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秀木成林      更新:2022-03-25 22:35      字数:3073
  韩菀已无计可施。

  她再大的能耐,也无法撕开杨膺布置了长达五年的这张天罗地网。

  思来想去,这紧迫中,竟只有杨于淳算是唯一的有可能的有可行性解决方法。

  其实杨于淳也不是没有嫌疑的。

  襄平侯府并不止一个男主人,杨于淳就是另一个,他很可能也参与了进去,故陈孟允等人就完全没想过他,正在外厅多次痛斥此人虚伪至极,枉他们过去对这人如今钦佩。

  退婚之事,并未宣之于众,这钦佩之余,尚添有许多的亲近。

  可先前有多亲近,如今就有多痛恨,这些天下来,韩菀不知一次听众人怒骂杨于淳。

  若问韩菀,她倒不是全无一点思疑的。

  可她现在已别无他法。

  她和杨于淳接触得更多,她对杨于淳的了解要比其他人要深很多。

  杨于淳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和杨膺杨夫人不同的。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严于律己,勤公正义,丈田重分奖励农商,进言废贵族屠民可赎买旧法,修渠治河赈灾赈民,如此种种,甚至多次不惜以身犯险。不得不说,他办的都实事,是一个少有把百姓庶民放在心上的高官。

  韩菀与他接触以来,也觉得他确是如此,是一个不欺暗室的端方君子。

  若他是演戏,那也演得太真了。

  韩菀左思右想,还是偏向他是不知此事的,毕竟杨于淳日常忙碌,甚少回家。

  且就算他时常回家,也不可能知晓父亲所做的全部作为。

  去寻杨于淳求助。

  这是有风险。

  但假若杨于淳真不知情,以他的为人品性,他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会去制止杨膺杨夫人。

  杨于淳位居左徒,深得郇王倚重,位高权重并不亚于其父襄平侯杨膺。

  他能制止杨膺,也只有他能制止得了杨膺。

  反复思虑,全无他法,生机险中求,韩菀只能赌一赌。

  反正结果已不能更糟糕了不是?

  她苦笑,须臾打起精神,和穆寒说:“我们梳洗一下,天亮就过去。”

  此时已经五更了,黎明时分,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宵禁早结束,很快就天亮了。

  韩菀声音很哑,面容几分病后的苍白,声音也犹带几分气虚,穆寒看着心里极难受,只眼下没法,只能这么做。

  他忖度片刻,确实唯有这条路可以拼个险中求全,穆寒轻声说:“距天色大亮还有大半个时辰,不如您再假寐片刻?”

  韩菀摇了摇头,她没照镜子,但大约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一个模样,她并不愿意这般示人。

  即便是去求助杨于淳,可这事儿,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病容憔悴并不会为她增加成功率,她自不肯以此等形象去现身人前。

  穆寒劝了几次无果,只能听她的。

  韩菀起身,叫了侍女进来伺候更衣,沐浴洗去身上药味,她端坐妆台前,自己亲自上粉描眉。

  韩菀今天妆容有点浓,只描绘过后,看着已与平日无异。青丝梳成高髻,一身茜红色的遍地缠枝广袖曲裾,衬得气色几分红润,她用了一碗清淡的稠粥,含一颗益元丹,人彻底清醒,精神头已重新提了起来。

  此时已天色大亮,韩菀屏退诸仆,登上一辆独驾小车,无声无息出了韩府。

  等到了别院,她重新换了一辆样式寻常的青帷双辕辎车,在诸心腹护卫的随侍下,直奔左徒府衙。

  韩菀先前使人送了口信,左徒府门前已有人等着迎了,是杨于淳的贴身仆役之一叫杨福。

  杨福惊讶,因辎车明显不是韩菀惯常坐的,连府徽也没悬挂,好在他认得穆寒阿亚等人,忙赶两步迎上前,把辎车迎入府内。

  “女郎见谅,郎君还没下朝,不过想是快了,请女郎稍候。”

  韩菀掐的时间很准,杨于淳还未下朝不过快了,她被迎入紧邻杨于淳外书房的厅榭。

  等待是时间其实并不长,但韩菀却觉漫漫,她心里到底还是忐忑的,唯有深呼吸一口气,沉静端坐。

  辰正,朝罢,杨于淳归。

  ……

  虽韩菀说勿打搅表兄政事,她等着就是,但杨福怎可能照办?自然是打发了人去禀告主人。

  杨福惊讶,杨于淳听他说罢,同样亦是。

  韩菀这一大早避人耳目过来,必有要事,于是他连朝服也未曾换,便直接过来了。

  韩菀一看他神色,心定了三分,杨于淳讶异,襄平侯府那边已到了这份上,若他参与,也不必再佯装了。

  杨于淳接过热帕随意擦了擦手,快步上前:“表妹,可是有何事?”

