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羽把自己的书包放进屋,然后就去关建国家找石振。

  石振推着三轮车站在关建国家门口，正在跟一个年轻男人说话,两人看起来很熟。

  这人就是住到他家的那个人？他是谁？

  关白羽心里不高兴，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看到石振就笑：“哥！”

  “小羽，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石振有些惊讶，他刚打算出发去安山镇汽车站接关白羽……按照他的计算，关白羽这会儿，应该在长溪市前往安山镇的车上。

  市一中离长溪市汽车站有段距离,关白羽需要坐公交车过去，按理这一路就要花半小时，从长溪市来安山镇，又要半个多小时。

  而现在……离关白羽放学,才过去四十分钟。

  关白羽道：“哥，梁秦轩家里有车，他让人送我回来的。”

  关白羽能这么快回来，还多亏了梁秦轩。

  梁秦轩家里是有汽车的，他爸的厂里更有好几辆,那帮着厂里开车的人里，还有梁秦轩母亲那边的亲戚。

  梁秦轩今天放学,梁父就喊了梁母那边的亲戚去接他，结果梁秦轩自己没坐车,倒是让司机送关白羽回家。

  私家车开的比公交车快多了,这不,才半个多小时,关白羽就回家了。

  “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了？”石振有些吃惊。

  关白羽道：“嗯,他没朋友,就把我当好朋友了。”

  梁秦轩以前也是有些狐朋狗友的，但是他家闹成那样，他的狐朋狗友用同情的目光看他，还假惺惺地说他爸这种事情常见……梁秦轩就跟他们闹翻了。

  反倒是关白羽，他愿意跟关白羽相处。

  主要是……梁秦轩觉得，只有关白羽是为了他好的。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好好读书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管关白羽给他找了什么理由，总归是在劝他读书。

  要是没有关白羽，说真的，他不太想读书了，一方面是自己成绩不咋的，另一方面……他真不想天天见到陈少津，成绩还被陈少津压着。

  而且他爸都那样了，他干嘛还要当个乖儿子，好好读书？

  但关白羽一片好心逼他读……他觉得自己也该振作一点。

  石振记得梁秦轩说过，说他年轻时有很多朋友。

  不过关白羽性格好成绩好，梁秦轩想跟他当朋友也正常。

  梁秦轩可是个一大把年纪，还折腾着学英语的人，非常热爱学习。

  石振顺势问了一些梁秦轩的事情。

  梁秦轩家里的事情，关白羽没多说，免得他哥觉得梁秦轩可怜。

  关白羽只道：“他本来不想读书，我一直劝他，他就打算好好学习了，还很感激我。”

  原来是这样，石振道：“你做得对，就该让他好好读书。”

  “嗯，我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他爸，花钱请学校里的好老师给他补课，他这个周末要连着补两天课！”关白羽道。

