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作者:扁平竹      更新:2023-05-19 20:01      字数:2246
  害羞,或是急忙反驳。她表现的,更像是一种不在乎。对这种调笑的不在乎。-那天之后,她偶尔会联系贺轻舟,询问一下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他懒得说多余的话,都是直接拍照发给她。果然是年轻人,身体好,恢复的也快。这才多久,伤口就已经结痂了。确认没什么事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减少。又是一年春节,家里仍旧冷冷清清。但心境却与往年不同了,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团年饭,不再简单的应付一下。哪怕这个团年,只有她一个人。母亲的遗照重新装裱过,和姥姥的放在一起。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比她年纪小了。江苑给她们上了香。指腹轻轻擦过泛着凉意的玻璃框。刚被接走的那一年,她每天都会哭,那个时候才五岁。想姥姥,同时也害怕。大约早就有了预感。自己被拉入的,是怎样的地狱。家中那些同龄的小辈以欺负她为乐趣,起初江苑还反抗过。但反抗没用,反而被打的更凶。她们每一个人都很讨厌她,骂她是不要脸的杂种。江苑起初还不知道杂种是什么意思,是后来稍大些了才逐渐明白。是一个不太好的词。她很笨,脑子也不太好。所以每次考试结束,几个姐姐妹妹拿着接近满分的试卷坐在客厅里接受表扬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间,反复的看书背书。以往受了委屈还能给姥姥打电话。再后来,打过去的电话开始变得无人接听。最后彻底成了空号。听爸爸说,姥姥去世了。三年前就去世了。江苑看着相框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眼眶一热,眼泪便落了下来。“好想吃您做的糖饼。”以前每次过年,姥姥都会给她寄她亲手做的糖饼。上面写着——外孙女,江苑收。那是江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糖饼是她一个人的,姥姥也是她一个人的。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是被爱着的。吃完了团年饭,阿姨的小孙子跑下楼,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烟火。软乎乎的小手牵着江苑的手:“苑姐姐,我奶奶让我和你一起玩。”她笑了一下,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姐姐都多大了,早就不玩这个了。”他一脸认真:“我是小朋友,小朋友的姐姐也是小朋友。”江苑心头一热,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谢谢你。”他歪着头:“姐姐为什么要谢谢我?”她轻笑:“谢谢你觉得姐姐是小朋友呀。”他恍然大悟:“难怪奶奶说,女孩子都喜欢被人夸年龄小。我奶奶也特爱听人喊她姐。”一旁正和左邻右舍聊天的阿姨冲他喊了一句:“这个狗崽子,乱说些什么呢!”小孩冲她奶奶吐了下舌头,就拉着江苑的手走远更远点的地方。开始放起了仙女棒。新的一年了,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愿平安,愿心想事成。江苑一点一点封闭了自己的情感,却打开了和外界沟通的那道桥梁。清月高挂,到处都是喜庆的热闹。小孩手里用来点火的香不知怎的,突然灭了。他一脸委屈的扯了扯江苑的衣摆,然后把那根香举到她面前:“灭了。”江苑柔声哄着他:“姐姐去买一个打火机。”“哪用的着这么麻烦。”喧闹的夜色之中,男人独特的慵懒声线显出几分与这个环境的违和。江苑抬眸,贺轻舟眼中还有倦色,像是刚睡醒一样。路灯混着黯淡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夜色像是画布。于是这副不属于这里的画作,便完成了。他拿出打火机,把那根香点燃。小孩子是最单纯的生物,对人的喜欢和厌恶,都来自于最直观的第一眼。他显然很喜欢贺轻舟,笑容足够灿烂:“谢谢哥哥。”他点了点头,没再看他,而是将视线放在了江苑身上。江苑迟疑半晌,问他:“你怎么来了?”他从兜里拿出烟,看了眼江苑,沉默半晌,又和打火机一起放了回去。“不知道。”江苑疑惑:“不知道?”“在苏御的车上睡着了,醒了以后就被带到这个地方。”他四下看了眼,保安厅还是空的,唯一不同的倒是路灯全开了。不过可能也只是年三十短暂的开一下。“听宋邵安说,你要走了?”江苑点头:“等考上。”“哦,那快了。”江苑笑了笑,问他:“那你呢?”贺轻舟抬眸:“我?”她的笑里透着几分暧昧:“阿姨不是很着急你的终身大事吗。如果你结婚的话,记得给我请帖,我肯定会回来的。”不知怎的,听到她的话,他突然恍惚了一下。心脏的抽痛是无意识的,仿佛他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个灵魂。这个痛觉便是来自于那个灵魂的,与他无关。他微皱了眉,捂着胸口,又不动声色的放下:“还早。”他总觉得,江苑和以前不同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她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不再强迫自己去忍耐些什么。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彻底放下。没了绊住自己步伐的累赘,她也比以前更加开朗。那个时候的贺轻舟不知道,被放下的是他,绊住她脚步的,也是他。那个不懂爱是什么的小姑娘,曾经特地在心口开了一扇门,只把他装了进去。而现在,他们就像是不那么熟悉的老朋友,心平气和的聊了会天。江苑似突然想到什么,让他等一下。然后她回房,打开抽屉,将那个墨绿色的绸缎盒子拿出来。那个跟在她身边八年之久的护身符,在此刻,物归原主。贺轻舟沉默半晌,伸手接过。他是忘了江苑,但他知道这东西对自己的意义是什么。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差点没了,后来他祖父找大师替他算过命,大师说他这一生坎坷太多,注定了半生孤苦。所以就给他了一个护身符。在他尚未足月的时候,这个护身符就挂在了他脖子上。他胸腔溢出一声笑:“我以前。”他抬眸,看她,“真是你的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