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2-03-24 12:11      字数:6922
  令狐湛被人抬入清思殿的后殿中,整个尚药局今日当直的医官几乎全来了,平日只替皇帝诊治的林奉御亲自为他医治,皇帝身边的内官孙敞也急忙赶来询问伤势。

  然而这些并不能减轻一分疼痛,令狐湛汗流浃背,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而轻轻抽动,泪水淌个不停,他从小到大何尝受过这般苦楚。

  “阿娘……阿娘,”他□□着,像个孩童一样寻求母亲的庇护,“太疼了,可太疼了……”

  他心里有很多怨恨,他怀疑自己是着了韩渡的道,可他痛得神思恍惚之际仍有一线清明尚存,知道有的话不合在此处讲,只能生生地憋回肚子里,这实在比疼痛更要他的命。

  兰陵长公主面沉似水,她的一双眼睛很大,形似母鹿,平日善睐多情,此刻却晦暗不明,像是有一场风暴正在其中酝酿。

  孙敞温言款语地安慰道:“长公主莫焦急,小郎君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长公主平日对他还算客气,毕竟他在皇帝跟前颇为得脸,可眼下独子受了重伤,她便没什么心思应付这头发斑白的老阉竖了。

  她只是冷冷道:“我只有这一个孩儿。”后头的话不必说明白——若是令狐湛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她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孙敞数年前已授银青光禄大夫,兼任右监门卫将军,平日里任谁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孙将军,即便是太子和诸王也对他十分礼敬,他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受过如此冷眼,心里不由自主划过一丝不快。

  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他算是看着这位长公主长大,深谙她的性子,比起自己受的这点闲气,更令他不寒而栗的,却是她方才杀马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事发时孙敞在皇帝身边侍候,听见骚动往毬场望过去时,令狐湛已经坠落马下,三皇子也是险些摔下马,中间发生了什么他虽没看见,但也能猜个大概,左不过是这顽劣小儿弄鬼使坏,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落得一身狼狈。

  长公主必定也是心知肚明,但人心天生就是偏的,令狐湛只是受些外伤便罢了,若是有个好歹,以她的性子必定要迁怒于三皇子。

  孙敞当年受过先皇后大恩,他算不上忠厚老实,却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虽然看起来在东宫和贵妃之间不偏不倚,其实心是向着太子和三皇子这边的。

  他是真心实意地盼着令狐湛能化险为夷,如此一来,这便是小儿间的玩闹,长公主纵然睚眦必报,却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她不会让这些小龃龉左右自己的立场,就像她也不会因为儿子和二皇子走得近、交情好,就站在冯贵妃一边。

  她首先是个冷静自持的政客,其次才是女人和母亲——前提是令狐湛不死不残。

  因此孙敞脸上的关切和焦急如假包换,他向尚药局的林奉御道:“不知令狐小公子的伤势如何?”

  林奉御在尚药局供职二十多年,说话向来审慎,且惯常将症状说得重一些,如此一来,治好了是妙手回春,治不好却是回天乏术。

  他正要依照惯例往重了说,抬眼忽见孙敞眼中神色,顿时会意,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对长公主和孙敞拱拱手道:“凡手脚骨,皆有两胫,一胫断尚可治,好在令狐小公子吉人天相,手脚皆只断了一胫。待老夫与他拔伸捺正,敷贴伤药,以杉木皮夹缚,好生将养数月,应无大碍,只是医治时难免要受些苦楚。”

  闻听此言,兰陵长公主紧拧的眉头略松,不过还是问道:“可否恢复如初?奔驰、骑马会否有碍?”

  医官觑了孙敞一眼,只得道:“只要好生调养、用药,时常推拿,应当不会落下病根。”

  孙敞长吁了一口气:“如此甚好,老仆也好去回禀陛下。”

  医官又道:“虽说并无大碍,毕竟伤筋动骨,这几日最好在此处静养,免得搬动时错位。”

  孙敞遂对长公主道:“若是殿下不介意,便让小公子留在清思殿静养罢?”

  兰陵长公主本来是想尽快带儿子回府,但是林奉御既如此说,她也只好一同留下来。

  虽然医官将伤势往轻了说,但令狐湛这一摔伤得着实不轻,骨头折断且错了位,只差一点便要穿破皮肉,拔伸捺正时疼得他昏厥了两次,差点去了半条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脸色可见地灰败下来。

  医官替他敷药夹缚,一边就有侍药端来散、接骨散和大小红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灌下去。

  待医官们离去,令狐湛饮了安神的汤药,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看见长公主守在他床边,屏风外隐隐绰绰看得见宫人和内侍的影子。

  他有满心的委屈要倾诉,知子莫若母,长公主见他的眼神便知他想说什么,便屏退了殿内的宫人和内侍。

  奴仆的脚步声渐远,令狐湛立即伸出完好的那条胳膊,牵着母亲的衣袖,噙着泪道:“阿娘,是韩渡那竖子害我,你要为我作主啊!”

