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作者:桐荣      更新:2022-03-24 10:24      字数:6021
  不欢而散后, 两人表面上维持的客套被撕扯的所剩无几。

  事后也都没有主动联系, 像把彼此彻底遗忘在了那次争吵的夜里。

  李苒像前几日一样, 依旧没回贺家。

  她白天在工作室里画图,困了就将沙发垫摊开, 倒头睡一会儿。

  她做的这些工作, 在外人眼里是吃力又挣不到钱的行当。

  毕竟放着好好的贺家未婚妻不当, 跑在外面风餐露宿,没几个人能理解。

  不过,李苒对这种互相不打扰的相处方式十分满意。

  少了贺南方无时无刻的查岗和献殷勤后,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然而,香甜的空气没呼吸多久, 就冷不防地接到贺家的电话。

  电话锲而不舍地在桌子上震动,她将目光从图纸堆里移出,扫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便毫不犹豫地将手机挂断, 扔到了一边。

  像是只烦人的苍蝇, 隔几秒后, 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孔樊东, 以为是李昌明有事儿, 李苒接起电话。

  隔着电话, 孔樊东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镇定。

  “李苒小姐, 请问现在有时间吗?”

  李苒将电话放在手边, 漫不经心:“嗯,怎么了?”

  孔樊东慎重问:“能不能麻烦你过来看看先生?”

  李苒顿住目光,视线从数位板上抬起, 想了想,回复他:“没空。”

  孔樊东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先生他生病了,已经一个多星期。”

  李苒觉得好笑,她放下电脑,拿起电话:“生病就带他去医院,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又不是医生!”

  孔樊东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在那头欲言又止:“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严重。”

  “能过来看看先生吗?”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需要时不时地提醒这些贺家人:“我现在不喜欢贺南方,也没有义务去看他。”

  “别再打电话过来了。”

  说着,她皱着眉头,就要挂电话。

  “李苒小姐!”电话里的孔樊东突然抬高声音。

  “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李苒将电话扔到一边,不耐道:“你说。”

  孔樊东语气稍微缓和些,起码听起来不像是在要挟逼迫她。

  “先生送给您的礼物里,有一副diry大师早年的作品。”

  李苒听完,忍不住将视线移向办公室的角落,那里堆砌着贺南方上次送给他的礼物。

  十几件,堆了满满一个角落,她甚至一样都没有拆开过。

  “您是知道dr大师的画现在有多难买。”

  dr是当代缠绕画作里最出名的大师之一。不仅仅是在国内,在国际上他都是相当有名气。

  dr公开发表出来的画作不多,大多捐赠收藏在展馆,流落在私人收藏家手里的更是少之又少。

  偶有一两幅画作现世,拍卖会上,价格都会被炒到难以理喻的高度。

  物以稀为贵,所以不难理解,这位天才大师的画为何会如此被人追捧。

  “回国前一天,先生先是在法国开完会。结束后,又直接飞往冰岛参加拍卖会。”

  “拿到画后,一刻都没有停歇,从冰岛连夜赶回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孔樊东顿了顿:“下飞机,他拿着画过来找你那会儿他正发着高热。”

  李苒静静地听着,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因为我,贺南方才会生病,因为我,贺南方才会去买这幅画?”

  她似乎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孔樊东,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孔樊东无奈:“李苒小姐,不是我看得起你。”

  “是你自己始终不明白。”

  李苒冷笑,这群贺家人,一个赛一个的好口才

  “不明白什么?”

  孔樊东:“不明白,你在先生心里的地位。”

  李苒这次连冷笑都没有,直接笑出声:“地位?”

  “我在贺家有什么地位?”

  “你和李艾对我丝毫不尊重的地位?”

  “贺夫人对我万般刁难的地位?”

  “还是这么多年,贺南方对我不曾上过一点心的地位?”

  孔樊东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苒:“贺南方只是生个病,你们就来对我兴师问罪。”

  “怎么?把也当贺家的仆人?”

  孔樊东那头一片安静,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李苒:“孔樊东,你们贺家人拿他当先生尊敬,那是你们的事儿,但你们没这资格要求我也做同样的事情。”

  “这世上少了任何人都不嫌少。即使这个人是贺南方,地球也照样会转。”

  孔樊东苦笑:“李小姐,其实先生一直把你保护的很好。”

  李苒:“”

  “老爷子只有南方父亲一个独子,可惜英年早逝,贺家只留下南方一个人。从他降临到贺家的那一刻开始,他背负和承载着的压力和关注,就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当年老爷子得到这一根独苗,放在手里怕飞,含在口里怕化,恨不得天天放在口袋里带着。”

  “换句话说,先生现在这般孤僻不讨喜的性格,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吗?”

  李苒面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孔樊东轻笑一声:“说实话我阅人无数,可之前一直把你看走眼。”

  “所有人里,你才是那个真正心狠的人。”

  李苒怒道:“孔樊东,别他妈以为你是贺南方的人,我就治不了你!”

