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告别
作者:二十七颗豆      更新:2023-05-18 05:47      字数:2126
  “景色不错。”老庄缓缓地步行在这条铺设在湖泊边上的石子路,朝坐在湖边亭子里的男人走过去。这一汪湖泊,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平稳的湖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波澜。这里的水清澈见底,如果往里面看,可以清楚地看见遍布在湖底的石头,还有一条条鱼儿游荡在其中。湖边,是一片茂密的草地,再往后去,则是一块自然形成的植物区,各式各样、形态不同的绿植,遍布在其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鸟语花香。不过如此。矗立在湖边的亭子,木头结构,顶端是一把伞状。亭子与湖泊的水线相互接壤,甚至只需要一点风力,水就会推搡着进来,淹到亭子的地面。但此时此刻,这种平衡并没有被打破。坐在亭子里的男人,手持一根鱼竿,边上还摆着一壶酒,看起来优哉游哉的。“老庄,我就看不起你这个人,这里可是我自己的梦境,你进来做什么?”男人的话虽然是在指责老庄,但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老庄拱了拱手:“我也没办法提前通知你啊。”男人听闻,叹了口气:“是啊是啊,知道了,有时候想想,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不是挺好的,但事实就好像一匹挣脱了控制的马匹,在你屁股后面粘着你,让你不得不跑。”老庄对此不可否认。从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位对世间万物不闻不问的隐者,但一旦他开口说话,那种隐者的气质就会荡然无存。老庄平静地走过去,也坐了下来:“你在那里怎么样?”男人回答:“挺好的,有吃的有喝的,就是见不得光。”老庄点点头:“狱卒有欺负你吗?”“嘿,我好歹也是在这个江湖上混了那么久的人,这点关系都处理不好,怎么活下来的?”老庄沉默不语。他的这位老朋友,因为一个女人,结果葬送了自己的半个人生。“倒是你,”男人转过头来,看了看老庄,随即又转过去盯着鱼竿和平静的湖面:“有什么事情吗?否则你也不会以这种形势来找我。”老庄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来和你告别的。”男人听闻,倒是没有一丝惊讶:“怎么?想通了?觉得做人没意思?老庄啊,我可劝你,别一天到晚去研究那些有的没的了,学学我,我现在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还在等我出去呢。”老庄笑了一声:“老朋友,我必须得走了。”“为什么?”“因为我不走的话,你连她都见不到。”男人嘶了一声,奇怪道:“有那么严重吗?和你说的梦境有关系吗?”老庄点点头。这时候,一直处于平衡不动的鱼竿,突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鱼竿入水的地方,产生了一团波纹,正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波纹之后,保持着“河水不犯井水”的湖面和亭子,终于被打破了,水淹没了亭子内的一部分地面,但饶是这样,这两位都没有动身躲避的意思,任凭自己的衣服被打湿。男人稍微加了点力道,鱼竿重新稳定。如果这时候从高处往下看的话,就可以看见,一条通体金黄色的鱼儿,已经一口吃掉了鱼钩上的鱼饵,身形矫健地游了开去。“鱼逃走了。”老庄说。男人叹了口气:“逃走了又怎么样?”老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男人问:“按照你的性格,已经找好继承人了吧?”老庄点点头:“找好了。但是是谁,我不能说。”“知道知道,规矩嘛。不过……”男人话锋一转:“什么样的敌人,需要你这么做?”老庄回答:“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这次来,不光光是和我来告别的吧,说,我能帮的,肯定帮你。”老庄缓了缓,说:“我确实是来求你一件事的。”言到于此,他伸出手,按住了男人的右手腕。一阵难以形容的温热感,从老庄的手上蔓延到了男人的皮肤上。紧接着,一个冒着光亮的“梦”字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之上,犹如会本身就是会呼吸的生命体一样,这个“梦”字一明一暗。“这是什么?”男人惊讶地问。老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手:“我到现在为止,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刚才我将身体里剩下的一些魂介转移到了你的体内,虽然不多了,但足以让你,和你的子孙在未来的日子里隐藏起来。放心,我也不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子孙被纠缠进来,我只是希望能够尽我的一些力量,保护你们。”男人皱起了眉头。他刚才那副平静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去?”老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追问了。男人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梦”字,心中如同被一块石头击中一样,咯噔一声沉闷的响动。“没有那么简单,对不对?”老庄明白他问题中隐藏的意思,苦涩地笑了笑:“我没有后代,虽然有一位已经被我列为了继承人,但真正能够改写整个梦境的人,我却没有找到。如果你的子孙,万幸当中有这样的能力,请你转告后代,一定要为之一战!为整个梦境的安危和平衡一战!这……就当是我老庄的遗愿了。”这句话分量有点大。男人一下子甩掉了手中的鱼竿,任凭它掉到了湖水当中。“如果我不愿意呢?!我的后人没有义务来解决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老庄跟着站起来,拱了拱手:“我的话已经说了,至于做不做,当然,是你的选择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或许还能再见。”说完,老庄的身体变成了一群往湖泊上飞去的蝴蝶,消失了。男人一直愣着,直到双脚再也站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我可能错了……你才是那条游走的鱼……”他的双眼里闪出泪光,自言自语地说着……这一次之后,他们两个再也没有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