  长公主哂笑道:“他害你?我分明见你用毬杖去捅他,技不如人,反叫他拽下了马。”

  令狐湛没想到此举被母亲看在眼里,不由羞恼:“阿娘,我已经伤成这样,你还长旁人的志气!且若非他一再挑衅,我又如何会出此下策!”

  长公主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方才毬场上韩渡与那韦家小子的行径,不由沉吟:“你想让阿娘如何替你作主?”

  令狐湛见她笑意退去,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眼珠子一转道:“他不过是仗着有个太子阿兄罢了,阿舅不是疼爱二表兄么?若是太子换了人……”他眼里溢出恶毒的笑。

  谁知话还没说完,长公主便在他手背上重重拍打了一下,腾地站起身,柳眉倒竖,勃然作色道:“休得胡言!看来是我宠你太过了!”

  她气得胸膛起伏,声音却压得极低:“上回我便告诫过你,切莫与仙居殿过从太密,贵妃和冯家得势与我们有何益处?”

  如今太子母家统领大军坐镇西北,看着手握重兵,实则临渊履冰。自来边将容易惹皇帝忌惮,如今是边患未平,朝中又没有可替而代之的将领,只能用着。皇帝抬举冯家,一来是宠爱贵妃母子,二来也是怕太子坐大。

  可于氏是将门,太子的外祖和阿舅远在西北,冯家却有几人在朝为官,虽说官位不算高,但二皇子若是成了太子,冯家必定鸡犬升天。

  冯贵妃与先皇后不同,这女人贪鄙且目光短浅,必然会不择手段地揽权敛财,自然也会侵害长公主府的利益,对于兰陵长公主来说,太子这样的聪明人固然不好相与,冯贵妃一系则连规矩都不讲,扶他们上位,还不如太子秉权。因此在东宫和仙居殿的斗争中,她更乐意坐山观虎斗,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便有她的可乘之机。

  可惜这些事她不能与儿子直说,这孩子让她宠得无法无天,又胸无城府,保不齐听风就是雨,出去乱说。

  令狐湛噘着嘴,一脸不忿:“可我不甘心,我就是厌恶韩渡那厮……阿娘,我知道他为何要害我,左不过是为了上回那娈童……这仇我一定要报!”

  长公主差点叫他气笑了:“你待如何?他是皇子,难不成你也去折他一臂?你不也试过了么?眼下如何?”

  令狐湛咬牙切齿道:“我虽不能拿韩渡竖子如何,但我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阿娘你去同阿舅说说,让韩渡将那娈童送来与我赔罪,我将那小子碎尸万段便是了……”

  长公主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虽然她宠爱独子,有时也不免生出疑问,她聪明一世,驸马也绝算不得愚笨,怎么生出的孩儿如此蠢?

  然而再蠢也只这么一根独苗,于是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上回阿娘便同你说了,那小子算不得什么,你伤他便伤了,左不过是小孩子胡闹,没人当得真,我若是掺合进来,却是明着不给太子脸,与东宫结仇。”

  令狐湛道:“结仇便结仇,还怕了他们不成?阿舅那么喜欢贵妃和二表兄,太子早晚是要……”

  长公主对这冥顽不灵的儿子束手无策,只能冷笑一声打断他:“你表兄长表兄短的,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尚且不自知,我问你,上回你对付柳云卿的徒儿,可是他从中挑拨?”

  令狐湛听见“柳云卿”三字,眸光不自觉地一颤,咬着下唇摇摇头:“他不曾挑拨什么,是我觉着那小子碍眼,何况那日贵妃旧疾犯了,他用完午膳便回宫了。”

  长公主一笑,在儿子额头上轻戳了几下:“你啊,叫人卖了都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离开,若是他在场,不免要出言阻止,你们又如何闹得起来?”

  令狐湛仔细一想,觉得他阿娘说得有道理,可又有点难以置信:“他为何这么做?”

  长公主望着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用不着管那么多,总之离他远些,别与东宫的人为敌。”

  令狐湛眼里露出困惑和懵懂,小声问道:“阿娘……难道贵妃斗不过太子么?”