  孔樊东声音不轻不重:“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横竖早已经得罪你,也不差这一回。”

  李苒:“怎么,你现在是要数落我在贺家的罪状?”

  孔樊东:“不敢,那些刻意接近贺和先生的人,都是图钱,给了钱都能打发走。”

  “李小姐,但你不一样,你图的是先生的心当初你心甘情愿地对先生掏心掏肺,爱的死去活来,现在不爱了,不图钱不图名分——要的偏偏是先生那条命。”

  “所以说,先生遇见谁都不怕,可他怕你。”

  李苒:“他怕我?”

  “他怕我什么?手段强硬的是他,无休无止的也是他,是不是在贺南方的世界里,就不能有任何人对他说不?”

  孔樊东幽幽:“他若是不怕你,怎么不敢去找你”

  李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没好气:“他心里想什么,我哪知道。”

  孔樊东顿了顿:“以前我一直觉得老板是个机器人,不会疲惫,不会被打到。”

  “他没有父亲,母亲不尽责,七岁时便一个人在英国读书。白人学校里,只有他一个黄种人,没人能理解,这一路他是怎么过来。”

  李苒:“孔樊东,贺南方在你们心里自然万般皆是好的。”

  “你不必拿他小时候的事情来说,谁小时候没苦过?我爸爸辛辛苦苦将我养育这么大,却由得你们贺家作践,他就不苦?”

  “他这种人自大又猖狂,容忍不了任何违背他心意的事情,说到底只是爱他自己罢了。”

  “心甚至比石头还硬,谁都走不进去。”

  孔樊东抽着烟,看淡道:“可你就是个意外你走进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不是先生没有放清楚你的位置,而是你没有放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先生的未婚妻,在贺家除了他,便是你位置最高。”

  “可这么些年,正是因为你从未把自己看重,别人才会看轻你。”

  “惹你不高兴,老板甚至眼都不眨,就将我交给你处置。贺夫人背着他让你学那些下作东西,即使那是他母亲,老板仍是一句话就将她送回台州。”

  “你不用做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他打倒在地。”

  “甚至能让他在获得如此成就后,还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李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的意思是,我这些都是咎由自取。”

  “你不是咎由自取,你性格要强,却又爱的卑微。”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虽然不想承认,但孔樊东的最后那句话狠狠戳中了李苒的心。

  手里拿着画稿,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画稿已经被泪水浸湿。

  力透纸背,晕成一个不圆也不满的印记。

  像极了她和贺南方的结局。

  爱的卑微又怎样?爱的卑微就能被人随意践踏?

  拿起手机将孔樊东还有贺所有人的电话全部拉黑。

  没有人的真心能够被日复一日的践踏,就算爱情都不行。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乱哄哄的很。

  她起身,盯着电话走神。

  后面两天,贺家再也没打过电话过来。那天她的话说的没有丝毫余地,但凡贺家还要点脸面,都不会再打过来。

  李苒用繁重的工作,将贺南方三个字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于晓晓成天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苒苒,你怕不是疯了?”

  “昨晚你加班到几点?”

  李苒:“忘了,反正挺久。”

  于晓晓:“你这是要练神功,必先熬疯啊?”

  李苒拿眼神看她:“反正也睡不好,不如加班。”

  于晓晓简直膜拜:“姐们,你句话简直是成功人士的座右铭啊!”

  话音刚落,李苒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蓦地想起这不是贺南方常说的嘛。

  她以前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这几天睡不着,彻彻底底感受了一番。

  以为是在办公室床不舒服导致睡眠质量不好,这天一大早上,李苒准备出去找房子。

  一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就被外面的人吓一跳。

  孔樊东不声不响地靠在墙上,旁边垃圾桶上的烟蒂盒,被塞得满满。

  李苒:“你怎么在这儿?”

  孔樊东搓了搓疲惫的脸:“等你一早上了。”

  李苒:“有事?”

  孔樊东满脸都是担心:“先生情况很不好。”

  李苒皱眉:“还没去医院。”

  孔樊东想到这个问题,艰难开口:“他最近失眠太严重,一离开家里的卧室便睡不着,而医生要求他住院观察,所以”

  李苒:“不能离开家里的卧室?”

  “那你们让家庭医生来不就行了。”

  孔樊东眉头皱的更紧:“他不许任何人进卧室他说一进卧室,里面味道就变了。”

  味道变了?

  这是什么习性?

  李苒知道他有洁癖,但严重到不允许别人进他房间,还是不能理解。

  显然,孔樊东说的复杂,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卧室,指的是你的卧室。”

  李苒:“”

  孔樊东:“这件事只能来找你。”

  找她有什么用?她是空气清新剂吗?