  他跟梁秦轩说，让他爸花钱找补课老师，既可以多花他爸的钱，还能让他爸觉得他是个好孩子，让陈少津嫉妒，梁秦轩就去跟他爸提了。

  梁秦轩他爸对儿子正愧疚，更别说这些还是正当要求……全同意了。

  说起来，找他们学校的好老师补课，补习费可是很贵的，一小时就要二十元，梁秦轩补一天课，要两三百块！

  “小羽真棒。”石振笑起来，同时琢磨着，要不要攒点钱，将来也请老师给关白羽补一补课。

  后世严查老师课外补课，这会儿这种事情却并不禁止，一些高中老师还在之后的好些年里，靠着补课赚下几套房……

  关白羽被夸了很高兴，石振关心梁秦轩，他又有点不乐意。

  算了，反正他哥跟梁秦轩，不会有太多接触。

  石振和关白羽聊起了梁秦轩，而长溪市，梁秦轩来到他们学校一个高三化学老师的家里，开始了二十元一小时的昂贵补课。

  这个年代，其实家长出钱找老师补课的事情，还是比较少见的，倒是有些老师，会免费给喜欢的学生补课。

  现在梁秦轩的父亲出这样的高价让老师教梁秦轩……

  那老师和蔼地看着梁秦轩，决定就算梁秦轩是一块朽木，也要给教好。

  梁秦轩其实并不是朽木，以前就是贪玩，不爱学。

  坐在教室里，他听着听着，可能就走神了，如果有哪里听不懂，走神就更厉害。

  但现在，有人一对一教他！

  他没办法走神！

  梁秦轩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学了下来，学完两小时，还收获了一张试卷。

  化学之后，还有物理、数学、语文、英语、生物……

  梁秦轩：“……”他有点后悔了。

  不过，学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被老师盯着，他就没空想自己家里的糟心事了呢！

  唉，他身边的那些人里，还是关白羽最好。

  他的狐朋狗友只想花他的钱，他家里出了事，眼里就藏不住地幸灾乐祸，还哄他花钱带他们去舞厅之类的地方玩，消费……

  也就关白羽，一心劝他读书，还从不跟他要钱。

  天天在梁秦轩那里蹭饭的关白羽：最近吃饭的钱都是梁秦轩付的，他哥给的生活费他都没怎么花……存起来给他哥买礼物吧！

  关白羽都想好了，再存一存，就给他哥买一辆自行车。

  骑自行车，可比骑三轮车帅气多了！

  关白羽在石振介绍过之后，得知家里多的这个人，是石星火的弟弟石星朝。

  其实他哥以前跟他说起过这个人，也说过这人会过来。

  关白羽笑着跟对方打招呼：“星朝哥你好！”

  “你好你好，”石星朝连忙道，又对着石振夸关白羽，“阿振，你这个表弟长得真俊，跟画里出来的小仙童似的！不愧是你表弟。”

  石振听了很高兴：“小羽他成绩也好，在市一中读书。”

  “太厉害了！”石星朝连忙道，又夸了关白羽几句。

  夸人又不用钱，对吧？他也没钱给关白羽见面礼，就多夸夸。

  关白羽被夸的……心里那点介意都快消散了。

  关白羽急急忙忙回来，还没有吃午饭。

  石振是给他留了饭菜的，他回家吃了点，就来石振这边，帮着绣花。

  但被石振制止了：“小羽，高中应该挺忙的，你别绣花了，多看看书。”

  石振也不知道要怎么看着孩子读书，但总不能让孩子忙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以至于没空学习。

  他上辈子是从底层起来的，认识很多靠摆摊或者开小店赚钱养家的人。

  这些当父母的，有些还好，对孩子读书的事情很上心……除了极少数孩子真的学不进去，大部分孩子，还是有了不错的未来的。

  但也有些父母，一点不关心孩子的成绩，反而把孩子当免费劳动力使唤，让孩子在店里干这个干那个……那些孩子普遍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父母攒下了家底的还好，没攒下家底的那些，在后来店不好开的情况下，往往混得不怎么样。

  石振很坚持，关白羽就拿出课本学起来。

  石振偶尔瞄了一眼，瞧见一些“氢氦锂铍硼”什么的，肃然起敬。

  这些他都不太懂。

  石星朝也来瞄了一眼，也不太懂。

  两人都不聊天了，安静地绣衣服，免得打扰到关白羽。

  他们绣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几天在家休养的关建国过来了。

  关建国是咳嗽咳出血的，他老婆跟他大吵一架，逼他戒烟，他就不抽烟了。

  他自己也有点怕，怕自己会没命。

  这好日子刚开始，他可舍不得死！

  石振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关建国说自己没事，想了想又道：“我打算把拖拉机卖了，不干这个活了，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石振并不意外关建国的选择，说起来，开拖拉机这活儿，也干不了太久了，这个国家发展很快，再过些年，拖拉机就会被淘汰。

  当然，这几年拖拉机还是大行其道的。

  卡车汽车太贵了，大多买不起。

  他就想过，要买一辆拖拉机……

  石振心里一动，问：“关叔，你的拖拉机打算卖多少？”

  关建国道：“这拖拉机我是三千六买的，怎么都要卖两千五吧，现在的钱，可没前几年那么值钱。”

  关建国的拖拉机，不是用来耕地的那种，而是后面带个车厢，用来拉货，地面上开的那种。

  这还是六年前，他咬咬牙，凑钱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买的。

  当时他们一人出一千二，合伙买了这拖拉机。

  之后他们就合伙开，一起挣钱，但不管什么生意，一旦合伙就容易出矛盾，谁干的多了谁干的少了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非常多。

  正好他存了一些钱，就把这车从朋友那里买下来，自己开了。

  这几年，关建国家不仅盖了房子，买了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他和他老婆两个人一起，还存下一万多块钱……关建国就想卖了拖拉机，干点别的事情。

  石振想了想道：“两千五有点贵了，两千三的话，我买了。”

  现在的拖拉机……石振是开过的。

  这东西，说它质量差吧，其实它也还不错，那车厢特别牢固，用来装砖头装石头，装啥都行！

  但要说它质量好，那肯定是不成的。

  它们总坏。

  基本上每个开拖拉机的人，都会修拖拉机。

  这东西构造挺简单的，发动都要用手摇半天，一般人只要脑子不笨，开着开着，车坏多了就会修了。

  石振上辈子干工地，就开过拖拉机，也修过。

  也正是因为拖拉机这特性……其实买辆二手的开不打紧，磨合地反而更好。

  最重要的是，这种车再开个几年，肯定要淘汰，不像他的冰柜估计用个十几年都不会坏。

  既如此，何必买新的？

  新车的话，他想要面包车。

  关建国没想到石振会想要买他的拖拉机：“你买拖拉机做什么？”

