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六十八发表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3-05-21 09:17      字数:3386
  第68章 六十八发表幽州的白家宅院中一派热闹喜兴, 蔚州的驿馆中却是另一番光景。样酷寒的时节,又是年尾,很少有人在尺深的积雪中行车走马,整个驿馆中只有他们一拨客人。家家团圆的时节, 驿馆逆旅总是显得格外冷清。桓煊吩咐驿丞准备了最好的酒菜, 让侍卫们在堂中聚饮,聊慰思乡恋阙之情——于他而言长安与羁旅没什么差别, 侍卫们却都是有家有室之人。关六郎想起日非但是岁除, 也是齐王的生辰,特地让厨下准备了长寿面。因齐王不喜羊肉腥膻, 面是鸡汤煨的。驿仆将面端上来,汤还是滚热的,白气蒸腾。桓煊定定地看着那白雾, 眼神渐空,仿佛那白雾对面有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他执箸的手微微颤抖, 不等将面送入口中,胸中血气翻涌,喉头一甜。他放下银箸, 拿起酒杯饮了一口,将喉间的腥甜强压下去,对众人道:“你们慢用,孤先失陪。”齐王大病一场,身体仍旧虚弱, 总是早早便就寝, 侍卫们也不以为怪,纷纷避席行礼,恭送他离席。只有关六郎瞥了眼那碗一箸未动的长寿面, 望着齐王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桓煊早早熄了灯烛躺在床上,又是一个孤衾独枕的年关,他的心境却与去岁大相径庭,那时候他在淮西的兵营中归心似箭,如今他却像是在雪原中跋涉,四顾皆是一片苍茫,已没了归处。翌日清晨,窗纸仍旧一片昏蒙,桓煊被庭中“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吵醒,起身披上狐裘走到庭中,果见侍卫们在庭中燃爆竹。关六郎见了他道:“殿下元辰吉祥。”桓煊微微颔首:“同喜。”他们在驿站中停留了半日,用罢午膳方才启程。齐王赶赴幽州时恨不得昼夜不歇地赶路,回长安时却不急了,乘着马车不慌不忙地前行,一日只走一驿。在他们慢悠悠地往回走时,朝野上下早就为了他的吵得沸反盈天。齐王连月称病不朝,连岁除宫中家宴和元旦大朝都没『露』脸,朝野上下自然起疑,元旦大朝后,太子遣了亲信的中官和东宫『药』藏局的医官去探望“缠绵病榻”的同胞弟弟,结果发现齐王压根不在府中,也不在别院。太子大惊,立即进宫禀告天子,天子拿来齐王府内侍总管高迈一问,相便瞒不住了。若齐王只是个没实权的闲王也罢了,偏偏他还掌着神翼军,私自离京自然不是小。不久之后,齐王私自离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据说还是为了一个女子,朝野上下顿时物议纷然,弹劾奏章一本接一本地递到皇帝案头。桓煊在太原驿接到皇帝催他回京的敕书,脸上依旧不见丝毫焦急之『色』,只是回了一封私信解释情由,仍旧不紧不慢地往长安行。齐王一行回到长安时,已是莺飞草长的时节。长安城里春景妍媚,城南曲江一带柳丝拂岸,杏花如云,随处可见穿着轻薄春衫打马游春的都人士女。可这明媚祥和的丽春景象与马车中的桓煊没什么关系。他回到王府,立即盥洗沐浴,换上朝服,去蓬莱宫中请罪。第68章 六十八发表皇帝刚与朝臣议完政事,与太子一起从思政殿出来,一见三子,抄起紫檀拐杖便要往他身上砸。好在太子拦住了他:“阿耶息怒,别气坏身子,叫臣工们见了也不像话。”转头对桓煊斥道:“三郎,你也太胡闹,你知道你私自出京,阿耶为你担了多少心?”桓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向皇帝俯首道:“儿子罪该万死,请阿耶责罚。”皇帝抿唇不语,脸上怒容丝毫不减。太子劝道:“阿耶,先回寝殿再说吧。”皇帝瞥了三子一眼,点点头。到得温室殿外,皇帝向桓煊道:“你去阶下跪上两个时辰。”桓煊没有二话,立即依言跪倒在地。太子扶着皇帝回了寝殿,亲手奉了参汤,温言劝解道:“阿耶别与他置气,三郎就『性』子,他已知错了。”顿了顿道:“儿子看他清减不少,脸『色』也憔悴,想是一路上舟车劳顿,连跪两个时辰,恐怕受不住。”皇帝冷哼一声:“跪两个时辰算什么,朕不打死他已算容情了。”太子目光微动,正欲再说些什么,皇帝挥挥手道:“你不必替那逆子求情,就让他跪着。”他重重地将龙泉窑青瓷碗往紫檀案上重重一磕,参汤洒了一案。“此事你不必理了,”皇帝向太子道,“你宫里近来也多,早些回去吧。让他跪足两个时辰再说。”太子只得道:“那儿子便先告退了。”桓煊一场大病后又连月长途跋涉,气虚体弱,跪了不到一个时辰,额上便沁出了冷汗,他咬牙继续跪着,从午后一直跪到日暮。