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三更合一
作者:一卷春风绿      更新:2023-05-21 14:37      字数:9975
  白玉堂转即轻笑, 问苏园:“你觉得自己怎么做好吃?”“我怎么做都好吃,五爷还不相信我的手艺?”苏园根本没察觉白玉堂问题里的玄妙,不仅答得顺溜, 还反问了一句。白玉堂再度轻笑一声,微微弯着的眼眸里溢出淡淡的华彩。“信。”他当然信, 她怎么都好吃。这会儿虽是大清早, 但御街上往来赶路的人却不在少数。有路人幸运,一眼就瞟见了路边有一位风姿卓绝的白衣男子, 他面容朗朗, 倏地展颜一笑, 真把人给看呆了。倒让人不禁想去改一句李太白的《洛阳陌》,然后上前问上一问:“白玉谁家郎, 惊动东京人?”“前面有卖肉包子的, 我先去买两个, 咱们垫垫肚!”苏园高兴地指着前面的包子铺, 话出口前她的腿就已经飞速地先迈出去了。路人见状不禁摇头叹气, 大家都在暗暗喝彩这位郎君的美姿仪, 偏其身边的姑娘丝毫不知惜美, 像条小疯狗似得只奔肉包子去了。好想抓着这位姑娘的肩膀, 把她晃醒。姑娘,你这是在暴殄天物啊!你知不知道!苏园把买来的热乎的羊肉包子递给白玉堂一份儿,自己就捧着烫手的包子不停地吹气。包子还没怎么凉,她就先咬了一口。皮儿软馅儿大,还带着汤汁,吸溜一口可真香啊。一晚上坐在凉瓦片上喂蚊子, 早上就得靠一口这样热乎肉包子救命了。苏园捧包子的动作导致她衣袖略微下滑, 便露出一截手腕。白玉堂一眼就看见其皓腕上有三个显眼的小红包, 待她手腕稍转方向,又见到两处红包,看来她昨晚被蚊子咬得不轻。回了开封府,孙荷已经将她买来的早餐备齐,摆上了桌,荔枝圆眼汤、酥琼叶、环饼、软羊面、鸡丝面、蟹肉馒头等等,足够他们三人吃饱吃好。1苏园吃完早饭就沐浴更衣,打算睡觉,刚上床,她就觉得手腕痒儿,顺手抓了几下,却是越抓越痒。“放门口了。”一声响门响后,有白玉堂的声音传来。接着,苏园就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苏园披了件衣裳,去把门开一条缝,果然不见门外有人了。地上倒有一个小瓷瓶,苏园就拿进来,开盖闻了闻,淡黄色的乳膏,有着淡淡的药香。这做什么用?苏园看眼自己手腕上的蚊子包,试着沾了一点药膏涂上去,清清凉凉的,感觉很舒服。苏园赶紧用药膏抹好每一个蚊子包,终于不觉得痒了,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这一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厨房的张婆子特意苏园留了黄鱼羹和笋肉饼。黄鱼鲜美,不似鲤鱼那般有土腥味,过重的调味反而会让它失去原本的鲜美。故而就以鱼骨熬成奶白色的鲜汤,加入剁得细细碎碎的黄鱼肉,只以些许清盐和料酒调味,出锅时在按照自己的需求撒上葱花芫荽碎末,便就是一碗极好的美味。汤勺轻轻一搅和,翠绿色的葱花和芫荽末遨游于奶白色的鱼羹之中,口感清淡爽滑,与皮儿薄肉量实在的笋肉饼堪称绝配。咬一口香得流油的笋肉饼,在喝一口开胃益气的滑嫩黄鱼羹,不一会儿肚子就饱了。张婆子还把厨房新买的蜜枣儿分给了苏园一盘,吃饱喝足之后,再来两颗点甜丝丝的蜜枣,心情更愉悦,会让人连笑都变甜了。“瞧苏丫头大口吃饭的活泼劲儿,我就忍不住开心,心情更好。”有厨娘跟张婆子叹道。“正是呢,可人极了!”“所以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女儿的,还是生女儿好,不光长得白净漂亮,瞧着欢喜,还心细孝顺。”张婆子感慨道,“苏丫头前两天发现我一到下雨天就腿疼,特意买了膏药送我。