  长公主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却冷笑,鹿死谁手可未必。

  原本马毬会结束后皇帝、贵妃和一众皇子公主们要去太液池泛舟祓禊(fuxi,音服细),可出了这档子事,皇帝也没了游兴。

  韩渡的左手手掌被缰绳磨破,被宦官扶到医官替他包扎好,回到栖凤阁上,皇帝已经带着贵妃、二皇子和x公主摆驾回仙居殿了。

  方才事发突然,令狐湛又特地挑了个众人都盯着毬看时下手,因而他坠马时的一幕没有几个人看清楚,即便是有人看到,也只当是令狐湛自作自受,几乎没有人怀疑是韩渡蓄谋已久——在多数人的印象中,三殿下和心机城府没有丝毫关系,若说他当场将令狐湛抽一顿有人信,说他卧薪尝胆数月,只为在马毬场上报一箭之仇,那全长安都没几个人相信。

  何况谁会相信堂堂一个皇子,正儿八经的凤子龙孙,会为了替一个小小伴读报仇,不惜让自己陷入那样的险境?就连令狐湛也不信,非得给蔺知柔安个娈童的头衔,这才能说服自己。

  太子是为数不多真正了解韩渡的人,毬会开场不久他便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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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他只求弟弟安然无恙,但是他真的全须全尾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只想亲手打断他的腿。

  不过心里再怎么火冒三丈,当着众人的面不便发作,太子没有显露丝毫异样,只恰如其分地表现出长兄应有的关切和担忧,得知弟弟只是磨破层皮后,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两人当着旁人的面兄友弟恭了一番,接着起驾回东宫。

  韩渡伤了手不便骑马,只好改乘马车,蔺知柔骑着马与太子的随从走在一起,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和韩渡说话——便是有机会,她此时也不想和他说话。

  蔺知柔越想越气,这熊孩子长行市了,竟然学会了隐忍不发,还把她蒙在鼓里。

  就在她出神之际,太子不知不觉来到了她身边。

  蔺知柔蓦然回过神来,在马上向他行了个礼,心里有些忐忑,太子明察秋毫,而且对他的宝贝弟弟了若指掌,韩渡能瞒过旁人,却绝瞒不过兄长。

  蔺知柔一看太子的眼神,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她不觉握紧缰绳。

  然而太子却并未责怪于她,而是冲着她不甚灵便的胳膊点了点下颌:“手上的伤无碍了?”

  蔺知柔刹那间明白过来,太子这是特意同她说话,打消她的疑虑,让她知道他并未因韩渡的事迁怒她。太子问完她的伤势,又若无其事地称赞了她方才作的诗,还饶有兴致地和她聊了聊曹子建的诗赋,这才策马回到队伍中间。

  蔺知柔有些明白韩渡身上那种不同于其他权贵的柔软是从哪里来的,她看着太子端庄挺拔的背影,三月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肩上,勾勒出明亮的轮廓,这是一个能令人心甘情愿追随的背影,坦荡而磊落,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太子都是个近乎完美的储君,而这正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

  回到东宫,蔺知柔还是没机会和韩渡说上话,因为他一下马车就被太子阿兄拎去了自己院子。

  兄弟倆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进了书房。太子屏退左右,负手立于低垂的帘栊前,背对着弟弟,久久不说话。

  屋子里落针可闻,屋角博山炉中袅袅升起的沉檀加重了凝重的气氛,韩渡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阿婴知错了,阿兄罚我罢。”

  太子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愠怒,但有浓浓的失望:“哦?你知你错在哪里?”

  韩渡抿了抿唇,他情愿兄长用笞杖将他毒打一顿:“我……我不该与长公主府为敌,令阿兄为难……”

  太子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分寸拿捏得那样准,长公主不至于因此与我东宫为敌。”

  他顿了顿,冷冷地睨了韩渡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城府。”

  韩渡叫他说得脸上一红,低下头道:“请阿兄责罚。”、

  太子转过身,瞅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弟弟,赶紧又避过脸去,免得叫他气出个好歹:“你还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急着领罚做什么?”

  韩渡迟疑了一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阿婴不该将自己置于险境,害阿兄担心……”

  太子掀了掀眼皮:“这是其一,不过这只是细过。前些时日你和韦二镇日往毬场跑,想必是勤学苦练,已经十拿九稳了。”

  韩渡如何听不出兄长话里的讽意,脸上红晕更深。

  太子又道:“令狐湛坠马,你得偿所愿,得意么?”

  韩渡抬眼看了看兄长,随即垂下眼帘,轻轻地摇摇头。

  “为何?”

  韩渡咬了咬下唇:“我激怒令狐湛,连累陈郎中之子遭受池鱼之殃。”

  太子这才收起讽意,敛容道:“你可知道,陈家四郎方才已经伤重身亡?”

