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作者:三愿大人      更新:2023-05-22 09:45      字数:5595
  解释?解释什么?就在一盏茶之前, 他还不动声色地骗她,现在无论他说什么,舒明悦都不会再相信半个字, 那些积压的情绪在一瞬见全部爆发了。舒明悦一言不发, 只用力挣扎, 奋力地推开他, 直将人推了一个踉跄, 转身就走。虞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心神愈发慌, 直觉告诉他, 此时若不追上去, 后果可能不可挽回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 迈过门坎时甚至一时不察,脚下踉跄地晃了一下。乌蛮见此一幕, 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来, 追了两步, 后知后觉意识到此时自己不合时宜,摸了摸鼻子, 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了。虞逻一把拉住舒明悦的手腕, 将人圈在怀里, 慌乱地哄道:“悦儿,悦儿,是我错了,我不该瞒你,你别生气……”一边说,一边低头去亲她, 用一种近乎讨好的方式蹭她唇瓣。原本,舒明悦还因为昨夜荒唐有几分心虚,此时却被恼恨的情绪充斥了,她心虚?怕是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多高兴!他什么都记得!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甚至不曾流露出半点愧疚和心虚!舒明悦被他锢住了腰身,挣脱不开,一面偏头避开他气息,一面扬臂去推他的脸,奋力之下,竟然又将他推开了,她一双乌黑眼瞳恼怒地看着他,如凝了两簇火苗。“你错了?不过是哄我的言语而已,若是乌蛮不来,你会一直骗我!”“是我,是我不好,”虞逻顺着她的话说,面上划过一丝懊恼之意,两只深邃眼睛祈求地看着她,“我怕你还怨我,不肯原谅我。”“所以你就瞒我!?”舒明悦真是恨急了这种行为。上辈子就是如此,他以为瞒她,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殊不知种下的因果,终有一日要解决。她知道他贪恋与她的鱼水之欢,两辈子皆如此,她也承认,她也很消受。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当真能做到动欲不动情。深秋的风很大,嘶吼地卷过廊庑,将竹帘吹得叮当作响。那些翻涌的情绪催促了舒明悦的眼泪,她看着他,眼睛慢慢变红了。“从定国寺相逢,你就是装得吧?我原不知你有这般好演技,竟为了一个小妇人‘委屈’至此!怎么现在想见我了?为何上辈子不肯!”随着质问的话落,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吧嗒一声接着一声地砸落在青石板。见此一幕,虞逻的心一阵抽痛,伸出手臂轻轻抱住她,嗓子发干,“我想见你,我一直想见你,我以为你想回长安,心中害怕,才不……”“够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舒明悦高声打断他的话,咬死了唇,一点点掰下他的手臂,眼泪着实不争气,晕湿了她睫羽,晕湿了她眼眶,像三更天时的大雾,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也恍惚了她的记忆。建元五年,夏中。这些时日,虞逻异常忙碌,时常见不到人影,天不亮就走,半夜三更才回来,人都消瘦了一圈,可真应了那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饶是如此,也没忘了舒明悦,热烈更胜当初。夜色昏稠,情至深处,只有此时此刻,虞逻感受着她在他怀里轻声颤动和呜咽,才觉得她的身、她的心,全部归于他,随他入云端,又或跌地狱。黑暗隐没了他眼底情绪,只有微微粗重的喘息。舒明悦脸蛋上红晕未散,伸手摸了摸他清瘦脸颊,虽然看不清他神色,手指却能摸到他微皱的眉头,轻声问:“这几月,你怎么了?瘦了这么多。”最亲密莫过于夫妻,只要他稍微有些情绪变化,她都能一丝不差的感知,尤其在床上。“无事,漠北叛乱未平,我心中不安,过两日就要走了,放心不下你。”虞逻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低头亲她额角,“王城不安稳,这几日你别出去了,等我回来。”舒明悦迟疑地点了点头,“好。”虞逻抱住她,开始轻轻亲她,先是亲脸蛋,又点了点唇瓣。他真的很喜欢亲她,一开始的时候,舒明悦甚至怀疑这厮会把她洗干净给啃痴了。舒明悦任他亲着颈窝,胡茬扎人,忍不住躲了下,又问:“我叫人给你做了补膳,怎么没吃?”“事忙,忘了。”虞逻胡乱地应了一声,继续咬她锁骨,圈着她慢慢收紧。舒明悦吃痛,娇娇呀了一声,伸手推他肩膀,“你轻点。”似嗔非嗔,能酥掉人骨头,虞逻动作一顿,渐渐安静下来。舒明悦伸手摸了摸他后颈,抬起一双乌黑眼眸看他,软糯的声音一派严肃,“明日开始,你不能再碰我了,那些补膳也得日日吃,不然身体吃不消……”话未说完,突然戛然而止。虞逻微眯眼眸,气息骤然变得危险。“刚才没叫你满意?”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手指抚上了她眼角干涸的泪珠。舒明悦闻言,简直气昏过去了,脸色慢慢涨红,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就算他厉害,也不能日日来,夜夜来吧?就算他吃得消,她也吃不消了!