我那几个混账儿子,天天跟我一块住,却没一个发现的。”……听说户部丢银案已经破了,孙荷就想邀请苏园一块去围观堂审。孙荷:“我倒好奇呢,那银子到底是怎么被偷走了。”“劝你别好奇。”苏园道。“我连鬼都敢抓呢,这事儿难不成还比鬼更可怕?那我更要见识见识了。”孙荷固执己见,非要去围观堂审。这案子由周老判官来审判。因为是当场人赃并获,案子审问起来十分简单,按照次第,走个过场即可。孙荷特意凑到堂外,跟众百姓们一起围观听审。等见那户部犯案的工匠哭着跪地认罪,承认自己‘谷道藏银’的罪行之后,孙荷就蹙眉一脸认真地思考,眼珠儿转来转去。围观的百姓们这时纷纷唏嘘,想不到这犯人竟还能想出这等法子贪银,幸而发现得早,将人擒获了。不然时间一久,这钱肯定会积少成多。“何止积少成多,你们是不知道。”一名围观的中年男人叹道。“不知道什么?”大家纷纷问。孙荷也悄悄凑一耳朵听。“那地方越用越松,往后肯定越来越装!没听才刚审案的说么,起先二三两,后来四五两……”众百姓恍然大悟,又是一阵唏嘘。孙荷反应了一下,眼睛顿时瞪得贼大,随后她就发现有俩男子正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孙荷顿时觉得脸上一阵臊热,赶紧跑回去找苏园哭诉。“老大,我觉得我耳朵脏了,脏了,脏了……洗不干净了!”“劝你别去,”苏园笑着递了一碗乌梅汤给孙荷,“这回长见识了?”孙荷捂着脸,感觉丢大人了。“当时想了老半天谷道是啥,还以为是户部粮仓有专门运谷的路。我还纳闷呢,我们去钱监的时候,怎生连个粮仓都没见,又哪儿来运谷子的路?后来见那些百姓唏嘘,一副都很懂的样子,我才反应过来谷道是说那个!”“没事。”苏园安慰她这不算什么,每个人都有。孙荷纳闷问苏园:“不对啊老大,你怎么会早就料到这情况了?老大不是自小在开封府长大么,纵然功夫是有高人教,难不成这事还有高人跟老大特意说啊?”“在开封府档房混久了,便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要不下次整理档房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再多涨点见识?”苏园淡然解释罢了,反问孙荷。孙荷连连摆手表示不必,她最不喜整理文书档案这种枯燥的活计,也就老大有那份儿耐心。“今晚还去抓鬼么?”苏园问。“去啊,昨日收获那么大,今儿指不定就能打照面了。”孙荷随即从她屋里拎了满满一篮子的东西过来,各式样符纸,黑狗血、鸡血、鸡头、朱砂、艾草、桃木手串、佛珠,还有钟馗像,以及一本《金刚经》。苏园一把揪住孙荷,问她是不是把从开封府账房那里领来的钱给花了。“对啊,这钱不是说用来买驱鬼的东西么?老大让我去领,我想着就不用等老大再费口舌吩咐了,直接跑腿儿去把能买的驱鬼之物都买了。 ”孙荷笑嘻嘻地邀功,完全不会察言观色。苏园握拳,“迅速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拳头可不长眼。”孙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办错事了,她答应过老大,她吩咐什么就干什么的,她这次是不是又善作主张了?孙荷忙抱头一溜烟跑了。路上遇见展昭,她连招呼都没时间打。展昭莫名望着孙荷抱头蹿走的背影,见到苏园就笑问:“孙姑娘怎么了?”“为自己乱花钱的行径深刻忏悔着。”那一篮子东西正放在桌上,苏园瞅着里头的那一盘鸡头就觉得可惜。这要是腌制好了,烤一下,能做出一盘十分美味的怪味鸡头。但现在因为粘上了朱砂,断然是吃不得了。“今晚我陪你们去吧。”