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你比他好看
作者:贺伊川      更新:2023-05-17 15:41      字数:4362
  上官府内,连昭捏着从宫里递出来的信笺。“连大哥,见字如晤”他眸子凝然,担着纸的手有些颤抖,一字一字一默念着。这的确是南儿的笔迹。如今宫里那位王昭仪就是当初林家的林初南,无疑了。看着林初南在信上所写,她死后重新在王氏的身体里活过来的事情,连昭既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这是老天爷有眼,总算为林大将军留下了一位后人。再往下看,非但南儿,就连皇上也已经转换了灵魂连昭惊叹之余,觉得十分庆幸。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读完信,他将信低扔进了火炉中,烧成灰烬“皇上,安乐侯请求面圣。”建章宫的太监跑来了温室殿禀报。孟轩鹤隔着帘子道,“不见!”小太监听着皇上心情不好,应了一声赶紧走了。回到建章宫,正焦急等待的张文昌看见小太监回来了,忙不迭地作着揖上前,“公公,皇上答没答应见老夫啊?”小太监低垂着头道:“侯爷还是回去吧,皇上说不见。”“为何啊?您没告诉皇上,老臣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向皇上禀报吗?”张文昌说着,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元宝,往小太监手里塞。小太监方才传话已经收了好处,不敢再收,推开了张文昌的手,好言道:“侯爷,不管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皇上的心情不好。奴才听说皇上昨儿回来的时候就发了雷霆之怒。这个节骨眼儿上,您不见皇上,比见皇上要好。以免祸及自身。”张文昌知道小太监说的也是实话,可这祸本来就是从他张家出来的啊。小儿张宏还在皇上手里,他虽面上说不管张宏,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总是不放心。无奈之下,张文昌只得回府。张府之上,张信也无心去衙门,点了个卯就回来了。听说父亲进了宫,便在书房等待父亲归来。一个时辰之后,张文昌回来了。张信忙迎了上去,“父亲,您进宫见到皇上了?皇上可有提起宏儿之事?”张文昌见张信在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摆了摆手,坐在了书桌之后。张信跟到书桌前,身子前倾看着自己的父亲,“皇上竟不见您!”张信觉得大事不好,从昨晚到现在,他动用了很多力量与银财,打听弟弟的情况,可宫里此次口风极紧,他竟然什么也没有打听到。而且,经过昨日一事,他也知道,宫里的守卫换掉了大半,他们家这些年来一点一点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全都覆灭了。皇上真的,好阴险。张信说:“父亲不必担忧,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张文昌素来知道张信的性子,听他这么说,心中警醒起来,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轻举妄动!”张信恭声道:“儿子明白。”张信转身离开书房,心想,他可不要让张家步了林家的后尘。张信才出二门,便见管家匆匆跑了过来,禀道:“大公子,高大人求见!”张信一听是巡防营的营卫高辰,想到昨日弟弟出事就是高辰前来送信的,便让管家把高辰请了进来。张信把高辰请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俯低作小的样子给高辰拱了拱手,高辰惶恐道:“张大公子莫要折煞了小人。”“哪里,高大人对我张家有恩,自当感谢。不知高大人今日前来有何事情?”“昨日之举实属无奈,高某虽然过来送信补救,但错已铸成。好在,皇上是命高某把二公子押进宫里的。属下特此来告之,二公子被关在宗正府的监牢里,现在安然无恙,家中不必担忧。”“宗正府?”张信倒是意外,皇上怎么会把弟弟关进宗正府,皇上这是要将弟弟秘密押起来,难道不打算放出来了么?高辰点头,“高某也不知道皇上何用意,总之皇上昨日非常生气。现下,高某也不得入宫了,心中不安,只有将知道的消息告诉大公子。若大公子有用得着高某的地方,在所不辞!”张信双手将高辰扶起。巡防营有四个营卫,分别管辖长安城东西南北四个区域,高辰是四个营卫中出身最不起眼的,以前张信从未放在眼里过。没想到高辰是如此识趣的一个人。他也知道,高辰不会白白的投靠,日后肯定是要些好处的。张信意味深长地说:“高大人此言,张信记在心里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日后张信也不会亏待高大人。”高辰作欣喜状。二人又说了几句,高辰告告辞离去,回到高府,乔装一番,便悄悄进了宫。孟轩鹤听了高辰所报之事,冷哼一声,“果真是狼子野心!”孟轩鹤心中后悔啊,虽然他并不是原来那个皇帝,时至今日,想到林万里那样一位忠胆义胆的历经三朝的老臣被迫害致死,林府一把火被烧的没了模样,仍然觉得心痛,后悔。如果他早来几天,也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高辰离开后,孟轩鹤回至温室殿。林初南站在窗户边,手中拿着连昭回给她的信,非常长的一封信,密密麻麻的篆体字,将林府当日覆灭的情形写的清清楚楚。原来在爷爷将连昭调到边镇的时候,连昭就知道要出事,并且劝过爷爷不可坐以待毙。但爷爷一片赤诚,念着武宗皇帝的嘱托,终是不肯背叛大齐,更不愿意林家落一个谋逆之名。连昭不得已,偷偷返回了长安,路上遭遇堵截,他来迟了一步,他来的时候,林家已经烧了起来。他隐隐听见有人在呼救,不顾一切扑进火海,不幸自己被掉落下来的横梁击中,才惨遭烧灼,变成现在的样子张文昌等人为了防止亲近林家之人生事,在城中严加布防,他受伤后不敢去看大夫,栖身在城外那座废弃的城隍庙中,每当感觉身上有了力气之时,就会到林府附近,看看,会不会还有人来直至,他看见那个被特地挂到匾额上的铃铛。林初南用手拭了拭眼角,望着眼前的窗户,虽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她依旧感觉,像是爷爷站在那儿,在对着她笑。她的爹爹,娘亲,兄弟,叔伯们,全都还在一般“南儿。”孟轩鹤走进来,见林初南的背影,感觉到一种孤单与无助,他走到她身后唤了一声。林初南的肩膀一动,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高辰走了?”孟轩鹤看着她,俊眉紧蹙,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南儿,连昭给你写了什么信?”林初南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信纸攥进手心里,攥成了一团,顺手扔进了炉火中,纸张燃烧起来,火苗突然升高,很快就书信焚烧殆尽。