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广是个地道粮食贩子。

  每到粮食收获季节，就会到底下各个村庄去寻摸。

  他给价格公道，还亲自找上门，根本不用再多费事，于是周遭村庄都喜欢找他卖粮食。

  赵家村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这不，现在才六月初，还没到粮食大规模收获季节，就有人找上来了。

  一开始时候，听说买家手里总共就六千斤大米，夏志广是没什么兴趣。

  量太少了，压根没多少利润。

  但是想想打电话过来也是老主顾了，在赵家村也是数一数二人物，对方既然都开口了，他这边要是拒绝，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虽然一般都是卖方求着买方时间多吧，但是这事儿本身其实是互利互惠。

  吸了一口烟，犹豫了两秒钟，最终夏志广还是决定去看看。

  利润少就少点呗，就当是做慈善了！

  次日清晨。

  听到动静时候，雪衣正在喂那三只鸡还有两只鸭子。

  她现在已经穷到山穷水尽地步了。

  昨天加工稻米时候，机器打下来稻壳都没舍得扔，专门留着喂鸡鸭。

  稻壳存量也不少，保存好话，足够这五只储备粮吃上好久了。

  实在是吃不完，稻壳还能拿来酿酒、做酱油、当燃料，也是一笔收入……

  就在雪衣暗暗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把自己仅有东西利益最大化时候，门外传来声音让她瞬间清醒。

  “就是这里了。”男人，也就赵老二看到熟悉人，第一反应就是拿了根烟地过去。

  随手接过，夏志广没时间拖拉：“东西呢，快让我看看什么样。”

  跟在赵老二身后，夏志广没好气道：“我这回可都是看在你面子上，丑话可先说前头，要是质量不好，我可不收。”

  “那是，那是。”不愧是经常在外面跟人打交道，短短两句话，就让赵老二觉得倍儿有面子。

  “就是这里了。”

  也不跟房子真正主人打招呼，赵老二领着人就进去了。

  雪衣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喔嚯！”

  刚一进来，夏志广就被里面简陋条件给惊到了，虽然从外面看已经很破了，没想到，里面更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家徒四壁吧……

  “东西在这儿。”掀开洗发白门帘，雪衣指了指不远处堆放那些米袋子。

  一开始时候夏志广只是觉得这米味道有点好闻，说不上来感觉，有种独属于稻子清香。

  等真解开了手边米袋子，他顿时就愣住了。

  原本倨傲与不耐烦渐渐收敛，手一插，一捏，一看，一闻，夏志广顿时就知道这玩意儿是好东西。

  来乡下收了这么多年粮食，这点经验他还是有。

  这是捡到宝了！

  心思电转，佯装不在意，夏志广随手将袋子又扎上：“这房间里放着，是同一批新米？”

  “嗯。”雪衣点点头。

  那自己这趟真是来值了！

  强忍着没当场笑出声，夏志广道：“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看在你赵叔叔面子上，这样吧，我每公斤给你加五毛，三块钱一公斤，我全要了！”

  要知道，往年米价也才两块钱，相比起来，三块钱一公斤真很多了。

  “还不赶快谢谢你夏叔叔！”浑然不觉，赵老二还觉得雪衣赚大了呢！

  搓了搓手，赵老二嘿嘿直笑：“那个夏哥……你都给这丫头涨了，你看我家今年是不是也……”

  “去去去，这儿没你事儿，我只是看这女娃娃孤苦伶仃，怪可怜。”

  夏志广没好气道：“你老大不小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赵老二脸色一垮。

  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好骗？

  见对方虽然一直在跟赵老二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那些米袋子，显然是在计算着自己这一次能捞多少钱。

  这人绝对是心动了！

  身为玩儿弄心机鼻祖，雪衣哪儿能看不出他那点小九九？

  既然对方有这个意向，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二十一公斤，第一次我只出售一千斤，你能要就要，要不了我找下家。”

  “什、什么？！”夏志广脸上笑容瞬间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你疯了吧！你知道北方一级大米收购价才多少钱吗！？”

  “普遍都在五六块钱，你这米竟然敢要二十，你怎么不去抢！”

  真不是夏志广地域歧视，他本身就是个南方人，怎么可能会歧视自己家乡？

  而是由于气候和环境原因，北方大米一年一熟，而南方这边高时候可以达到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

  数量多了，质量就被拉下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事。

  根据今年行情，这边米价基本在两块五、两块七左右。

  “就是。”赵老二也跟着帮腔：“小丫头，你可别不知好歹。”

  “二十一公斤，不二价。”雪衣寸步不让。

  别看她现在穷，可是再穷也不能当冤大头，白白被人家宰！

  看这丫头所居住环境，还以为是个好骗，没想到……

  夏志广表情阴晴不定。

  做生意很少有蠢人，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暴露了，被这小丫头拿捏住了软肋。

  不过没关系，现在还能补救。

  跟他斗，这丫头还嫩点！

  “既然你不诚心，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赵老二，走，我们去下一家！”做生意嘛，比就是心里素质。