展昭和苏园提及白玉堂,“他昨夜就没睡,今天白日还同我一起查了丢银案,身体再好也耐不住这么熬,该让他休息一下。但我劝他不听,苏姑娘帮忙去劝他两句?”“我若再劝,他肯定犟劲儿来了,更不听。”苏园太了解白玉堂的性子,你越说他不行,他偏要行。“那怎么办,难不成今晚我心安理得继续休息,由着他连熬两夜?”分工如此不均,展昭怎好意思,他的行事准则不允许他睡得心安理得。苏园看眼篮子里的东西,“有办法了。”她从里篮子头抽出一张符纸,拿起朱砂笔在符纸上改画了两笔。黄昏前,苏园敲开了白玉堂的房门,她手里拿着符纸和安神香。进屋就把安神香点燃了,然后便对白玉堂郑重拱手。“有一大事还请白五爷帮忙!这事儿别人都不敢干,想来想去,开封府内除了展大哥也就五爷就这胆量。”“你若叫他展大哥,便该叫我白祖宗。”白玉堂纠正苏园的称呼。他风格还是没变,依旧和展昭不对付。苏园噎了一下,本想反驳这展大哥是她认的,可转念一想,白祖宗也是她认的。一失嘴成千古恨!“咳,除了展爷也就白五爷有这胆量。”苏园改口道。苏园改了展昭的称呼,却不肯改他的,白玉堂还是要计较。“你这是打算用完我就丢,不想再认我当祖宗了?”苏园:“……”她又说错了什么!难道说睡眠不足的人脾气都不好?什么白玉堂啊,叫白刺刺、白嘴毒才配他!想到自己手腕上已经不痒了的蚊子包,苏园看在他因睡眠不足易烦躁的份儿上,选择体谅他一次。“五爷这般厉害的人,岂有用完的时候,我这还正有事相求五爷呢。”苏园觉得自己可太难了,就像暴君身边的小太监那么难。“何事?”白玉堂终于不再刁难苏园。苏园把符纸小心翼翼铺在桌上,让这张符纸看起来很难得很珍贵似得。“这是我和孙荷好容易请到的一位得道真人给画的符纸,可令鬼入梦,用这张符贴在床头,睡上一觉,即可知晓鬼的踪迹,再寻鬼影就不难了。”苏园编瞎完毕,再补一句激将的话,“本来我不想麻烦五爷,毕竟五爷昨晚就没休息,今日白天还忙着查案,想让展大——”苏园刚要习惯性称呼展昭为展大哥,就发现白玉堂的眼刀已经飞过来了。她及时发出正确的字音:“——爷帮忙,可没想到他忌讳这个。也是,鬼入梦这种事是挺吓人,没想到连展爷也怕……”“行了,贴床头上吧。”白玉堂再问苏园是否还需要做其他事情。“不用不用,五爷晚上就如常睡觉即可,我第二日再来问五爷情况。”苏园笑着道谢,然后告辞。离开房间的那一刹那,她暗暗松了一大口气。比起哄白玉堂睡觉,还是哄熊孩子睡觉更容易些。白玉堂喝茶之余,看了一眼贴在床头的符纸,笑了一声。白福随后进来了,瞧见屋里燃着安神香,忙关切地问白玉堂:“五爷觉不安稳?”“没有。”“那怎么——”白福这厢疑问还没问完,便又见床头上贴着一张符纸,他凑过去仔仔细细研究符纸上的图案,没认出来。“五爷,这符纸又是?”“安眠的。”白玉堂又喝了口茶,面色淡然。“这世上还有安眠符呢?”白福小声叹了一句,转而忙对白玉堂道,“五爷要小人准备的东西都安排好了。”“今夜不去了,下去吧。”白福愣了愣,转即想起那符纸和安神香明白了,肯定是苏姑娘来劝五爷今晚休息。这可真神了,展爷来劝,五爷不听。他劝,五爷更不听。苏姑娘来劝,五爷立刻就听了。不行,他得去取取经,问问苏姑娘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苏园也不避讳,就把她的法子告诉了白福。白福连连叹妙,“还是苏姑娘了解我家五爷的性子,不能逆着来,得顺茬来。”跟苏园道别之后,白福走着走着忽然拍了下大腿。不对啊!刚才他问五爷那床头上的符纸是做什么的,五爷只说是安眠的,可并未说那符纸为招鬼入梦所用。原来他家五爷其实早就看透了苏姑娘的招数,只是没拆穿而已!得咧,这招数他可学不来了,必然只有苏姑娘用才有效。毕竟换做其他人,只要被五爷识破对方在骗他,一脚踹飞出去是基本礼貌,哪还有后来?……户部钱监,铸钱东所。