孟轩鹤凝眉。林初南抿唇一笑,“没什么,就是说他今晚就会行动,偷偷联络北军中的旧部。”她明明是笑着,可孟轩鹤觉得她此时的笑容看起来比哭还要令人难受,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力地抱着她,“南儿,都怪我,如果我能够早来大齐几天,你就不会失去那么多的东西了。”林初南被孟轩鹤抱着,他的体不一点点地传递给她,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她更震惊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竟然能够猜到她心里在为什么事情而伤心。感觉他双臂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林初南有种呼吸不畅之感,她推了推他,说道:“孟轩鹤,你弄的我快透不过气来了。”孟轩鹤不放松,低声道:“你会不会因为那个人,而迁怒于我?”“你想什么呢?”林初南嗔了他一眼。孟轩鹤放开她,捧着她的脸庞,凝视着他的眼睛,他没多想,方才他唤她,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的眸子里明明装的是怨恨。“南儿,毕竟我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外表,你还曾经把我错认成了他”林初南承认,有时候看着孟轩鹤这张脸,她也会想起那个曾经的皇帝哥哥,很想亲口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张文昌而舍弃了林家?甚至,想让他血债血偿!但,她明白,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感觉到孟轩鹤的不安,握了他的手说,“孟轩鹤,你是你,他是他,虽然你们拥有一模一样的外表,但是,在我的眼睛里,你跟他长的是不一样的,你比他,要好看的多。”“真的?”孟轩鹤有点激动,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林初南夸他比那个人强。林初南笃定点头,“人的长相并不单单只是外表,你所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事,你心里想些什么,在筹划着什么,你是阴暗的还是磊落的,你是善良的还是恶毒的,都会隐隐约约地反映你的皮相之上。你跟他,乍看一样,细看,大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们就是两个人,不同的两个人,孟轩鹤,我不会混淆的。现在,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孟轩鹤没有想到林初南会有这样的见解,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高兴,还有些感动,他再次将她紧抱,心里面的不安已经一扫而光,他欣慰地说:“不愧是我孟轩鹤喜欢的女人,南儿,遇上你,真的是我的幸运。”林初南将脑袋靠在他胸口,方才因为连昭的信产生的难过悲伤,已经被他抚平,她笑了笑,问道:“你的伤口还疼么?”孟轩鹤往手臂上拍了拍。她眸子一紧,“你干什么?”孟轩鹤低低笑了,“看你这么紧张我,我真想它再疼上一回。”林初南瞅着伤处,“已经好了?”“当然,朕血气方刚的年纪,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加上上好的金创药,又服了太医开的中药,伤口愈合的速度,都比一般人快。已经完全不疼了,就是有点痒,很想脱了衣服抓一抓。”林初南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千万别碰,痒就是它在长肉了。”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求见。孟轩鹤与林初南对视一眼,嘀咕道:“天都黑了,这又是谁?”林初南道:“去看看。”他二人一同出去,见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问明来路,才知道是永巷的人,小太监说,苏腾快不行了,在临死之前,苏腾想见皇上最后一面。昨晚孟溪舟还跟沧海六月看见苏腾夜里密会神秘人,怎么今儿就不行了?林初南小声对孟轩鹤道:“皇上,还是不要去了,你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个时候过去,如果苏腾要耍什么花样,我怕你会有事。”孟轩鹤按了按她的手,“听你的。”他也知道,苏腾想利用将死见到他,一定有图谋,如果他不去,苏腾肯定不会死。他作烦躁的样子道:“他只不过是一个罪人,朕早就不愿意再见他了!”小太监一听,左右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道:“皇上,苏公公在永巷的这些日子无一日不念叨皇上,说从皇上十四岁的时候,他就跟在皇上身边了,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虽然他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情,现在已经后悔了,而且,他说,他还有些事情要亲口告诉皇上。”“朕与他没有什么可说的!跪安吧!”说罢,孟轩鹤拉着林初南回到了暖阁。小太监见皇上拂袖而去,灰溜溜地离开了温室殿。沧海立即派一个人跟了过去。暖阁内,林初南拿出了一些黄纸,用剪刀剪成了长方形。孟轩鹤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林初南嘴角微翘,“我,我想叠些金锭子,到明德寺里烧给家里人我听说,人在那边也是需要钱的,爹爹娘亲自小都是锦衣玉食的人,要是没钱打点,恐怕会受苦。”以前,孟轩鹤是不相信这一套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说,“我帮你。”“你去躺着吧,手还没好呢。”孟轩鹤不管她,坐到了一旁,拿起一张纸就要折,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林初南看着他呆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吧,你想叠我来教你,但是,你叠一会儿就去休息,不能累着。”孟轩鹤笑了,“好。南儿,我不但要跟你一起叠,我还要跟你一起去祭奠他们,告诉爷爷,和爹娘,你现在遇到了一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让他们在那边不必为你挂心。”西窗下,烛光中,两个人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叠起了金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