  他微微蹙眉,沉稳严肃的俊美面庞着意温和,声音也放缓,看着甚是和蔼,又带几分关切,说话间打量韩菀两眼,乍一看她气色不错,但再认真看,她目泛血丝,面上妆容也比平时厚。

  杨于淳不禁皱了皱眉:“表妹可是身体不适?”

  这身体不适还撑着过来,他立即道:“表妹有何事,且说就是,很不必顾忌。”

  韩菀一直留心他的神情语气,见与往日无异,亦不似作伪,她心里暗暗呼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杨于淳的言行给她添了一点信心。

  分析得再多再好,心里也是绷得紧紧的,听得杨于淳这般说,她沉默片刻,站起身:“不瞒表兄,小妹此来,却有一事。”

  她顿了顿,杨于淳会意,立即屏退了厅中仆役。

  “表妹且坐下细说。”

  夏衣单薄,看韩菀比前次所见还有更单薄了两分的肩膀,他眉心不禁皱得更紧。

  韩菀苦笑一声,没有坐,却是山前一步,蓦深深福身一拜:“求表兄救我!”

  她声音有几分哽咽,她身体本犹虚,又未曾病愈,昨日中午至今除了药也就喝两小碗的白粥,这骤然深深一福下去,竟生几分晕眩,眼前微微发黑,竟力气不继,膝盖一软,直接栽跪在地上。

  穆寒心一紧,忍了又忍,这才勉强忍住没有直接冲出去。

  韩菀却没忍住,晕眩一闭眼,眼泪就滑了下来。

  她身体不适乏力,又沉沉重压,母亲生病弟弟羸弱,强敌虎视眈眈,偌大的商号沉甸甸压在她的身上,病中情绪有点不能稳定,明明心里不愿意的,可身体一没撑住,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杨于淳一惊,立即起身,两步上前将她扶起,“表妹为何如此?”

  “有何事,你与我说来就是,愚兄必为你张目!”

  掌下的胳膊,纤细而薄弱,杨于淳以前不是没扶过韩菀,她消瘦得厉害,他眉心愈发皱得紧,面庞也不禁带上几分平日肃穆之色来。

  他缓了缓神色,从怀中取出丝帕,给韩菀拭去脸上的泪,欲将她扶至榻上坐下。

  韩菀定了定,却没去,他蹙眉回头看她。

  韩菀晕眩消了,情绪也很快调整过来,她苦笑:“表兄,你先听我说了罢。”

  “好,你说。”

  然后,杨于淳就听到了这一桩难以置信并震惊了他的事情。

  “你说,侯府正是那李翳幕后之主?!”

  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杨于淳震惊了,久经宦海这么些年,差不多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容,可今天,他足足怔住几息。

  好半晌,杨于淳:“表妹,你可有查证清楚?”

  韩菀苦笑,把备好的匣子递给他。

  匣内是信报,所有有关李翳和侯府的查证信报,包括缙国时的小杨氏,最远涉及韩父之死,而最近的几封则才刚从侯府传出的。

  杨于淳揭开匣盖,快速翻阅。他越看越慢,越看脸色越沉,久久,到了最后侯府这几封,有关杨夫人及杨膺的。

  素来喜怒难形于色的人,脸彻彻底底沉了下去。

  许久,韩菀轻声:“表兄?”

  杨于淳心中惊涛骇浪,只他到底是久经大事历练的人,韩菀一唤,他很快回神,侧头看浓妆掩不住憔悴病容的表妹。

  他站起身,扶她坐下。

  杨于淳深呼吸,闭目片刻,很快收敛住情绪,心中亦有了章程,他对韩菀道:“此事,容愚兄查证二日。”

  “表妹放心。”

  杨于淳下颌紧绷,神色肃然,一字一句,力有千钧。

  若为真,他必处理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二更马上就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