夜里亥时,苏园、孙荷和展昭三人依旧守在房顶。展昭本以为这蛰伏的活儿,必然和以往一样枯燥乏味,却没想这俩姑娘挺会苦中作乐。备了卤鸡爪、糟鹅掌、瓜子果仁等吃食,又备了软垫,还弄了两个骰子来,边吃边玩儿。“不需观察了?”展昭问。“既然有鬼叫,便不用一直盯着了吧?听着就是。”孙荷边吃边道。“那却未必。”展昭依旧认真地观察下面的情况,“一旦鬼影和鬼叫是分开的呢。”苏园点头附和,举着手里的鸡爪表示赞同:“也有道理!”“啊!那我拿点去那边吃。”孙荷带着东西去了昨天的地点,继续蹲守。今晚的月亮比昨日更圆更亮,纵然是不点灯笼,近距离看四周的情况,都能大概看清楚。孙荷边啃着鸡爪边不错眼地看着那个铜水炉,忽然觉得那炉子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看着自己。孙荷就跳下去,在炉子边绕了一圈,然后爬到两人多高的炉子顶端,探头往下看。“啊——”孙荷猛地一声大叫。展昭一直在关注孙荷的动作,见状立刻赶来。苏园也跟着下来了,她点燃灯笼,爬上炉子,提着灯笼朝里面一照。一个身形扭曲的人正躺在炉底,他的头部和身体近乎成直角弯折,面部刚好朝着井口的方向。铜水炉壁内挂着光滑的铜层,有几分反光,苏园这样用灯笼一照,在光的折射下,死者那张惨白的脸便显得尤为瘆人。“天啊——”孙荷吓得捂住嘴,转而赶紧爬下炉子,好半晌儿都缓不过劲儿来。半炷香后,钱监的守卫和小吏们在铜水炉附近支起了灯笼,挑高照明。开封府的方仵作以及王朝等衙役随后赶过来。待尸体从铜炉中运出来后,方仵作细致检查了死者的伤情,表示人死了没多久,最多在半天之内。死因就是摔断脖颈而导致的身亡。“他是头朝下跌入铜炉,铜炉高丈余,这种摔法很容易导致扭断颈骨身亡。若腿先着地,或还有活命的可能。”方仵作解释道。铸钱东所留守的小吏和侍卫们,都认出了死者,正是他们铸钱东所的管事王水生。“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展昭叹道。“两年前失足掉入铜水炉的人叫王水根。”苏园道。展昭反应过来,死者王水生的名字与王水根只差一个字。“这王水生是王水根的什么人?”展昭问铸钱东所的小吏们。“王水生是王水根的长兄,他们兄弟二人都在铸钱东所做事,有十几年了。正因王水根的死,我们钱监主事才提拔王水生做了铸钱东所的管事,负责点卯、清查等事务。”小吏解释道。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钱监主事金德才急匆匆赶来。他之前应该在休息睡觉,发髻只是被匆忙梳理一下,所以有一缕头发被遗落了下来,衣带系得也有些松垮。“这……这怎么回事?王水生怎么会死了?”金德才一眼见到尸体后,吓得连退两步。须得小吏帮忙搀扶了他一下,他才总算站稳了。当得知王水生死在了他亲弟弟曾身亡的铜水炉里,金德才脸色更加不好了,吓得瞪圆眼,直叹这又是闹鬼了。“他当初便是失足进这炉子里死的,如今他兄长竟也是这样的死法。怎么会这么巧?这是厉鬼索命啊,竟连自个儿的亲兄长都不放过。太、太吓人了!”金德才连忙双手合十,冲铜水炉鞠躬拜一拜,请求王水根别再出来闹了。其它小吏守卫们也都信这个,连忙跟着拜了一拜,请求王水根放过大家。“当初的事明明就是个意外,我就闹不懂了,他怎么会化成厉鬼,有这么大的怨气。”金德才悲苦着一张脸,跟展昭发牢骚道。他们钱监每年制钱的数目都有规定,如今因为铸钱东所闹鬼,工匠们都不敢在晚间干活。因此已然耽搁了不少铸钱的活计,如今又死了人,死的还是王水根的亲兄长。“那些工匠们怕是在白日也不敢干活了!”“听说在王水根死后,你特意提拔了王水生?”苏园问金德才。金德才应承:“王水根当时死得太惨了,有很多工匠目击到了情况,带来的影响太大。