  韩渡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沉默如有千钧,沉沉地压在韩渡的肩头,韩渡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太子静静地看着他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你而死。”

  韩渡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愈加苍白。

  太子见他并不为自己辩解,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头:“阿兄不罚你,你回去罢。”

  韩渡行了个礼退出了太子的书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丽正殿,又是怎么回到自己院子,只觉后背发冷,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一走进内院,他就看到站在廊庑下等他的蔺七郎,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穿着身白衣,柱子的阴影落在他身上,挡住了他的神情。

  韩渡有些心虚,又有一种莫可名状、无法诉说的委屈涌上来,他拖着腿走上前去,低低地叫了一声“七郎”。

  蔺知柔本来积了一肚子的气,见他这蔫头耷脑的模样,反倒不忍心和他计较了。

  她细细打量了韩渡两眼,只见他眼眶微微有点红,不由有些纳罕,这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这模样还是第一回见。

  蔺知柔抬起头,用青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瞅他:“可是挨殿下罚了?”

  韩渡咬了咬唇,摇摇头。

  蔺知柔越发纳闷:“那是怎么了?”

  韩渡垂着的手晃了晃,碰了碰她的手背:“陪我去苑中走走?”

  蔺知柔点点头,韩渡看了她一眼道:“你去加件衣裳,水边凉。”

  “我穿得比你多。”话虽如此说,蔺知柔还是回屋取了两件半臂,自己穿了一件,另一件给韩渡。

  韩渡也不和她客气,接过来套在外头。两人出了院子,往北穿过寝殿区,一路走到北苑。

  北苑是东宫寝殿后头的苑囿,为了太子大婚,苑中有好几处亭台楼阁都在修葺。两人沿着廊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在苑中央的莲池旁席地坐下。

  此时还是阳春,莲叶才出水,铜钱大的一片片,稀疏地点缀在青碧的池水中,随着微风轻轻浮动。池中有建了一半的水榭,顶上还未铺瓦,烧制好的黑瓦堆在地上,是普通的陶瓦,与蓬莱宫中的琉璃瓦相比,质朴得有些寒酸了。

  亭子的阑干还未涂上朱漆,仍是木头的本色。阑干的式样也很普通,没有蓬莱宫中那些繁复的雕镂和螭首。

  因为上巳节的缘故,太子特地给上番的役力放了三日假,韩渡支开了看守园子的宫人,偌大个园囿便只剩他们两人。

  韩渡屈着一条腿坐了会儿,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池水中扔去,石块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他望着一圈圈的涟漪渐渐扩散,逐渐消失,叹了口气道:“陈四郎死了。”

  蔺知柔一下子明白他的心事从何而来:“殿下为此责备你了?”

  韩渡垂下眼皮摇了摇头:“阿兄若是打我一顿还好些。”

  蔺知柔不知道怎么开解他,陈四郎的死是令狐湛造成的,但也和韩渡不无关系,她只好道:“谁也料不到令狐湛会这么做……”

  “你不必宽慰我,”韩渡涩涩地道,“令狐湛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我该料到的。不是陈四郎也会是别人。”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用指尖抠着砖缝:“陈四郎是我害死的。”

  蔺知柔暗暗叹息,韩渡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一条人命的分量对他来说太重了,她把手轻轻放到他的手背上:“三郎是为了替我报仇,说到底此事是因我二起,陈四郎也是因我而死。”

  韩渡怔了怔:“这与你何干?”

  蔺知柔抬起眼看他,有些胡搅蛮缠地道:“与你有干便是与我有干。”

  韩渡在她背上重重拍了一下:“说什么傻话!”

  蔺知柔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陈四郎之死,你固然难辞其咎,我又何尝不是。”

  她顿了顿:“所以我和你一起担着。”

  韩渡感到一股暖意从她小小的掌心传来,穿透他的肌肤,温暖了他的血液,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担子陡然一轻,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只是无声地说了一句“多谢”。

  蔺知柔收回手,捡了块扁扁的石头,站起身,打了个漂亮的水漂,石头在水面上连着跳了六七下,韩渡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跳动,不复方才的沉重:“没想到你还会这个,我还道你只会读书……”

  蔺知柔拍拍手上的尘土,偏过头一笑,露出对浅浅的酒窝:“我会的东西多了。”

  韩渡挑挑眉:“你先将骑马学好罢,他日进士及第要上月灯阁打马毬,不会要叫人笑话的。”

  他顿了顿又道:“待你的手伤痊愈了,我教你骑马。”

  “好啊,”蔺知柔也不同他客套,“上回赢来的黄骠马一次都没骑过呢。”

  韩渡非但骑术高明,也是个很好的老师,在他尽心竭力的指导下,蔺知柔的骑术突飞猛进,到了槐花落尽的时候,她已经可以骑着黄骠马绕着校场驰骋了。

  当槐树的叶子由新绿转为深碧时,蔺知柔终于收到了师兄卢铉到达京师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给你们一个大大大大的么么啾~~~

  十五天大部分时间都咸鱼了。。存稿不多,日六到存稿用完为止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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