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作者:睡芒      更新:2023-05-13 21:13      字数:3041
  是狐狸。他颇为惊奇。听闻狐狸很会模仿其他物种的声音, 甚至以此作为陷阱来捕猎生存。他瞧见这狐狸还有气。流了这么多血,还不肯咽气, 可见其韧性!臧昀心底不忍,回过头看向马背上的少年:“少主,这狐狸好通人性,我能带他回去吗?”马背上的少年,裹着黑色的氅衣,领口露出白色羊皮毛里,背着弓箭,端看身形, 比臧昀这个习武之人要瘦, 巴掌小脸, 戴着半边漆黑的面具。而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浓黑的眉毛与睫, 沾了一片白雪。这少年年纪虽小,黑色的瞳仁却戾气极重, 让人不敢直视。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哑,说:“你是要救它,还是吃了它?”古遥一听这话, 差点没气绝身亡!可再也没有半分的气力发出抗议的声音。只能在心里发出咒骂, 你等着,等着……但抱他的似乎是个好人,摇头说:“太可怜了, 还这么小, 就没了亲人。我带回去吧, 给它包扎一下。若是熬不过今晚, 明天就……”“吃了?”马背上的少主垂下眼, 瞥向臧昀怀里那一动不动的小狐狸。本以为真是要死了,少主却瞧见,那狐狸似是朝他翻了个白眼。可真通人性。少主勾起唇角,说:“炖汤吧。”臧昀应了:“行,如若他熬不过来,就炖了做汤吧。”说完,将小狐狸揣在怀中,翻身上马。他压低狼皮的帽子,单手托着这只幼崽,另一只手提着缰绳,双腿轻夹马肚子,在前面带路。身后的马匹上,沈不容抽出长弓,并着箭矢拉弦,坐在马上,甚至没有花时间瞄准,咻地一声,臧昀扭头去看——木箭射中了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少主的箭法越来越好了。”他回过头。沈不容并未接话,淡然地把长弓背回了背后。旋即侧身下马。他一下来,便能看见其身高肩宽的身量,和少年瞧着十五六的面孔相比,这身量真当结实。大氅是用当地的羊羔毛和猎来的狼皮做的,黑色的披风略大,衣摆拖曳至雪地。沈不容将野兔捡回来,一只手抓着木箭,将带血的箭镞在雪地里轻轻一杵,洗干净了,再把野兔轻轻一抛,丢给臧昀。沿着来时的马蹄印,渐渐走着,雪地被抚平了,看不见路了。冬天的阿勒古草原,极度的低温让这里变成了一片冰原。如若是初次来这里的人,身体不好,很难熬过冬天。他们会来到此处,也是说来话长。九年前,隐世不出的万仞崖崖主和崖主夫人,因身怀江湖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受身边侍从出卖,落入陷阱。二人被中原几大门派高手联合绞杀,独独留下年幼一子,幸免于难,却身中无解蝎毒。臧昀作为当时年仅六岁,还是个稚童的容少主的护卫,得崖主临死嘱托:“带容儿,去……西羌,昌迦寺,找……活佛,江湖上,唯有他能解此蝎毒。”于是,臧昀便带着沈不容,驱赶马车。路途遥远,他在路上还买了个年幼失怙,卖身葬父的小乞儿,名曰吉祥。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会做饭洗衣,因是男童,他想着正好可以和小少主做个伴。只不过吉祥刚上马车,就被少主的脸给吓到了,差点没晕过去。那时候的沈不容,还没有开始戴面具,蝎毒盘踞在半边脸皮上,看着可怖至极。发作之日,更是会遍布全身,七窍流血,叫人不敢靠近!臧昀每每见到,也是心里一抽,尤其是看见原本性子就有些沉默的容少主,愈发的内敛不言,喜欢缩在角落里,更是心痛,发誓一定要找到那活佛,让他给沈不容解毒。他叫吉祥别害怕:“少主只是中毒了,等解毒后,他就和你一样了。”吉祥也是胆大,懂得感恩,鼓起勇气点点头,说自己不害怕,声音有些颤:“我会照顾好少主的。”他看着一旁不哭也不笑,露出可怖面孔,偏偏还安静得不像话的这小少主,一路颠簸。马车走了几个月,听说昌迦寺就在附近,臧昀就花了些钱,买了这小庄子安顿下来。那会儿正是初夏,草原上的花开了,臧昀见到黝黑的牧民放牧,看见一望无垠的草原和野花,本来觉得很苦的心,忽然安定了。