为了安抚大家,同时也是为了给王水根的家人一些照顾和补偿,我便提拔王水生做了个铸钱东所的小管事。”这时,王朝等人将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告知展昭和包拯。今日下午,放值之时,还有小吏见过王水生,王水生说复查一遍铸钱东所各房间是否锁好了门窗就走。那之后便再没人见到过王水生。王水生的家人那边也表示,王水生自今晨去户部上工之后,便再没有回过家。“我们来这里大概在亥时左右,也就是说,王水生是在酉时三刻到亥时这段时间内身亡的。”展昭总结道。铜水炉外围有砖墙砌成的炉台,方仵作和衙役们在勘察现场的时候,仔细检查过铜水炉口附近以及炉台的情况,没见到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但这并不能完全表明,死者在死前没有过挣扎,毕竟炉口坚硬,不排除做过挣扎但无痕迹留下的情况。“对了,这炉子一直都是王水生的忌讳,他每次都避免路过这里,都会尽量绕着走。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触景伤情,想起他弟弟惨死那一幕。”金德才表示,王水根失足落入铜水炉那一日,王水生也是目击者之一。那些与王水根不熟的工匠们,因这事儿都噩梦连连。更不要说王水生是他的亲兄长,亲眼目睹对其打击必然巨大。“那这就奇怪了,他本是要检查各屋子的门窗是否锁好,怎么就检查到了他最忌讳的炉子这里?莫非是被凶手打晕了丢进这里?”王朝揣测道。“若被打晕,身体上应该会有被殴打造成的伤痕,这种伤痕与死者身上坠落所造成的摔伤必有不同,但我并没有在死者身上看到其它非坠落所致的伤痕。”方仵作提醒王朝的猜测,基本上不可能成立。“而且如果要打晕一位这样身材高大的男子,并通过攀爬,将其的身体运到炉台之上的话,须要非常好的体力。即便可以顺利搬运上去,尸体身上应该有运尸过程中会留下的擦痕。”“这么说,他最有可能的是自己爬上来的?”马汉惊讶问。“根据死者指甲里的灰泥来看,的确像是自己爬上来的。”方仵作示意王朝去看看炉台上的灰土,是灰白色的,而地面则都是黄土。王朝、马汉等人都不禁打个激灵:“这越说越吓人了,难不成真是厉鬼索命?死者本来好端端地去检查门锁,结果却突然自己攀爬上了弟弟身亡过铜炉,并一头栽了下去……”“咱们这是越查发现越像是鬼干的了!这凶手要真是鬼,咱们怎么缉拿归案啊。”马汉小声跟王朝嘀咕一句,就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大热天的,不知都为何他突然觉得有点冷。特别是在看到那个铜水炉的时候,他更觉得冷。一番盘问结束后,没有更多线索。只能等明日所有工匠们都来了,再问问他们中是否还有人知情其它情况。今晚出了这样一桩案子,苏园等人自然是没心情继续留在钱监抓鬼了。孙荷有点遗憾自己来晚了,“哪里想到这鬼不在深夜出现,居然天刚黑他就来杀人。我若是早点来的话,指不定还能救王水生一命。”“若如你这么说,京城很多命案咱们早一步去阻止,都能避免发生了。”展昭让孙荷不必自责觉得遗憾,这种事情谁也料想不到,回溯过去做那些假设,只是在给自己徒增烦恼。孙荷想想也是,称赞展昭不愧是南侠,有大智慧。展昭问孙荷:“那你真觉得今天王水生的死是鬼为?”“王水生是在大家放值之后,才检查各处屋舍房门是否锁好了。当时铸钱东所应该没有别人了,天又黑了,只可能是鬼了。”孙荷一本正经地认定自己的揣测正确。展昭笑叹孙荷所言也算是一个想法,他便又问苏园的看法。“我不相信巧合。”她不相信王水根和王水生兄弟死在同一个炉子里是巧合,不管凶手是人是鬼,只要查清楚巧合的原因,距离找到凶手就不远了。