最后一缕残阳抹过琉璃瓦,终于有个中官快步跑下台阶,将他从地上扶起,扶他上了步辇:“齐王殿下,陛下有请。”桓煊在冰凉冷硬的金砖地上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几乎失去了知觉。降辇走进皇帝的寝殿时,他的双腿仍有些打颤。皇帝看着苍白惨悴、形销骨立的儿子,嘴角牵动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你回也太不像话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几案。桓煊再拜顿首:“请阿耶责罚。”皇帝没好气地乜他一眼:“你想再跪两个时辰,双腿跪废了?”顿了顿,冷笑道:“废了也好,省得你为了个『妇』人往千里之外跑。”桓煊垂着眼帘不发一言,浓密的睫『毛』投下青蓝的影子。皇帝忽然就想起另一张脸,另一个儿子,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千里迢迢地跑过去,人找到了?”桓煊抿了抿唇,摇摇头。皇帝摩挲了一下几案边缘的弦纹:“你刚打下淮西,朝中那么多眼睛盯着你,就怕找不到你的纰漏,你还闹出这些来。”顿了顿道:“武安公世子的是你做的?”桓煊并未辩驳,脸上也没有丝毫惊异之『色』,皇帝有心要查,他和赵清晖的点恩怨瞒不过他。皇帝沉下脸,又拍了一下几案:“胡闹!为个『妇』人就向人家武安公的独子下手,你叫朕怎么向人交代?”顿了顿又道:“最近那么多朝臣弹劾你,武安第68章 六十八发表公在背后出了多少力,你可知道?朕便是想包庇你,总要给群臣一个交代,件事你打算如何收场?”他说完,便用鹰隼似的眼睛盯着桓煊。桓煊再拜顿首;“臣身为将帅,擅离职守,请陛下降罪。”他说着从腰间解下一物,双手呈上,赫然正是神翼军虎符。皇帝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接过虎符:“也罢,朕暂且替你收着,先堵上悠悠众口再说。”顿了顿,拍拍儿子的肩膀道:“怎么去了幽州一趟,比打了场仗还憔悴,趁着边关无,你好生将养,若烽烟再起,朕还要你为江山社稷效力。”桓煊道了声“遵命”。皇帝道:“起来说话吧。”桓煊谢了恩起身,皇帝赐了坐榻:“你一回京便入宫,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吧?”向中官道:“去传膳。”顿了顿又道:“叫厨下先送些参汤来。”桓煊陪着皇帝用罢晚膳,出了蓬莱宫,便即回了齐王府。翌日,他让高迈将自己的物品从山池院搬回齐王府,高嬷嬷和一众仆役撤回王府,连同福伯和阍人也撤了回来。随随为数不多的遗物被他一件件亲手装进箱子里,放在她住过的小院子里。最后,一大锁落下,整座山池院便成了一座荒宅。……桓煊回京第三日,皇帝下了正式敕书,因齐王忧劳成疾,暂且解除神翼军统领一职,由副将暂领兵权。不出半日,消息便传遍了长安城。太子闻讯后,亲自去齐王府看望胞弟,叮嘱他安心将养。第二个来“探病”的是大公主。她见到桓煊的模样吓了一跳,去了幽州一趟,他又瘦了不少,说瘦骨嶙峋也不为过,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桓煊将他在幽州染上风寒的简单说了一遍,他说得轻描淡写,大公主却能想见场病的凶险。她不由仔细打量弟弟,比之离京,他变得异常平静,眼中看不见悲伤、愤怒,先的疯狂也不见了,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起初她还以为他终于将鹿随随的放下了,可随即便发觉他模样不太正常。他甚至向她笑了,然而容也和眼神一样空,大公主简直怀疑他的内里是不是已经被挖空了,往里投一块石头能听见回音。大公主心中酸涩,先他发疯,她担心,现在他不疯了,她更担心。可是担心也济于,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扯些闲话,指望能分他的心。她自然知道齐王私自离京的风波能闹那么大,必定有太子的手笔,不过两个都是她的同胞弟弟,她也不便多说什么,便避开虎符之不谈。两人对弈了一局,大公主心思不在棋局上,不多时便被杀了大龙,自己认输了。两人收着棋,大公主忽然想起一:“你不在京中这段时日,宁远侯府的内宅出了点事,与阮月微大约有些关系。”桓煊听见阮月微的消息,却是一脸无动于衷,连个名字似乎都已很遥远,引不起半点波澜。大公主知道他对阮月微早已没了那种心思,因此谈起她也不避忌。她接着道:“太子妃的一个庶妹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