这几日身体尤疲倦,像被拆散了架,晚上睡完,白日里还忍不住瞌睡,这样下去太荒唐了!偏一张雪白面皮薄,再直白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见她这般模样,虞逻低笑出了声,伏在她肩头叹了口气,“好。明日不碰你了。”孩子真的强求不来,命有则有,命无则无,两人成婚三年都无动静,的确不差这朝夕。又过两日,虞逻率兵赴雁门,以领战的名义,密会裴正卿。那年裴正卿三十七岁,身体清瘦,是个儒生,但他自幼身体不好,幽州有名的病弱公子,这次从长安至雁门一路奔波劳累,本就苍白的面容愈发沾染病气。见到虞逻容貌的瞬间,裴正卿情绪激动,直接咳出了一大抹血。“三舅舅,别来无恙。”虞逻淡笑着看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震惊的话。裴正卿喘气平复,叹了口气道:“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他与“裴应星”不是兄弟,而是舅甥。虞逻不置可否。……彼时,北狄王城,阳光正灿,晴空万里,舒明悦打了个哈欠,刚刚午睡起身。这几月王城调兵遣将,兵马往来十分频繁,外面吵闹,的确不大安稳,舒明悦把虞逻的话记在心里头,乖乖地呆在牙帐里,哪都没去。过两日虞逻就要回来了,舒明悦命厨娘早早地开始准备回来那日的午膳,北狄人吃食不似中原精致,更无药膳、补膳一说,瞧他消瘦那么多,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在虞逻来之前,牙帐里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乌日娜。乌日娜在三年前便已嫁人了,嫁给了阿史那氏的另一位王子,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乌日娜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地看她,“你还不知道吧?”舒明悦正在挑菜谱,懒得理她,眼风都没扫一下,红唇翕辟道:“赶出去。”一字赶,可谓毫不客气。随着话落,侍女便要上前。“谁敢碰我!”乌日娜嗓音变得尖锐,眼神凌厉地扫过帐内的那几位北狄侍女,“你们是我北狄人,竟然伺候这位中原公主!可对得起我们在凉州死去的兵士!?”一声质问,掷地有声。阿苏善神色一变,连忙上前捂住她嘴,“乌日娜!别胡说!”一边阻止,一边朝她挤眉——你脑袋不要了?舒明悦细眉皱起,缓缓撂下了手中菜谱,“让她说。”随着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倏然凝固。乌日娜却笑了起来,两只眼睛盯着舒明悦,说道:“北狄已经与巽朝开战五个月了,因为你,因为你那个皇帝表哥,想要抢走凉州!”舒明悦心神一颤,呼吸停止了瞬间。“可汗是不是告诉你说去漠北平乱了?”乌日娜看着她僵硬的面孔,心中一片畅快,“他骗你的,他去雁门了,你那个朋友,叫裴道韫吧?如今在守雁门的是他三哥,裴正卿,可汗很快也会杀了裴正卿,哈哈,你都不知道吧?”舒明悦耳畔一片嗡鸣,僵硬地转头看向屋内侍女,像是不相信一般,可她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看她。此情此景,还有何不明白?乌日娜怜悯而嘲笑地看她,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舒明悦,你真可怜,除了我,谁敢告诉你真相?”舒明悦手指攥成了拳,猛地抄起茶壶砸向乌日娜的脸蛋,怒声道:“把她打出去!”周围侍女闻声而动。乌日娜尖叫出声,霎时间,牙帐内一片混乱。舒明悦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紧抿着唇,坐在矮榻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掐进掌心里的指甲,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并不如面上的一般平静。翌日。虞逻回来了,一翻身下马,迫不及待地去见舒明悦,凝固在眉宇间数月的忧色也散了大半。他已与裴正卿达成秘议,一个月,只要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两国战火就能结束。到那时,舒明悦什么都不会知道,她不知道两国开战,也不会知道沈燕回已经死在乌蛮箭下。绕过屏风,便见舒明悦站在面前,她抬起头,正好瞧见他唇角笑意,目光下移,缓缓落在他身上的盔甲。墨色的甲片漆黑冰冷,不知曾染多少人的血迹。在他出征之前,她亲手给他穿上了这身铠甲,说,“打仗小心,平安归来。”虞逻心头一跳,浓烈的不安涌起,顺着她视线低头,却没发觉什么不妥。“回来了?”舒明悦笑了笑,挽起他手臂入内间,难得主动服侍他更衣,一面低垂白皙脖颈,一面素指解开盔甲,轻声问:“战事可还顺利?”虞逻咽了口唾沫,“顺利……”“啪嗒”一声,勾带解开,甲衣被她一剥,重重地滑落在地,舒明悦又伸手去脱去他外衫,问:“伤几人,亡几人,可都安顿好了?”虞逻下意识地摁住了她手,声音染上了一抹低哑,“悦儿。”“怎地了?”舒明悦仰起一张小脸看她,眸子清澈如水,却失了往日的羞怯柔情。屋室内阒寂,压抑的气氛不断地在蔓延,虞逻看着她,喉咙慢慢滚了一下。舒明悦眸里映着他的面孔,眼皮慢慢变红了,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恼恨地攥住了他衣带,咬牙切齿道:“为什么骗我?”“我……”虞逻嗓子发干,大掌紧握住了她纤细手掌,急切道:“你放心,一月内,两国战火月内必然结束……”可话未说完,舒明悦用力地甩开了他手,发泄似地重重地推开她,然后转过了身去,伸手捂住脸蛋,泪水从指缝顺着脸蛋不断地往下滑落。