“时隔两年,兄弟俩都死在同一个炉子里,看起来更像是后者被安排故意跟前者凑巧。”展昭又问。“却未必,就先从两年前查起,看看王水根坠炉是意外还是人为。”孙荷挠挠头,“可我记得当时有几十人亲眼目击了王水根的坠炉,是他往炉子里投入铜块的时候,一不小心没站稳掉了下去。他当时身边没有别人,又有那么多人亲眼目击,只可能是意外啊,怎么可能是人为?”“眼睛是会骗人的,越是众目睽睽之下,越容易让人蒙蔽双眼。见过变戏法的么,那也是在众目之下,可他们还是以‘假’蒙骗了所有人的眼睛。”……三人回到开封府,已然是深夜了。孙荷喊饿了,就自己去厨房找吃食。苏园和展昭就打算先回房休息。他们自西侧门入内,苏园的住处就要路过展昭的住所之后,再往里才能走到。二人聊了一路,基本上都在说案子,最后提起了白玉堂,才说笑了两句。快到展昭住处的时候,苏园远远见到有一位名红衣女子,张扬地站在展昭的院门口。红衣女子早就听到他们的说笑声,一直在看他们。苏园与这红衣女子四目相对时,发现她眼里像着了火一样,带着非常不满的愤怒。展昭则在见到红衣女子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怔愣,接着便无奈地叹气。“桃花债?”苏园三字总结到位。“不是你想的那样。”展昭忙解释。“就是我想的那样。”苏园知道这是单方面的,跟展昭没关系。“你是谁?展大哥为何要跟你作解释?”红衣女子听清了俩人的对话,就直接质问苏园。她不过有八个月没出现在展大哥身边,竟就有一个这般身材姣好的小妖精黏上了他了。苏园不信对方不知道她,对方第一眼看她的那种眼神,她就能感觉到这红衣女子知道她是谁。既然不坦诚,那她也不会很友善。“哟,你竟不知道我是谁啊?那我要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自然是展大哥最重要的——”朋友之一!苏园故意拉长音,没把话说完。红衣女子甩出手里的鞭子,怒气冲冲地对苏园道:“你闭嘴!我知道你谁,你是开封府的小妖精苏园。霉运附体,煞神附身,走哪儿哪儿死人,谁靠近你谁命短。我警告你,离我的展大哥远一点,我不许你伤害他。”“尹傲雪,你岂能如此口出恶言羞辱苏姑娘,给她道歉!”展昭斥道。“展大哥,这些话都不是我说的,是外面人传的,我不过是复述罢了。若有冒犯,那也是外面的那些人在冒犯了她,跟我没关系。”全然不同于对苏园说话的那种凶狠语调,尹傲雪对展昭说话时声音温柔,悦耳动听。差别之巨大,连见过很多世面的苏园都不禁感到惊讶。“展大哥,没关系的,我从不与疯傻之人计较。”苏园也对展昭温柔一笑,声音比不得尹傲雪悦耳动听,却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那一挂的,尹傲雪最缺的那种。尹傲雪怒瞪苏园,“你说谁疯傻?”“别上赶着承认,因为这种事真的只有傻子才能干得出来。”苏园本不想跟她斤斤计较,奈何这厮非要惹她。“你——”尹傲雪毕竟是江湖女子,口齿自然比不得苏园伶俐,话说不过便习惯就动手,她挥起鞭子就朝苏园的脸打过去。苏园也不躲,就站在原地。她懒着呢,晓得展昭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会将鞭子拦截下来。果不其然,展昭出手了,以巨阙剑挡住了尹傲雪的鞭子,随即用手抓紧了鞭子的另一头。现在场面就是:展昭和尹傲雪分别抓着鞭子的一头,互不相让,鞭子被绷得笔直。苏园怎么看俩人这副模样,怎么像拔河比赛。从刚才尹傲雪的出鞭速度来看,她武功不低,但肯定高不过展昭和白玉堂。却也不是几个回合就能打败的人,展昭要想赢她,大概也要花点时间,出绝招才行。“别在开封府捣乱,回你师父那里去。”