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海摇摇头，他大哥一家人怎么样，他心里清楚得很。当初分家的时候，他就把他们都看清楚了。至于这个侄女林慧，也是从小就刁钻，没少跟着外人一起欺负他家阿桃，他并不喜欢。所以林常海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心里不舒服，反而说道：“看来当初爸反对你嫁给别人当后妈是做对了，刚刚我看到阿慧那个样子，跟她结婚之前真的是判若两人，这一年来她憔悴了很多，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但是阿桃就不一样了，林常海看到面前的林桃，只觉得她还跟当初在湘城的家里时一样。不，好像比起从前更爱笑了，话也变得多了。林常海的心中，涌出莫大的宽慰。他该感谢李成蹊，感谢他把自己的女儿照顾的这样好。*****************************年二十八那天，家里包饺子吃。原本林桃的意思是，林常海在旁边休息，她和李成蹊两个人忙活就行了。但是林常海也要一起帮忙，说饺子就得一起包才有意思。林常海：“当初我们部队吃饺子，我们整个排的人都在包，包出来的饺子虽然各有各的样，但吃起来就是香。”李成蹊：“爸说得对，饺子就得一起包吃起来才香。”林桃说不过同气连枝的两人，便由着林常海和李成蹊一起和面，自己则是去院子里掐了一把葱，切碎了跟肉沫和在一起，再把自己存的那些调料拿出来，往里面加上一些。湘城的山上有野花椒、野八角、桂皮那些，林桃每次上山看到了，就会摘下来，再晒干留着，可以放好久。这么些年下来，倒是让她存了不少的调料，所以她做饭的时候也舍得放调料，做饭的手艺好是一回事，再加上调料，菜吃起来自然就香了。调好了馅儿，那边林常海也把面和好了，拿起擀面杖开始擀面皮。别看林常海退伍好些年了，可是擀面皮的工夫还没丢，面皮擀得又快又好。面皮擀好了，林桃便和李成蹊一起包饺子，林桃的手指这么翻动几下，就包出一个个小元宝似的饺子，看起来敦厚可爱。再反观李成蹊，包出来的饺子，外形实在是一言难尽。最主要他还想包出花样来，故意弄了花边，结果显得更加难看。林桃见了，忍不住嘲笑他：“你这包的什么呀……”李成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做饭这上面，他承认自己是真的不行。“别动，你鼻子脏了。”林桃见李成蹊的鼻子上沾上了面粉，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蹭上去的，踮起脚尖替他擦了擦。可是擦完了之后，林桃才想起来，现在家里不止是她和李成蹊两个人在，还有爸爸也在……林桃面色滚烫，也不知道刚刚被爸爸看到了没有。李成蹊见林桃红了脸，问道：“怎么了？”“爸还在呢……”林桃小声地说了一句。两人下意识的回头朝林常海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林常海正低着头继续擀着面皮，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林桃松了口气，平时她跟李成蹊两个人在家，做什么事情都习惯了，如今当着爸爸的面亲密，心里头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李成蹊见林桃松了口气，眼中带着侥幸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她，其实爸爸是在装没看见……刚刚他回头看的时候，注意到爸爸的嘴角往上面扬着，一看就是在笑话他们。实际上李成蹊猜的没错，林常海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底，在林桃转过身来的时候，故意低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却在偷笑着，他看到面前的女儿和女婿，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和阿蓉。他和阿蓉，曾经也像他们一样。阿蓉，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长大了，也结了婚有了孩子，对方是个很好的人。他们过得很好很好。*****************************年二十九这天，林桃提议吃火锅。这样一来，他们之前在地窖里存的萝卜和白菜就有了用武之地。李成蹊足足洗了一大桶的白菜和萝卜，又去菜地里拔了一小把大蒜，洗得干干净净的备用。而林桃则在厨房里炒火锅锅底，她炒的是腊猪脚，准备吃腊猪脚火锅。别的地方的火锅是怎么吃的，林桃并不清楚，但是他们湘城的火锅，是把锅底炒好，然后再加上一些水，等水开了之后就开始下菜。白菜用来煮火锅特别好吃，林桃一个人就吃了很多，还啃了两个猪蹄膀。到了最后，林桃毫无意外的吃撑了，晚上的时候，李成蹊就陪着林桃在卧室里面散步。两个人来来回回地走，走了足足有百来圈，最后以林桃累了而结束。年二十九一过，就到了除夕夜。林桃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李成蹊的身影。她掀开被子，穿上厚棉袄起了床，刚走到客厅里，就通过窗户看到了正在院子了忙活的两人。她爸正在杀鸡，手起刀落，鸡血顺着脖子流到接在下面的碗里，刚开始还挣扎着的公鸡没多久就没了动静。李成蹊已经烧好了水，滚烫的开水倒了满满一盆。林常海刚把鸡杀好，他就把鸡丢进了盆里，打算等会儿两人再把鸡毛给拔了。林桃抿嘴笑了笑，这两人配合的倒是好。不过李成蹊蹲在那儿拔鸡毛的样子，也着实有些好笑。不免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成蹊的时候，他那时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他站在那儿，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力。