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
作者:捡垃圾的猫      更新:2023-05-24 02:52      字数:5259
  康熙等着看结果,强撑着不睡,病情更加严重。眼膜充满了血丝,鼻子下方出现了西洋人说的疱诊。这下病症是彻底确认了,就是他们说的疟疾。看着皇上的状态,再想到西洋人说的死亡率很高,三名朝臣吓得浑身哆嗦。太子和众臣在外,皇上万一有个意外,京城里这一摊子可怎么办啊!“你们都先出吧,等天亮,他们二人仍旧没事,就让皇上服药。”佟宝珠拿定了主意。康熙艰难地抽出手,颤抖着伸向她:“不等了,朕现在就服,生死由天。”“皇上......”室内的人跪下哀哭。真想把这帮只会添乱的人,都赐死,他也能清静些。康熙深吸了一口气,道:“药留下,让他们全部都出去。”虚弱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不敢再多言,一个个躬着腰退了出去。佟宝珠端起备好的温水,服侍着康熙服下后,继续抱在怀里安慰道:“皇上睡会儿吧,一觉醒来就好了。”康熙想到在紫禁城时,做过的那场噩梦,幽怨地叹气:“若是没有了皇后,朕的后半生可怎么过,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年纪大了,身体不经折腾,小病小灾都难以抗过去。”佟宝珠心说,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没有她,再过两日,眼见着皇上久病不愈,危在旦夕,自有人提出找别的大夫看诊。就像温贵妃一样,有了康熙的发话,不是四处征集大夫,用了民间的方子?兴许,康熙自己就能想到西洋大夫,这可是个很容易就能接受新事物的人。人们常说机会稍纵即逝,就是这个道理。你没有先一步抓着,会有人先你一步。她只不过先了别人一步而已。心里是这么想,但不会说出来。佟宝珠温婉地笑着说:“天神委派您来收拾这千疮百孔的大清江山,自是要给您安排一个贴心人。”“臣妾就是天神安排您身边的贴心人儿。民间有句糙话,想叫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饱。皇上为了治理好国家,殚精竭虑,总得让皇上落些实在的好处。比如有通情达理的额娘啊,温柔贴心的女人啊,孝顺懂事的孩子们啊,让您长寿啊......”康熙十分认同她的话,低笑着“嗯”了一声:“皇后说的有理。”服了药,心里安定了许多。也有心思,想别的事了,“元元们呢?他们还好吗?”“他们在凝春堂,有皇额娘照顾着,皇上不用操心。”佟宝珠一手搂着康熙的脖子,一手收拾枕头,把他慢慢放下。“叮嘱奴才们,无论什么时候身边至少要有三个人看护。他们会翻身了,一会儿看不见,就可能掉下床。”身体虚弱,说话十分吃力,可康熙就是想和皇后说话。“这两天已经会坐了,就是需要人扶着。皇上赶快好起来,等您再好些,就把他们抱过来,让他们陪您。您就没那么闷了。”佟宝珠把他安顿好,摸了摸额头脸颊,轻声道:“皇上睡会儿吧。”“嗯。”康熙依依不舍地闭上眼,“表妹唱首曲儿给我听,哄元元们睡觉,唱的那首,我听着很好听。”佟宝珠:“......”是摇篮曲。温柔月光轻轻洒进来照在床上我的小宝贝星星月亮轻轻对你说小宝贝快入睡幸福生活永远陪伴你小宝贝快入睡.......尽管佟宝珠压了音调,声音仍是传到了外面。若是平时,遇到不寻常的事,在一起共事的朝臣们,会私下里悄悄递眼神。可此时,谁都没这心思,站在廊檐下像是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只要皇上的病能好,就是让他们跟着唱曲儿,他们也愿意。雨滴拍打石砖的嘀哒声,合着轻柔甜美的小曲儿,渐渐听走了神儿。这一走神不当紧,困倦劈头盖脸地袭来,几乎要睁不开眼了,什么时候天亮都没发觉。“皇上睡着了,几位大人也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张英最先反应过来,站定了,急声问:“娘娘,皇上的病情可有减轻?”“睡的还算安稳,看来这药有效。”佟宝珠道,“等皇上醒来,肯定要问政务。几位大人用过早膳,稍睡会儿,养养精神。”马齐抬起双臂朝佟宝珠施了一礼:“皇上受神佛庇佑,定能很快就能好起来。此次受劫,多亏了娘娘的英明决定,才让皇上少受些罪。臣等代大清国百姓感谢娘娘。”折腾几日了,佟宝珠也是筋疲力尽的,没心思同他们说这些客套话,再次说道:“几位大人,暂且告退吧。”“娘娘多保重,臣等告退。”三人回到观澜轩,马齐迫不及待地关上门,低声道:“前日,我分别给太子爷和索中堂写了封私信,实说了皇上的病情。两位大人,你们推测一下,太子爷收到信,会有如何反应?”接着又急声道,“我现在再写一封信,告知他们,这边的情况。皇上用过药,应该是无大碍了,让他莫要操京城的心。两位大人也具上名字可行?”“皇上不是再三叮嘱,不让说他的病情吗?就怕扰乱军心。”另外两人齐声质问。马齐心说,你们这些汉人官员,无牵无挂的,当然不用考虑那么多,只用效忠皇上一个人就行了。哪像他,背后有整个富察氏呢,要往长远处考虑。这个时候,向太子爷透消息,就表现出了对太子爷的赤诚之意。