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十七发表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3-05-21 09:18      字数:3593
  灯轮燃起的那一刻,随随和桓煊都明白桓熔要做什么,脸『色』俱一变,他们都发现自己低估了太子疯狂的程度。围绕权位的斗争总不免要洒血,可少有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的,桓熔大雍的太子,这些他的子民,其中不知有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和老人,且附近人烟稠密,最近又天干物燥,灯轮倒塌下来,火势若蔓延开,不知有多少人要葬身火海。随随自问不好人,到不寒而栗,仿佛春寒突然穿透了她的衣裳和肌骨,像要把她的骨髓冻住。便不为报仇,绝不能让这样的人当皇帝。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拢住她的肩头:“冷吗?”不等她回答,桓煊已迅速收回手,他方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下识便去搂住了她——不管身份怎么变,两人相处时还会不地带出当年的习惯。随随摇摇头,瞥了眼灯轮道:“这样烧下去很快会塌,附近那么多百姓,一旦『乱』起来局面肯定控制不住。”她顿了顿道:“我带人去勤政楼下,你去疏散百姓。”桓煊一挑眉:“不行,我去救驾,你去疏散百姓。”他说摘下腰间的玉牌塞到她手中,随随一『摸』便知当初他给她的那一块,她逃跑时放在了那具焦尸身上。“拿,”桓煊道,“若有万一你就从延兴门出城,那里的监门将我旧部,了玉牌就会放行。”随随却不接:“城中大『乱』必须有人主持大局,有你能指使得动金吾和禁卫。”桓煊知道她的话有道理,城中『骚』『乱』加上有人行刺皇帝,二卫一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金吾卫统领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到时候不知有多少死伤。可他私心里又希望代替她涉险。随随将他五指合拢:“若我被擒住,你还可以出城搬救兵。”这当然假话,此战太子若得胜,肯定不会留她活口。但桓煊还握住了玉牌:“好。”随随掠了掠散落的头发,浅浅一笑,琥珀似的眼眸里倒映星河:“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吗,我没那么容易死,再危险的处境我遭遇过,这不算什么。”顿了顿道:“放心,我不会骗你。”她不说这话还罢了,一提起这个,桓煊立即冷哼了一:“你骗我的事还少?”随随一想,有些理亏,扯了扯嘴角:“至少有一样没骗你。”桓煊挑了挑眉。随随道:“我的小字真的,不过有狐绥绥的绥,你自己没猜。”桓煊微怔,回过神来时,她已转过身向前走去,不一会,那熟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潮』里。他强忍住跟上去的冲动,握了握腰间刀柄,翻身上马,带亲随向灯轮倾斜的方向驰去。……皇帝在灯轮燃烧时便已猜到太子终于按捺不住下手了,看吴岳的瞬间,所有猜测都已证实。他的愤怒多过惊骇,苏瀚叛变了,枉他信任此子,不想他却阴持两端,投靠了太子——若非轻信他的话,太子的『奸』计绝没有那么容易得逞。他总以为此子智虑深远,当然知道储位岌岌可危的太子与自己谁更值得追随,可他却忘了自己已垂垂老矣,而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来说,从龙之功多么诱人!且于这样的『乱』臣贼子来说,平庸无能的君主远胜于雄才伟略的英主。然而此时痛心疾首徒劳,吴岳已率一众鹰扬卫提刀砍将过来。千牛卫将皇帝护在身后,双方战成一团,千牛卫统领高喊道:“二卫速来救驾!太子谋……”一个“逆”字未出口,一支羽箭穿过他的胸膛。皇帝骇然失『色』,转头寻找太子,却不他的踪影。“桓熔!”他嘶力竭地吼道,犹如被困的老兽发出绝望的咆哮,“你这逆子,给我出来!”可他的音那么无力绵弱,淹没在喊杀和刀戈中,有周围个人能听。他周围的千牛卫一个接一个倒下,吴岳道:“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在勤政楼中安然无恙。”话音甫落,又有数支羽箭自楼上『射』来,两个本已负伤的侍卫中箭倒地。却原来太子和鹰扬卫已趁方才的大『乱』占据了勤政务本楼,将这座宏伟的门楼当作了堡垒。吴岳的刀锋已『逼』近。皇帝转过头去,看个羽林卫与虎贲卫正装模作样地阻挡人『潮』,却这边的动静置若罔闻,有他最亲信的侍卫与逆贼殊死搏斗。他自心底生出股凉,人未走,茶已凉,他们虽不愿背上谋逆的担子,但已作好了改弦更张的准备。皇帝这一生从未服过输,从未服过老,这时却像衰老的雄狮,在鬣狗的包围、撕咬下渐渐绝望。刀已举起,刀锋映火光,如金芒万道。皇帝缓缓闭上双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和死亡却没有到来,却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胸膛上。