  “有了拖拉机，做什么都方便。”石振道，他打算附近砖厂什么的，都跑一跑。

  这样跑熟了，将来自己给人盖房子也方便，还能挣钱！

  石振之前，是想要摆摊卖别的东西的，但买下一辆二手拖拉机，做点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关建国这拖拉机开了好些年了，按理价格至少折半。

  不过这几年物价上涨快，现在去买辆新的拖拉机三千六是不够的，花两千三买辆二手的挺划算。

  关建国同意了石振开出的价格，石振就这么买到了拖拉机。

  不过他要上路，要去参加个考试，拿个证。

  当然，按照关建国所说，这个考试很简单，实在不行塞点钱，人家直接给抄答案。

  石振觉得，自己应该不用抄答案。

  他上辈子是有驾照的，交通知识全都知道。

  “哥，开拖拉机很累，你在家收发一下毛衣多好啊！别累着了。”关白羽有些担心，就怕石振会累到。

  要是石振像关建国一样吐血了怎么办？

  石振笑起来：“我会量力而行的。”

  石振觉得，自己不仅要开着拖拉机到处跑跑，还可以找些泥瓦匠之类的活儿干一干。

  一方面让自己把早就丢了的手艺捡起来，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多认识一些相关的手艺人，将来把人挖到自己的队伍里。

  上辈子他手底下的人，全是自己村里的，大部分人啥也不会，要他一点点带出来，差点没把他累死。

  这辈子他是不想再这么干的，他们村里人，他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来者不拒全都收下。

  见关白羽还有点担心，石振道：“你想不想坐拖拉机？我载着你，去开一圈？”

  关白羽还没说话，石星朝就道：“阿振你会开么？你头一次开，还是别载人了吧？多吓人啊！”

  “我会开，”石振笑着问关白羽，“要不要去？”

  关白羽被石振的笑容晃花了眼，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石星朝：“……”他堂弟的这个表弟，也太相信他堂弟了，就不怕他堂弟把他摔了么？

  石振当然没有把关白羽摔了。

  拖拉机开不快，他真不至于连拖拉机都开不好。

  不过他载着拖拉机在村里转了一圈，又开回来，倒是引来了很多人，纷纷问他拖拉机相关的事情。

  石振也没隐瞒，说了自己买下关建国的拖拉机的事儿。

  “小伙子你真能耐。”

  “你这样勤快的年轻人少见了。”

  “真好，你这是把日子过起来了！

  ……

  村里人现在对石振和关白羽，那是越来越喜欢了！

  关白羽考上市一中，让他们特别有面子，走出去都能跟人说我们村那个谁谁谁考上了市一中。

  石振呢？他在村里收发毛衣，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从他这里赚到了钱！

  尤其是石振还能干，什么都能做……顿时就有不少中年妇女，用看女婿的目光打量石振。

  关白羽又不高兴了。

  他想把他哥藏起来，不让人看到！

  关白羽虽然这么想，但也只是想想，村里的女人来找石振搭话的时候，他只能用幽怨的目光去看石振。

  石振在村里很受欢迎，石星火和石星朝两个人，就没他那么吃香了。

  谁让他们不会说本地方言，也不一定在这边扎根呢！

  他们可不想把自家闺女嫁大老远去。

  可惜的是，虽然找石振说亲的人不少，但石振全拒绝了，说自己还小，还不想这些。

  大家只能叹气。

  关白羽在家待了两天，星期天下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安山镇，坐上前往长溪市的公交车。

  他因为出发的有点晚，到一中的时候，差点没赶上晚自习，不过星期天晚上的晚自习，老师管得不严，倒也没啥关系。

  晚自习的时候，班里的学生大多在赶周末的作业，也就关白羽把作业全做完了，只能自己看书。

  不过他很快就有事做了……晚自习分两节课，两节课中间，梁秦轩来找关白羽。

  对了，原本不住校的梁秦轩，现在住校了，他发誓要好好学习！

  主要也是不想看到他那个大着肚子的后妈。

  梁秦轩来找关白羽，就是想说几句话，顺便抱怨一下他爸给他请的家教——他们给他留的作业太多了！

  关白羽闻言，心里一动：“那些作业，能给我看看么？”

  全校最好的老师，私底下给学生的题……多珍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