太子爷知道了京城的情况,也好有个决择。“我当时是六神无主嘛,头脑一热就写了信。先别说这些了,我赶快再写封信,你们二人具上名字,用兵部六百里加急,往北边送。”马齐上一封信,就是用的六百里加急,这个时候已经分别到了太子和索额图手里。一边是皇帝病重;一边是叛敌假意投降,却趁机突围跑了。索额图私下进言:“马齐写的虽是私信,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众人早晚都会知晓,太子知道皇上病重之事。葛尔丹损兵折将,仅带着不足一百人逃跑,这就是大捷。太子应该立即班师回朝,这才是身为人子的孝道。”第223章 兄弟刚准了裕亲王和大阿哥领兵追击的请求, 这边就说要班师回朝。太子像是不认识索额图似的,看了他一会儿,说道:“皇阿玛的书信里,说是偶感风寒。”“皇上定是怕扰乱军心, 特意隐瞒了病情。马齐不会对臣说谎, 更不会对太子说谎。想必皇上病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且病情严重, 他实在担心, 才通了此信。”索额图迟疑了片刻, 又道,“臣也收到了凌普的信, 信上说畅春园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去了畅春园。”“未接到皇阿玛新的旨意之前, 按计划行事。不管真假,都不可把此事透露出去,免得引起别人的胡乱猜测,动摇军心。”太子语气坚定地说,“一定要继续追,放葛尔丹回去后患后穷。”担心索额图听不进去, 又给他解释,“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火器和战斗力远远强于我们。我们是靠着兵将多,以及配合得当,才好不容易将他围困。如今他宁可落下, 被唾骂不仁不义的恶名, 也要拼死突圈, 就是以图后举。若是放他走, 用不了几年,估计又会卷土重来。”“我们的人没他熟悉地形,追击是可能继续损兵折将,但从长远来看,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别忘了,他可是大元田盛大可汗的后代,曾经的蒙古霸主,降伏朝鲜,俘虏过前朝皇帝的人。葛尔丹野心勃勃,他的目标,可不是侵占一两个部落,抢几车粮草那么简单。”这些道理,身为议政大臣的索额图,当然都懂得。但他认为攘外必先安内。京城稳定,朝堂稳定这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外敌,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万一有个长短呢?京城那边可就乱了。马齐在信中说,皇上是为了讨皇后欢心,下湖抓鱼染上的风寒。皇上如此偏宠皇后以及三位小皇子,会不会在病重之时,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即使有别的心思,此时也动摇不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但会给将来埋下祸根。历史上,传位给弟弟的皇帝,不止一两个。万一皇上留下诏书,让新皇将来把皇位传给某人呢?世间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中之一的可能,也得提前防着。退一步说另外一种可能。皇上的病好了,京城依旧安稳。太子在明知皇上病重的情况下,却为了立下大功,迟迟不回朝。朝臣们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当今皇上施的是“仁”政,以“孝”治天下。单一个“不孝”就会在太子身上,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不但失了民心,也失了君心。可这些话,不能明着拿出来讨论。索额图预料到太子可能会反对他的提议,在过来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此时突然单膝跪下,揖起手道:“请太子恕臣僭越之罪,臣已经用您的名义,让人去通知几位阿哥来帐中议事。”说着恕罪了话,可脸上却未有一点知罪的神色,更无丝毫悔意。太子原是在坐着煮奶茶,听了此话,猛地站起了身。走过来,盯着这张坦然的老脸,语速极快地问:“你怎么跟他们说的?说是什么事了吗?”“臣未详说,只说是十万火急之事。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在过来大帐的路上了。皇上重病是天大的事,太子不能向阿哥们隐瞒,否则将来会落他们的埋怨。”“大哥那边呢?”焦虑加气怒,太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也派人通知大哥和裕亲王,让他们折身回来?”紧接着怒气冲冲道,“谁给你的胆子,替吾做决定!”索额图第一次见太子发这么大的火,惊得半天说出不话来。只是仰头呆呆地看着对方。他一直认为太子与皇上不一样。皇上是看似宽厚,实则刻薄又心肠冷硬。