紧接,听“锵啷”一响,那把威胁他的刀已落在了地上。皇帝睁开双眼,吴岳慢慢仆倒下来,他的头颅已不了,鲜血从断颈中汩汩往外冒。一人持刀立在他侧后方。皇帝抬手抹了抹眼皮上的血,视野中仍旧一片红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可他已从身形认出了这个女子,自然猜到了她的身份。然,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响起:“陛下请恕末将救驾来迟。”皇帝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他一向视萧泠为最大的威胁,没想到最后却被她救了。她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想必她早已到了,看他被『逼』至绝境,把他的窘迫看在眼里,直到千钧一发之际才出手。可这又如何呢?他的亲子设计谋害他,他的仇敌救了他『性』命,这就不争的事实。皇帝仿佛一瞬间老了岁,颓然道:“多谢萧将军及时相救。”眨眼之间又有五六个鹰扬卫围上来——他们参与了谋反,皇帝不死绝无活路,能放手一搏。有人从随随背后攻来,她转头随地一瞥,手中寒刃已出手,反手一刀就将那鹰扬卫腹部捅了个穿。刀锋顺势一转,又割断了一人的喉咙。眨眼之间她已取了两人的『性』命,周围人甚至没看清楚她出手。而她甩了甩刀尖的血,微抬下颌,平静地打量他们。她的脸庞如玉,眼眸好似琉璃,漂亮得不似真人,可怕得不似真人。她的神『色』淡然,杀一个人于她仿佛就像吹落一瓣花那么容易,她的唇角甚至还微带笑,此越发显得恐怖。个侍卫都停下了脚步,紧握手中的刀,却不敢上前一步,终于有人在这无的峙中崩溃,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随随扬道;“首逆已伏诛,尔等还不弃暗投明?”人面面相觑,终于扔了刀跪倒在地。其他还在负隅顽抗的鹰扬卫扔了兵刃束手投降。就在这时,忽听“砰砰”数弓弦震响,萧泠猛地将皇帝一推,拽过一个鹰扬卫当作盾牌挡住两箭,摘下背上长弓,引弓搭箭,“嗖嗖嗖”三支羽箭乎收尾相贯向楼中『射』去,三个弓箭手应倒地。她带来的侍卫纷纷向楼中『射』箭。皇帝扬道:“桓熔谋逆,二卫听令,将这逆子给朕拿下!”本来隔岸观火的禁卫皇帝安然无恙,太子大势已去,纷纷上前救驾,不多时,楼上不断有弓箭手倒地,箭雨渐渐稀疏。禁卫冲上门楼,楼中尸横遍地,宫人和内侍大多糟了毒手。太子和个残余的逆党束手就擒。随随抽出帕子擦了擦刀刃上的血,将惊沙收回鞘中。田月容上前道:“启禀大将军,大部分叛贼已伏诛或被生擒,不过还有个漏网之鱼趁『乱』逃走了。”随随蹙了蹙眉道:“多派些人手去追。”这些凶徒不知桓熔从哪里招募来的,八成些亡命徒,混入人群中不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灯轮倒塌,压塌了道政坊的坊墙,火势顺房舍蔓延开来,桓煊号令金吾卫和禁卫,令武侯铺的卫士组织坊中官民救火,又指挥禁卫去各道口分守,疏散民众,救助『妇』孺和老弱,还要防止有恶徒沉城中大『乱』为非作歹。遇到这样的变故,最可怕的便恐慌蔓延,桓煊这亲王便一颗定心丸,他与麾下亲卫骑马四处奔走,疏导人流,安抚民众,遇上趁『乱』逞凶的歹徒便一刀结了。多亏反应及时,火势蔓延到第四家时被控制住了,勤政务本楼附近的民众渐渐被疏散。桓煊略微松了一口气,向那金碧交辉的“仙山”望了一眼,叮嘱了金吾卫统领句,便向宋九等一干侍卫道:“随孤去勤政务本楼。”行至市坊附近,忽听前方传来惊惶呼救之,许多人拔足飞奔,宋九勒住缰绳,向一人问道:“前方出了什么事?”那人匆匆道:“安邑坊西北角路口有个凶徒砍人……”说罢头不回地跑了。桓煊闻言,拨转马头,一夹马腹,向安邑坊西北角疾驰而去,到得路口附近,个黑衣凶徒手持长刀人就砍,众人一边哭叫一边奔逃,四下里一片狼藉,灯笼落了一地,血腥味和灯烟四弥漫。已有人被砍伤,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桓煊一看这些歹徒的身手便知不一般地痞,八成从勤政楼那边逃出来的亡命徒,他沉侍卫们道:“格杀勿论!”话音甫落,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与其说身影眼熟,倒不如说那身雪白的衣裳格外扎眼。他蹙了蹙眉,心道此人不在都亭驿里安生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正思忖,刀光一闪,一个凶徒提刀向程徵砍上去。程徵双脚仿佛钉在地上,直愣愣地盯那闪闪发光的寒刃,似乎连躲闪都忘了。要桓煊坐视不理,这个碍眼的家伙便会一命呜呼,不费吹灰之力,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就能除去一个劲敌,这诱『惑』不可谓不大。何况两人相距太远,即便他立即策马过去,来不及救下他,任谁都不能挑出他的错来。然而他心里想得明白,手却偏偏不听使唤,不等他回过神来,他那不服管教的手已将长刀猛地向歹徒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