  他就不信自己这样，这丫头还不慌！

  夏志广毫不犹豫，果断出门。

  赵老二跟着瞪了雪衣一眼，丢下一句“不识好歹，我也不管你”之后，也走了。

  雪衣一点也不慌。

  她虽然骨子里更喜欢逞强斗狠，但也不至于连这点气都沉不住。

  耸耸肩，雪衣不紧不慢抓了两把大米洗干净，然后将唯一蒸锅放在大前天刚垒好露天土灶台上。

  点火、添柴，一切很快就准备就绪了。

  “夏哥，你别跟那丫头一般见识。”

  这边刚一出门，赵老二就跟着骂了起来：“她没上过学，就是个也没爹没妈，就是个野孩子而已。”

  这人……

  不会真以为自己生气了吧？

  瞥了他一眼，夏志广没说话。

  如果他要是不想下手，就不会弄出那么大动静了。

  凭良心讲，那样品质大米一公斤二十块真不算多，稍微操作一下，翻倍，甚至翻两倍都不止。

  城里有钱人多着呢。

  只是只有一千斤话……量太少了，加上运费自己其实赚不了多少。

  得吊一吊她才行。

  万一能杀下价来呢？

  “夏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要不，你中午在这儿吃？”

  好巧不巧，赵老二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别地方：“正好咱哥俩可以商量商量今年粮价。”

  “没问题。”这话一出，正中夏志广下怀。

  就在赵老二暗搓搓想着怎么把自家米价提上去，把别人家米价往下压时候，夏志广满脑子都是那一屋子大米。

  关于坑赵老二这件事，夏志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第一，赵老二这货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第二，一顿饭而已，有什么要紧？

  怀揣着这样念头，夏志广满脸笑意跟赵老二坐到了一张餐桌上。

  两杯酒下肚，夏志广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趁着现在没事儿干，你跟我讲讲那个女孩什么情况呗。”

  如果有可能，他想做长期买卖。

  原本喋喋不休介绍自家梯田里稻子长势多好多好赵老二猛地一滞，嘴巴顿时就变得干巴巴。

  虽然没办成事儿有点不满，但赵老二终究还是不敢得罪他：“那丫头啊，命不好。”

  迁怒之下，赵老二诋毁之词张嘴就来：“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离她太近，她养父母不久之前全都被她给克死了！”

  “哦？”夏志广愣了一下。

  赵老二完全没把雪衣放在心上：“还有她弟弟，这事儿可邪乎了。”

  怪不得那女孩一个人住那么破地方呢……

  “还有呢？”

  没一会儿，赵老二就大着舌头把雪衣身世讲了一遍。

  “你说她也是，她养父母不就是偶尔打她几下吗？至于整天都阴着一张脸么，真晦气！”

  越说越激动，也越发口无遮拦。

  夏志广不适皱了皱眉，但他也没吱声。

  “我跟你说，我家水田位置最好，土壤也最肥沃，等收出来了，肯定比那丫头质量还要好！”

  赵老二自吹自擂：“不信你到时候亲自过来看。”

  “再说吧。”夏志广打了个哈哈。

  “来来来，吃饭吃饭。”

  见赵老二妻子把饭菜都端上来了，夏志广赶忙转移话题。

  米还是那样米，菜还是那样菜，可能是现采现做原因，倒是比城里多了几分天然鲜美滋味。

  尤其是面前这碗腊肉，香很。

  对赵老二不满顿时少了很多，夏志广觉得自己这趟没白来。

  半碗米饭下肚，夏志广这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对了，你刚刚说，你家稻子怎么样来着？”

  眼见有戏，赵老二当即就打起了精神。

  就在他想要说点什么时候，只听到门外隐隐传来了议论声。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人，到后面越来越热闹。

  “出什么事儿了？”

  对视了一眼，两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不得不说，看热闹是人类天性，尤其是娱乐匮乏小山村。

  但凡出点什么动静，饭都不吃也得往前凑凑。

  等众人到了跟前才发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雪衣做午饭时候，香味儿不小心散了出去。

  露天灶台，让所有人都看了个真切。

  土鸡蛋液倒入大铁锅中，没一会儿就变成了金灿灿模样，她将鸡蛋盛出后又下入番茄，煸炒出汁，然后又把鸡蛋放进去。

  两分钟后，一份非常简单番茄炒蛋就做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雪衣掀开一旁蒸笼。

  米饭晶莹白皙，颗颗如玉，光是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更别提这遏制不住满满米香味儿了。

  浇上一大勺番茄炒蛋，酸甜汁液渗入米饭里，漂亮颜色让人口水疯狂分泌。

  “咕咚——”夏志广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明晃晃看了他一眼，雪衣当着他面，将这一碗饭全部吃了下去。

  最后最后，雪衣甚至不加掩饰用勺子将最后一滴番茄汁也给搜刮走了。

  真正一口不留。

  夏志广：“……”

  淦！

  还没吃完饭顿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