展昭耐心有限,对尹傲雪总是不动脑子的冲动举动很是不喜。“展大哥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每半年一比试,我若赢你,你就娶我。”尹傲雪语气里带着委屈,“我去大漠杀了一大堆武林祸害,整整八月不在中原。好容易日夜兼程赶路回来,立刻就来见展大哥了,展大哥却跟这个小妖精卿卿我我,违背了我们承诺!”哇哦!苏园觉得有热闹看,后退几步,靠在墙边,默默掏出了她还没吃完的零食。“休得胡言,那不过是你自说自话,我从未应过。”“你若没应我,之前那三次跟我的比试怎么算?”展昭:“……”你当初拿鞭子抽我,我还能等着挨打不成?“上次半年已过,我们还未比试。今日我必会赢了展大哥,等展大哥娶我!”尹傲雪宣告道。展昭已经不想跟这个刁蛮无理且从不讲理的尹傲雪多说什么了,而尹傲雪这会儿还正等着展昭的回应。所以场面突然安静了,而看热闹的人未料到有此情况。嘎嘣——一声突兀的脆响,是榛子被咬开的声音。展昭和尹傲雪同时看向苏园。苏园不忘把榛仁吃到嘴里,尴尬道歉:“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展大哥,这就是你要袒护的人?你看她可有半点关心你的意思?”尹傲雪质问展昭。展昭正要解释,苏园先一步截话了。“这关不关心我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反正我为展大哥亲自下厨做饭的次数,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你做过几次饭给展大哥吃?莫不是一次都没做过吧?又或者做过了,人家压根就不吃?”苏园的话,稳准狠地戳在了尹傲雪的痛点上。尹傲雪气得使劲儿拽鞭子,要去抽苏园。展昭自然不能让她得逞,拽住鞭子的另一头,随即挥刀将尹傲雪的鞭子斩断了。不错,一刀两断了,寓意极好!苏园不吃榛子了,改吃葡萄干,这回保证儿弄不出脆响声。尹傲雪伤心地握着手上被砍断的半截鞭子,红了眼睛,委屈失望地含泪看向展昭:“展大哥你好狠的心,居然砍断了师父送我的鞭子!”“尹傲雪,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对你没有心悦之意。”以前展昭谅她年小,一再容忍让着她的任性胡闹,却没想到这反倒助长了她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你以前从没对我说过这样绝情的话,是不是因为她!”她就知道这俩人深夜从外面有说有笑地一起回来,准没有好事情。尹傲雪怒气冲天地瞪向苏园,她随即就扔了手里的鞭子,抄出腰间的软剑。展昭感受到了尹傲雪身上的杀气,警告她不准再动手。尹傲雪挥剑就朝苏园而去,展昭立刻拦截,岂料尹傲雪忽然转了方向,手臂一挥。突然飞扬起的白色粉末便打在了展昭身上,展昭不小心吸了两口。展昭随即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尹傲雪。她竟故意声东击西,暗算他!展昭确实没料性子向来直来直去的尹傲雪,会有一天对他使出暗算的招数。他觉得头晕,身体打了个晃儿,便努力挡在尹傲雪跟前,让苏园快逃,去叫人。苏园呆呆地看着展昭,好像是吓傻了才没反应过来,手里原本抓着的一把葡萄干如今都悉数都撒在了地上。“快去叫白——”展昭话未及说完,就晕倒在了地上。尹傲雪冷哼一声,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苏园:“现在我终于可以收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