当时的林桃其实有些怕他，怕他是来代替赵跃进找她麻烦的。她只能跟他据理力争，也掩饰自己的害怕。没想到，他是来帮自己的。更没想到，后来自己竟然跟他结婚了，还有了两人的孩子。如今眼前的画面，再与当初的画面碰撞到一块儿，林桃不免觉得好笑，在外面神气的李团长竟然在拔鸡毛，只怕要是被十三团的兵看到了，又该说李团长是‘耙耳朵’了。李成蹊注意到林桃醒过来了，便告诉她厨房里煮了点海鲜粥，放在锅子里热着的。早上先随便吃一点，年夜饭再吃顿丰盛的。年夜饭由林桃主厨，李成蹊和林常海两人打下手，一家人做了一大桌的好吃的，有：炒酱鸭，腌笃鲜，红烧鱼，辣子炒鸡丁，紫菜海参汤，爆炒八爪鱼，蛋羹螃蟹，酸辣土豆丝，清炒白菜，红烧萝卜……一共十个菜，足足把饭桌都放满了。不过过年这天多做些菜也是湘城那边的风俗，主要是为了讨个‘年年有余’的彩头。现在气温低，等到初一初二的时候这些菜还能吃，也不会坏。一家人聚在饭桌前，李成蹊给林常海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酒，又给林桃泡了一杯牛奶，让她以奶代酒。三人碰了杯，祝来年越来越好，日子越过越红火。吃过了年夜饭之后，三人就坐在客厅里吃着瓜子点心聊天。今天是大年夜，李成蹊说今天部队不会统一熄灯，他们可以守岁。林桃下定决心要守岁，可是不到十点的时候就开始打起了瞌睡。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气，眼睛有些红红的，眼皮快要支撑不住了。一旁的李成蹊见了，让她赶紧上床睡觉。林桃刚开始还坚持了一下，但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这才回房睡觉去了。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守岁的时光。小的时候，爸爸骗她说大年夜这天，到了十二点的时候家里就会有老鼠来娶亲，到时候会有老鼠吹唢呐，还有八只老鼠抬着轿子，可热闹了。林桃很容易就信了爸爸的话，特别想要看看老鼠娶亲的场面。可是她每次都坚持不到十二点，就困得眼皮打架了。最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又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又没看成老鼠娶亲。初一一大早，李成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张红色的对联纸，还弄来了墨水，打算自己写一副对联。林桃和林常海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看到李成蹊写字的时候，林桃才明白，原来自己男人还写的一手好书法。李成蹊写出来的对联，就算是跟人说是买来的，那也是有人信的。新对联贴在了大门的两边，新的一年带来了。早上家里吃米粉，林桃把昨晚的菜热一热，三个人配着米粉一起吃，味道还不错。初二的时候，郑向阳带着弟弟郑红星来家里拜年，郑红星又长大一岁，话说的比林桃刚上岛那会儿可利索多了。穿着陈水芬给他们兄弟两个一人做的一件新袄子，向林桃鞠了一躬，说道：“姨姨新年好！”这小模样，可真是憨态可掬。林桃笑着给两兄弟一人抓了一把糖，又给两人一人塞了个小红包，里面包的不多，就是个心意。郑向阳说什么都不肯要，不但不肯要自己的那一份，把弟弟的那个红包也还给林桃，把郑红星可急坏了。走的时候，林桃又偷偷的往郑红星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不过没过多久陈水芬就过来了，要把红包还给林桃，林桃让她收下，本来也没有多少钱，就是讨个吉利，给孩子买零嘴吃的。陈水芬这才收下了。林常海是年二十四到的嵊山岛，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回去的。李成蹊让小宁去送，不过这回林常海说什么也不要小宁跟他一起走了，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的就是小半个月，小宁这样太累了。他第一回 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走，小宁来接他还说得过去，现在都来过一回了，就不用小宁送了。而且他又是跑运输的，不可能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林常海执意不让小宁去送，李成蹊和林桃也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提前给他买好了票，正月十六那天早上，林桃和李成蹊送林常海到码头。码头上的风一如林常海上岛那天一样冷，林桃站在码头上，围巾将她的大半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红红的，泛着泪光。林常海这回回去，林桃和李成蹊两人给准备了不少的东西，来的时候两大包，回去的时候又是一大包。林常海上了船，回头朝林桃和李成蹊摆摆手：“回去吧，快回去，外面风大。”林桃站在原地没有动，鼻尖一酸，有些想哭。不过她忍住了，她不想当着爸爸的面哭，她摇摇头，说道：“爸，我们看着你走了再回去。你回去之后，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到家了马上拍封电报给我们报个平安！”“行，爸知道了，爸以后有机会还来看你们！”船慢慢的启动了，林常海站在甲板上，朝他们挥手，“成蹊，替爸爸照顾好阿桃！”船慢慢的远了，李成蹊哪怕回答，林常海也不一定听得见。他身体站的笔直，朝林常海敬了个军礼。这是他作为军人，最至高无上的誓言。林桃看着船慢慢离开了视线，吸了吸鼻子，李成蹊伸手搂住她的肩头，宽慰道：“别难过，以后爸爸还会来看我们的，我们也能回去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