从嫁给虞逻的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告诫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动心,她不只是他的可敦,还是巽朝的公主,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难道把一开始的艰难和委屈都忘了吗?可人心非草木,是血肉堆成,终究抵不住朝日相处的浓情蜜意。虞逻上前,伸臂一揽,将她抱入怀里,低声解释:“悦儿,我非有意瞒你,我怕你知道了伤心,我……”舒明悦咬紧唇,再一次用力推开他,可虞逻哪能让她离开,两只手臂着急地把她圈在怀里,急切地想安抚她,可舒明悦的情绪异常激动,奋力挣扎间,竟然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牙齿嵌进肉里,血腥味丝丝蔓延开了,晕染了霜白里衣。虞逻一连奔波数日,情绪压抑了几个月,也濒在发泄的边缘,此时吃痛,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面上的情绪也冷了下来。“悦儿,你是我的妻子。”舒明悦松开了牙齿,小声喘息。“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再瞒你。可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由天。悦儿,凉州战火非我挑起。”最后一句话说得一字一顿,冰冷如石。舒明悦泪水盈面,哽咽地往后退去,哭得胸口起伏,一直朝他摇头,不停地摇头。见她如此模样,虞逻知晓方才说得有些重了,眼底闪过了一丝懊恼,立刻收敛了面上冷意,哑声道:“悦儿……”“你说的对。”舒明悦打断,声音喃喃,一边哭,一边顺着柱子慢慢滑了身体,伸手捂住了脸蛋,哽咽道:“战事非你挑起,我怪不到你头上。”可是,那是她的家,她的国,是她的父母兄长、是她舅舅、一城一池打下的江山,是他们用性命去保护、去守卫的百姓和领土。她的亲人、朋友、她过去十几载的记忆,全部在那里,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到没有半点触动!虞逻心间一颤,下意识地上前把她捞起来,想重新抱她,可却被她“啪”的一声打开了胳膊,她泪流满面,仰头,“虞逻,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送我回去吧,回长安。”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送我回长安吧——那一声入耳,虞逻的脑袋仿佛被捶了一下,怔然在原地,旋即大怒,握着她肩膀的手臂用力收紧,几欲碎骨,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回长安?难道你愿意和姬不黩在一起,也不愿与我?舒明悦,我才是你的夫君,北狄才是你的家,巽朝不是!他们早就不要你了!”不要你了——舒明悦摇头,不停地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再说一句话。虞逻心脏被紧紧一攥,震怒、懊恼、心疼种种情绪交织,英俊的眉宇又软和下来,他松了手上力道,把她慢慢抱在怀里,动作轻柔,想去亲一亲她,他咬她唇,攫她气息,想再一次带她体会极乐,就像以前很多次争吵那样,在床上重新和好。可舒明悦呜咽挣扎,反齿咬了他一口,血腥味蔓延开来,虞逻神色阴鸷,仿佛堵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去咬她,他不懂,她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妻子,难道他对她不够好吗?难道仅仅因为一个可笑巽朝,还有那相似的血缘,就让你无条件的倒戈姬不黩。你忘了他送她和亲吗?你忘了他对你那般狠心吗?为什么不能看看我,为什么!我是你的夫君,我才是与你相守一生之人!虞逻与她纠缠,将她抵在了廊柱上,握着她手腕,锢住了她身体,任凭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漫延开来,他双眸赤红,似乎带了疯狂之意。舒明悦咬他、踢他、搡他,终于抽出了一只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极重,“啪”的一声,整个屋室都清静下来了。虞逻的脸被打歪了过去,印了淡淡的红,定住不动了,须臾后,他舌尖抵腮帮,慢慢偏过头看她。舒明悦发丝凌乱,唇边有血,激烈地喘息着,声音有些哑了,慢慢地轻声道:“虞逻,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送我走吧,走吧……”一边说,她一边又捂脸哭了起来。虞逻身上只穿了霜白中衣,此时被她抓得一片歪扭,呼吸亦粗重起伏,两只黝黑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她,“好,好!”他咬牙切齿,忽地抬腿猛踹倒了一旁桌凳,转身大步离去,门口处,传来他一字一顿的冷漠声音,“明日,我派人送你回长安。”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回忆有多,一章没写完,下章就会结束,很快!——————感谢在2021-02-27 15:29:04~2021-02-28 18: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过客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