回去时,吉祥看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只这么小的狐狸,不免有些失望:“今天猎的是狐狸?”臧昀便从袋子里抓出一只野兔丢给他:“去烧火。”吉祥接住兔子,眼睛一亮:“那这狐狸呢?留着下顿吃?狐狸肉好吃吗?”“不吃,”他摇头,“这小东西还活着。如若熬不过今晚……明日再说吧。”然后转身,对少年说:“少主,进屋歇息会儿吧,等饭菜好了再叫您用膳。”古遥本来昏迷了,隐约间,嗅到一股微弱到灵气……肚子饥肠辘辘地咕了一声。臧昀先给两只马喂了秋天储存的干草,然后才顾得上这小狐狸。狐狸身上的伤口在低温下结痂了,他随手用一块布给它包扎了下,然后在柴房角落,垫了两块布,把狐狸安置在破布上。古遥躺下后,方才睁开眼睛看他。见到是个粗犷的汉子,皮肤黝黑,感激地朝他嘤了两声。随后,这汉子又给他端来一小碗见底的玉米糊糊,掺着几根没有肉的、嚼碎的骨头。显然是吃剩的东西。古遥只瞥了一眼,连闻都懒得闻。他还惦记着那灵气,若是有灵气温养,他能恢复的快一些,说不定能依靠那股微弱的灵气来修炼,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小,项圈又去哪了。古遥睁着碧绿的杏眼,望着缝隙里的夜色,这四面漏风的柴房,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只听“咻咻”的声音,他定睛看,似是有人在练剑。再仔细看,那人不是在练剑,而是拿着一截短木枝在舞……古遥是佛修,不懂剑,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他把木枝舞得很漂亮,行云流水,古怪刁钻,竟是越舞越快,快到只剩残影,最后,木枝形成的剑气直指柴房门,竟让那门断裂一道一寸多宽的口子!古遥也是瞪大了眼睛,透过那道口子去看,是个看不清面貌、形单影只的少年人,衣衫单薄,身材清颀,身上裹着一层浅浅的灵气。这灵气在这样的凡尘之地,分外的耀眼。只见少年随手将木枝一丢,转身回了房。古遥收回了目光,趴在尾巴上思考了好一会儿。他舔了舔鼻尖,从口中吐出金戒,抬起爪子,将之抛出,又落下。那带他穿越空间的法器,失去原有的光辉,变成了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铜戒。古遥像人类那样垂头丧气地叹息,两只爪子抱着戒指,又把它塞回了嘴里。此处实在是怪异,有灵气,但非常稀薄,犹如在下界时,师祖带他下山进村游历,那人间约莫就是这样,几乎没有灵气的存在,所以孕育的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半夜,古遥饥肠辘辘,被冻醒了。他强撑着受伤的弱小身躯,从柴房缝隙爬了出去。循着一丝肉味,猫着身体钻进厨房里。半只烧的兔腿放在土锅里,古遥抬起爪子掀开地上冒着奶香气的木桶盖子,漆黑之中,分辨出这应该是生羊奶。小狐狸扒拉着木桶,伸长脑袋试图去喝两口。“咕咚!”古遥冷不丁栽进这小半桶的羊奶里,乳白色的羊奶是刚好淹没他的高度,他泡在内里,也不嫌弃,反正都让自己弄脏了,埋着头就把桶里的羊奶卷入口中。他吃饱喝足,靠在足以为他遮风的桶中,挺着圆润的大肚子,闭着眼睡去。翌晨。“臧哥!!!!不好了!!!!”古遥迷糊之间,被人拎起来,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熊似的矮个青年,下巴一颗黑痣,身上是长短不一的皮革,张牙舞爪地抓着他骂:“你这畜生!都干了些什么?!这些奶是给少主喝的,被你偷喝光了,你该死!我打死你!”古遥被他提起丢到地上,踢到角落,他弓起身体,然后一把扫把打过来,将他一把扫出去。连滚带爬的,古遥忙躲到了他扫把够不到的缝隙里,见到昨日捡自己回来的好心人进来了,连忙呜咽着卖惨。自打化形成人这么些年,他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臧昀见状,问怎么了。吉祥提起木桶,倒豆子似的说了缘由:“这畜生是个贼,赶紧把他杀来吃了!这种东西,我们不能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