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孟溪舟吃过药后就躺下了，林初南坐在床边陪伴着，给他讲起故事，讲着讲着，他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冬岑见主子从床边起身，小声问：“娘娘，太子睡着了？”林初南点了点头，出了太子寝室，坐在暖阁的榻上。冬岑已经提前将一个绣筐端过来，放在榻几上，又用拨了拨蜡烛的烛芯，让火苗大一些，显得亮一些。林初南愣了一下，并不碰绣筐，含笑道：“外头书桌上那本盖着的书给我拿来。”在里间帮林初南整理床铺的冬灵听见这话，些许奇怪。而冬岑已然问出声，“书？婕妤从前晚间都是做些针线，好久没见您看过书了。”林初南笑着说，“你好久不进来伺候不知道也不奇怪。太子满三岁就要读书了，我也就不做针线了，看看书，到时候能更好的辅导太子的功课。今儿皇上不是也说了么？”冬岑点了一下头，将绣筐端了下去，到外头拿书。不过，她的确感觉到，王婕妤与以前不大一样了。冬岑走到书桌前，果见正中间盖着一本打开的书，她拿了起来，可惜她不认得字，也不知道是什么书，只好捧去暖阁，交给主子。林初南接了，寻着自己折起来做痕迹的那一页，接着看了起来。这是《灵异志》，民间流传的，讲的都是一些志怪故事。没有人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传言这本非一人之力完成，而是一个神秘的门派在管理着，门派的传人会不断地将新的故事加进去，千百年下来，《灵异志》从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变成一本厚厚的巨著。只因林初南死后重生，变成了王婕妤，她一直觉得很神奇，总想不通是为什么，就想着看看这些故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诛丝马迹。刚看了没一会儿，六月从外头回来了。林初南将书本盖上。六月摘下斗蓬，将门关好，往手里哈着气走近前来。林初南说，“赶紧烤烤。”六月左右瞧了瞧，“娘娘，冬灵冬岑呢？”林初南笑了笑说，“才忙完，回耳房去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六月冻的通红的手伸到炉子上翻着，轻蹙了眉头，“奴婢去下房找沧海公公的时候，他正被苏公公盯着受罚呢！”林初南笑意敛去，“为何罚他？”“苏公公让沧海公公光着脚站在院子的井边，还亲自看着，奴婢不敢近前。等了一会儿，苏公公去伺候皇上了，奴婢才敢露头。沧海不愿意说，不过，奴婢从苏公公骂他的话里也听出来了，是咱们连累了他。”林初南轻叹了口气，“宫里头向来这样，掌事的不喜欢下面的人太机灵，怕有一天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六月深有同感，点头道：“我把银子悄悄给他了，他收了，但他说今日之事并不是为了向娘娘讨好，而是为太子着想，为忠于皇上。”“他还挺聪明的，也是个明白人。我让你问的事儿，他怎么答的？”“巧了，他说皇上问过他一次，是张婕妤照顾太子合适，还是王婕妤照顾太子合适。别的就没有了。皇上甚少提及后宫之人。沧海说，皇上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林初南点了点头，心道，何止不大一样？几乎可以说是换了一个人。不过，这一点消息已经足够证明，太子仍然是后位归属的决定性因素。今日皇上离开的时候，让她好好照顾太子。这么说，她这些天的努力，这几天的折腾，没有白费。皇上心内的天平已然倒向温室殿。只是，如今朝中张昌新势大，副丞相穆怀信又与张家有姻亲，恐怕皇上要立她为后，还得过了朝臣这一关才行。后宫之中，她尚能动些心思，用些手段，前朝如今这个身份，在前朝一点关系和门路都没有。林初南在脑袋上轻捶了两下。怎么办？怎么办？一个脑袋不够用啊。林初南的手往炕桌上一按，站了起来，“六月，把我的斗蓬拿来。”刚刚把手烤暖的六月，愣了一下，“娘娘，这个时候还要出去？”林初南催促道：“快去。”六月不敢耽搁，赶紧去拿了斗蓬，并为林初南穿上。林初南嘱咐道：“你好看太子，他如果醒了见不着我，就说我马上回来，千万别让他闹。”“奴婢在这儿，谁陪您出去呢？”“秦平。”六月点了点头，为林初南系好斗蓬，备好手炉，就去下房将秦平喊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一主一仆一前一后出了温室殿。秦平提着个羊角宫灯在前头带路，林初南在后面走着。很快，到了长街的尽头，秦平问：“娘娘，咱们往哪儿走？”林初南指了指右手边。秦平有些意外，“长，长乐宫？”林初南点了一下头，“今日多亏太后娘娘主持公道，才还了我清白。白天人多眼杂，长乐宫如今身份又特殊，只好晚上过去谢谢她。”秦平深有同感道：“是得谢谢太后，白天那阵势奴才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要是皇上来的不及时，要是太后顾忌张婕妤背后的势力，她们众口一辞，真会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林初南看了秦平一眼，“你倒是看的透彻。”秦平叹了口气，“在宫里呆久了，就看明白了。奴才知道娘娘您一向与世无争，一心一意照看太子。那张婕妤以前就盯着林皇后，也没怎么在意过您。如今林皇后去了，她恐怕要针对您了，您可一定得小心着点儿。”林初南含笑道：“我会的，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定不会亏待你。”秦平咧了咧嘴角，摆了摆手，“算了娘娘，奴才在宫里当差，从不敢奢望有什么好处，只要能够将这条小命保住，平平安安地混到能够养老的时候就行了。”“你是不是被今天日的阵仗吓住了？”秦平扯着嘴角僵笑一下，“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三条人命啊娘娘，就在奴才眼前，给活活地打死了。月晴姐姐以前多体面的一个人儿？打死完了，草席一裹就扔出去了。”林初南深深看了秦平一眼，说道：“他们死了固然可惜，但也是罪有应得，他们都不是忠心之人，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秦平停了步子，扑嗵跪了下去，“娘娘放心，秦平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做那种背叛主子的事情！”林初南哂笑出声，“我又没说你，快起来吧。”秦平起来，往额头上擦了一把，将羊角宫灯提好，为林初南照亮前方的路，“娘娘，您小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