,忙上前探看:“夫人怎么不盖被,小心着凉了。”见喜赶忙拿手背遮住一般的脸,生怕她瞧出端倪来,长长叹了口气:“不凉,这天儿越发热了,等到了夏日我可怎么办呢?”妃梧怔忡了下,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有几分寒意,和夫人好似不是一个季节。督主的身子受不得凉,夏日也从未用过玉簟,不知今年会如何。看着床上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妃梧从箱笼内取出那把乌骨泥金扇,走到床边替她轻轻摇着,“督主在京郊有一处别苑依山傍水而建,夏日很是清凉,您到时可以过去小住几日。”见喜眼前一亮:“依山傍水?好地方呀,那得值多少银子!”妃梧蹲下来,笑道:“奴婢也不清楚,那别苑重修也有两年了,可惜督主素日里公务繁忙,至今还未涉足,夫人若是想去,督主一定会答应的。”见喜笑了笑,想想就心里痒痒。想到一茬,见喜忽然侧过头看着她:“妃梧姐姐,厂督让你为我梳发髻,你会不高兴吗?”妃梧对上她的目光,微愣了愣。那日没有保护好夫人,原本是罪该万死的,督主的绣春刀已经出了鞘,她亦抱着一颗必死之心,却没想到架在脖子上的刀,竟是难得收了回去。除了夫人,想必再没有别的原因了。她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幸好夫人没有大碍,否则奴婢也没脸活下来,往后奴婢跟着您,定将世上所有的发髻都学一遍。”妃梧知道,督主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倘若是她遇到埋伏,或是东厂任何一位档头遇到危险,不用多说,督主也能将敌人碎尸万段。无他,“犯我一分,百倍偿还”,这是他的原则。可若是夫人开了口,阎王殿里也能将人救回来。夫人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只要她说,督主便肯听。这就是区别。以往她一心认为喜欢便是赴汤蹈火、马首是瞻,只要他心里痛快,做什么都是对的。可夫人不大一样。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愿旁人恨他、怨他、辱他,这比伤在身上更难过,所以宁愿拂逆,也要帮他减少无端的杀戮,减轻这一身罪孽。她的喜欢,在这面前应当是自惭形秽的。妃梧在心里长吁了口气,抬眸瞧见她百无聊赖,忽然想起方才箱笼内叠放的话本,便提议道:“长栋今儿从书斋买了话本,奴婢拿来给夫人看看,兴许能生出几分睡意。”见喜忙点头道好,妃梧便将扇子搁在春凳上,转身去木箱中取书,翻看两本后挑了《白蛇传》,却发现话本下压着薄薄一册春/图,再翻两下,又见一册。妃梧手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拿哪一本过去。买书这事儿是长栋办的,书也是长栋搬过来的,可妃梧直觉长栋不会擅作主张,那就只能是……督主?原来画册是重点,话本才是拿来欲盖弥彰的么?想到此处,妃梧还是有些犹豫,斟酌了下词句,向见喜道:“夫人是想看故事,还是想看……绘本?”见喜眨了眨眼睛,摊手道:“都可以,要不先看绘本吧。”……东缉事厂。番子带回来的,是在外头寻了整整两年的人。此人名唤韩敞,是当年兵部侍郎顾淮府上的一名幕僚,也是顾淮与靖王相互勾结最为关键的人证。建宁年间,兵部下辖五军都督府,京中卫所的数万兵力皆可凭兵部侍郎印信调动。适逢靖王犯上,大军直逼京城的紧要关头,这韩敞竟拿着调兵遣将的印信入五军都督府假传诏令,直接引发卫所出兵延迟,一度军心不稳。先帝为此震怒,下令捉拿此人,可韩敞却在假传诏令之后失了踪迹。这韩敞在京中亦有些声名,与顾淮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先帝早前也有耳闻。战事最终有惊无险,靖王死于乱军之中,顾淮也断然表示对韩敞一事全不知情,可口说无凭,如何能够平息帝王之怒?凭借韩敞与顾淮的亲密关系,加之那韩敞携带印信自此销声匿迹、生死未卜,即便人证物证不足,顾淮这勾结乱党的罪名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京官与藩王勾结是大罪,何况是有调令职权的兵部侍郎。先帝直接在朝堂撂下一句“午门杖毙”,而后圣眷正浓的顾淮之女顾昭仪亦被打入冷宫,次年就在宫中病逝了。贤妃的父亲虽与其兄顾淮同朝为官,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光禄寺少卿,因此未受牵连,可也因兄长一案气急攻心吐了血,自此卧病不起。这是贤妃心中长久以来的疙瘩,即便她嘴上不提,赵熠也明白。不论当年真相如何,他都要重新彻查此事。若顾淮当真是冤枉的,他会还顾家一个交代。早在亲政不久,赵熠便令梁寒暗中调查当年顾淮一案,尤其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找到当年假传诏令之人。派出的暗探两年内走遍大江南北,终于在浙江严州府辖内一处破败的关帝庙内发现了韩敞的下落。只可惜,番子找到的已经是一具腐臭的尸体,且身上并未搜寻到当年的印信,唯有右臂隐见的胎记能确认其人正是消失十余年的韩敞。据仵作所言,此人腹中尚有残余的鼠药,应该是在破庙之中误食而亡。十几年前的大案,能寻到人实属不易。或许还有东厂之外的势力同时在寻找此人,又或许是旁人故意引他发现此人,想让他断了查下去的念头。眼下人证已死,唯一能还原当年真相的,似乎也只有那一枚消失的印信了。梁寒盯着那具腐尸,沉吟良久,吩咐道:“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在你们找到人之前服药而亡,继续查,尤其盯紧魏国公府,那印信便是石沉大海,也要给咱家捞出来!”从东厂衙门出来时已近丑时,梁寒正欲翻身上马,耳边忽有夜风肃肃呼啸而过。再一凝眸,几十片拇指大小的竹叶刀借着劲风齐齐飞射而来,梁寒猛一闪身,轻点马背飞身而起,下一刻,那锋利的薄刃已从马上横削过去,撕裂的马鸣声登时炸破了整个暗夜。手中剑鞘出手一挥,“哐当”几声脆响伴着刀刃的寒光,另外几枚竹叶刀亦被打得四零八落。刺客见未得逞,并不恋战,正打算从暗处撤离,然埋伏在东缉事厂内外的番子一发现动静,登时从各处暗角拔身跃起,一拥而上,寒光在漆夜撕开一道道口子,不出半晌功夫,那些黑衣人已在面前叠尸成山。为首的黑衣人尚有一口气在,迎上梁寒阴毒森沉的目光,立时咬破口中毒囊,闷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这些此刻几乎都是各府豢养的死士,经历多了,也就无关痛痒。二档头奔上前来,瞧见他脖颈间横出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虽渗血不多,瞧着却触目惊心,“督主您受伤了?”梁寒皱了皱眉,抬手在脖间抹了下,鲜浓的血色绽于指尖,忽令他心情畅快起来。回去吓吓姑娘,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