  李苒:“我没法帮你,你们最好现在就送他去医院,一直高热可不是好事。”

  孔樊东听着这句话,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们放在心里关切的人,轮到李苒这里,结果得到这么个态度。

  孔樊东那张粗犷的脸,几乎要低到了尘埃里:“李苒小姐。”

  “我孔樊东这辈子从未求过人,以前看不起你是我孔樊东的错,瞎了狗眼。”

  “今后我孔樊东听你的,说一不二,只要你能去贺家看一眼先生。”

  李苒头也不回地准备进屋:“不可能,你们还是趁早找医生。”

  孔樊东一只手握着门把。还在坚持:“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先生心里真的喜欢你,想见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李苒冷脸:“你哪只眼看见他喜欢我了?”

  孔樊东:“两只。”

  李苒:“”有病!

  一大早就被他气乐了:“贺南方是要死了还是怎么地?”

  “你连这种鬼话都说的出口。”

  孔樊东像是跟她较上劲,认死理,非得要李苒去看看。

  一早于晓晓刚上班,从大门外进来,经过走廊时看到孔樊东。

  朝他招手:“帅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孔樊东这么高的个子,站在她办公室门口过于显眼,李苒不想引人注意。

  “进来。”

  他朝于晓晓笑笑,随后进屋。

  李苒抱着手臂看他:“说好了,看一眼就走。”

  孔樊东:“行。”

  李苒那上包:“带路。”

  贺家别墅里,李艾宽慰贺夫人:“您别难过,先生说不定只是一时生气才让您回台州,等到气消了,不就接您回来了。”

  李艾一回来就听说贺母要被送到台州,心里也很是着急。

  她一直以来都是贺母阵营的,跟李苒一向不太对付,若是贺母一走,这贺家不就成李苒一个人的了。

  贺夫人摸着眼泪,拉着李艾的手:“真的吗?”

  “我真怕南方他是铁了心要送我走。”

  李艾:“不会的,只是李苒在家,贺先生只是给李苒一个面子罢了。”

  贺夫人精致的妆容哭的有点花:“可我真的不想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留下?”

  李艾想了想:“要不请许闻斌先生过来一趟?”

  “他跟贺先生父亲生前是好友,又是长辈,这些年许家跟贺家来往密切,若是请许先生来的说情话。”

  “贺先生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许闻斌和贺南方父亲是挚友,贺父去世后,他对贺南方诸多照应,后来贺家家大业大,势头盖过许家,可贺南方还是愿意将那些生意跟许家合作。

  即使以许家的供应链,已经支撑不了贺家庞大需求量。

  贺母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点点头。

  李艾:“正好周末是许闻斌的生日,到时候先生肯定会过去,生日宴上让许先生卖这个人情,肯定能成。”

  贺母这才不哭,脸上终于露出往日的笑意。

  孔樊东带着李苒一进来,便见李艾坐在沙发上和贺母说着什么。

  李艾一见李苒,并不作声。

  孔樊东淡淡地训斥她:“不要没规矩。”

  李艾不情不愿:“李苒小姐。”

  李苒:“别叫我,担待不起。”

  她独自上楼,孔樊东还有贺母他们全都留在楼下。

  二楼没有贺南方召见他们不允许上去。

  她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居然没人。她还以为他病倒卧床不起,看起来情况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转身去了书房,轻敲两声门。

  “进来。”

  李苒推门进去,见贺南方正在书房打电话,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居家服,有些宽松,松坠在他的身体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几天时间不见,贺南方好似瘦了许多。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偏头看门口,见到是李苒时,突然话音顿住了。

  “稍后联系。”

  说着就将电话挂断。

  贺南方站在靠窗的位置,转过身来时,背向着太阳,身后有一层淡淡的柔色的光圈。

  将他整个人包裹的没有往日那般凌厉,柔和许多。

  “你怎么来了?”

  李苒打量了他几眼,发现眼前这个人好的很,除了眼下的浓影比较重外,看似一切都很正常。

  她问:“你不是病了?”

  贺南方似乎有些生气:“谁跟你说的?”

  “行吧,还有力气生气,说明真没病。”

  贺南方不自然地从将袖子拉下,似乎在遮掩着什么,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我好的很。”

  李苒点头:“我看出来了。”

  “没事我先就走了。”

  贺南方看着她说走就走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你”

  李苒:“嗯?”

  贺南方:“你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抿着嘴唇,抬了抬下巴。

  李苒:“???”

  “没有。”

  贺南方似乎有点泄气,随后又很认命似的道:“算了。”

  李苒:“嗯?”

  算了什么呀?

  她有点懵:“你别这个表情,搞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贺南方不答,李苒想了片刻,突然想起来。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来道歉的吧?毕竟他那天晚上气的差点把礼物摔她脸上。

  李苒:“”

  这男人不傲娇会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了,app有点问题,刚才存稿一直设置不出时间。

  对不起,发两百个红包补偿大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