斥责起某个人,丝毫不给留情面,庞大的气势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太子是好性子,即使生气的时候,也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且大度,有包容之心,懂得多方考虑,知道体谅人。可此时,索额图在太子身上,看到了皇上的影子。凌厉的气势,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重剑,随时都可能伤人。“臣......”“快说,是不是让他们折回来了?”太子从索额图惊慌的神色里,看出了答案。他急步走出大帐,扯下身上的玉佩,递给立在外面的亲兵:“去找安北将军,让他火速去往裕亲王他们的方向,传吾的令,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追击到底。粮草的事,不用他们担心,吾会想办法解决。”索额图跟过来,急急地说:“太子这般行事,可就置臣于大逆不道的境地了。太子不为臣着想,也为自己着想一下。臣对太子是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这朝堂上,再没有比臣更有忠心的人了。”门口的亲卫都是索额图选上来的,听着两位主子的对话,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太子阴着脸催促:“快去!”“嗻”“二哥,发生什么事了?”四阿哥一路快跑的由北边过来。这边的战事已经结束,先前坐阵后方的阿哥们,这个时候,或是同大家一起统计梳理战俘;或是帮助兵士们治伤;或是掩埋尸体清理战场等等。只有四阿哥在自己的营帐里没出去,索额图的人最先找他,他也就最先过来。“四弟,进来说话。”太子转身进帐。指令已经传下去,心里没那么急了,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索中堂先退下吧。等吾和兄弟们议了事,再找你说话。”索额图心里又是一哆嗦。他是元后赫舍里氏的三叔,也是赫舍里家族的当家人,太子小时候恭敬的称呼他索大人。长大后,太子真正懂得了索额图之于自己的意义,在私下里,仿汉人称呼亲昵地叫他三舅公。这突然的变了称呼,一下子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索额图怔忡间,就听见四阿哥说:“索中堂,您还有事?”明显是撵人的语气。再大的官,再重要的臣,在皇子们面前都是奴才,索额图当即低身施礼,“太子爷,四爷,您聊着。臣告退。”炉子上的奶茶煮的过火了,“咕嘟咕嘟”地抗议。太子用木塞封了炉子下方的通风口,又拿两块破布垫着锅沿,小心地端下来,放在桌子上。“二哥怎么做这些粗活,我叫个奴才进来伺候?”没等太子发话,四阿哥就自己寻了个挨着桌案的地方坐了,“再把这炉子移出去。湿热湿热的,难受死了,还不如湿冷呢。”“兄弟们都辛苦了,吾想亲手煮奶茶给你们喝。”太子趁着忙活这一小会儿,情绪彻底缓过来了,温声说道,“吾原计划,是想让你带着镶蓝旗,去找老五他们,护送他们押运的粮草直接去往昭莫多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路上肯定是困难重重,还要先行派人去寻大哥他们的行踪。这些兄弟里,你做事,吾最放心。”“现在呢?”四阿哥问。正要把太子盛出来的奶茶,端到自己跟前呢,就见一只小飞虫围绕的热雾,盘旋了两圈,接着一头扎了进去。四阿哥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还是留给别的兄弟喝吧,老七爱喝奶茶。“京城的信件里,说皇阿玛偶感风寒。吾想,倘若只是风寒这样的小病,皇阿玛担心我们挂念,可能不会提起。吾想派个人回去看看,皇阿玛的病情究竟如何......”太子的话尚未说完,四阿哥就站起了身,“我回,现在就出发。二哥的马借我骑,我把它放在石窑驿站。”接着又道,“弟弟一到京城,就给二哥写信过来。”“行,那就你回吧。”太子叫着了他,“四弟等一会儿,等兄弟们都过来了,看他们有什么话要说,有没有更好的意见。”“说来说去,听着顺耳好听,但都是些没用的。治不好皇阿玛的病,也不能让二哥知道京城里的情况。净是白耽搁时间。还是让他们清理战场吧。”四阿哥说着话,就往外走,“我走了啊!二哥等我的消息。”乌兰木通距离石窑驿站将近两百里。四阿哥骑着太子的汗血宝马,顶风冒雨,踏着泥泞,用了一天多时间,赶到了地方。在石窑驿站换了衣服,换了马,又继续赶路。这个时候,康熙的病情基本已大好,恢复了胃口,睡觉也正常,就是身体仍有些虚弱。近几日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他一日比一日的焦急。雨不停,路上不好走,就连信使的速度都慢了,运粮队伍也不知道能否按原计划到达。还有老九和老十,在这种天气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老九和老十被雨浇了透,苦瓜着小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