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不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从两三年前开始就仅三天可见，最近半年时不时地发发自家公司产品的广告，让朋友圈的人来给他写的文案点赞。

  有一段时间周玄把微信名改成了a(生物试剂、细胞、耗材)小周，又换了一张荷花头像，大家还以为朋友圈多了一个微商。

  后来不久，周玄把名字改了回来，但是在大名前面加了“aaa”,朋友圈至今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最近这些日子周少顶着那张大白耗子的头像发动态发得很频繁，周少的朋友们一刷，刷到了周少去吃烧烤的照片。

  很显然，周少吃的是烧烤，他们吃的是狗粮。

  殷尧在该条朋友圈下留言：[现在吃烧烤还发烧烤证吗?]

  周玄回复：[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吃了免费的柳叶刀主编套餐?]

  殷尧：[……]这天是半点聊不下去了。

  周玄和师百衣吃完烧烤的时候，烧烤店才刚坐满人，一会儿的工夫，室内十八度的空调就跟罢工了一样，烧烤店变成了蒸炉，热得人汗流浃背。

  两个人走出去的时候，把室内的喧嚣抛在了身后，晚上的风吹走蒸发的汗，带来了一些聊胜于无的凉意。

  周玄去握她的手，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很隐秘，其实师百衣早就注意到，自然而然地把手伸过去，与他十指相扣。

  &34;你等会儿回哪?实验室吗?&34;

  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周玄已经掌握了女朋友的行程规律。周玄一度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养了乖乖在家，师百衣很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嗯。”师百衣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你注意休息，还有按时吃饭。”周玄飞快地看她一眼，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34;如果你真的很忙的话，我就不找你吃饭了，你有这个时间就多休息。&34;

  师百衣算得上是天赋卓绝的那一批人了，无论是智商还是身体素质。但如今她的眼下也出现了消不去的黑眼圈，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

  黑眼圈，每一个科研人的时尚单品。

  师百衣反问他：&34;那你不想见我吗?&34;

  周玄当然说不出“不想”,天知道他也是故作大度才

  说这样的话。不过他很快想到一个好主意，他说：“那这样，以后我们不特意出来吃饭，我去你家里找你……”

  他们可以把菜点到家里，这对于周少来说又不是难事。

  周玄突然起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哎，她这么忙，如果将来结婚的话，不会要请假结婚吧?

  周玄和师百衣撞上了街头采访，正是上次周玄遇见的那个。不过主持人没认出周玄来，大约是因为周玄把头发染成了黑色。

  主持人问：&34;您好，请问您和身边这位美女是什么关系?&34;

  周玄说：“当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请问您长得这么帅会有缺钱的烦恼吗?”&34;不会。”周玄诚实地说：“因为我也有钱。&34;

  &34;您觉得您的现任和前任相比……&34;周玄说：“有且只有过一个女朋友，谢谢。”

  &34;所以她是您的初恋吗?&34;

  &34;是的，有问题吗?&34;

  主持人看了看他可以出道的脸，&34;感觉您上学的时候应该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呢。&34;

  周玄想了想说：&34;不是，风云人物是年级第一。&34;他是认真作答，旁边的师百衣却忍不住笑了。

  主持人又问师百衣：“所以您也是初恋吗?”

  &34;是的。&34;

  主持人具有男性的惯性思维，和同事感叹道：“像这样的人才应该多生几个，继承父母的优秀基因。&34;

  周玄听了却很不满意：&34;人优秀只是为了生孩子吗?&34;不去把一个人的价值定义在她做了多少贡献上，反而想着让她多生几个等同于开盲盒的孩子。

  周玄想过和师百衣结婚，也想过他们将来在一起的场景，师百衣有她自己热爱和为之奉献的事业，这一点在婚后也不会改变；而他嘛，就没那么大志向，他也知道自己担不起周家的重任，能管理好九玄医疗，再分点股份拿分红，他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周玄还没想过他们的生活中会出现一个孩子，一个生下来只会嗷嗷啼哭的婴儿。

  在主持人团队离开后，周玄无数次看向师百衣，她是这样年轻，四肢匀称有线条

  感，一点也不显得瘦弱，眼下虽有青黑，但是皮肤细腻有光泽，满满的胶原蛋白。

  周玄并不能想象会有一个孩子夺走她的一部分精力与生命力。

  或许是周玄从来没有想过把师百衣困在方寸之间，他是自私的，他希望她永远闪闪发光，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事情停滞脚步。

  为他也不行。

  &34;你生气了?&34;

  走出一段距离后，师百衣突然问道，不过她并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是因为刚才生孩子的话题吗?&34;

  师百衣并不避讳提到这个话题，虽然现在的情侣们容易在这件事上发生意见分歧。周玄停下了脚步，他应该对此发表一些看法，但他又觉得他在这件事情其实并不该说些什么。

  他生气的点，大概在于，明明师百衣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人们想到的却永远是她生下来的孩子会是多么漂亮聪明。

  一个活人难道不比未出生的胚胎更珍贵更具有社会价值吗?

  师百衣借着这件事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和你走得更远一些的，但我必须先告诉你，我并没有生育的想法。&34;

  师百衣忽然说起，就像是一种预兆：“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去负担另一个生命的人生，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前告诉你，以免我们的感情在更深刻之后，你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却因为之前的情感勉强接受。

  他们的脚步慢下来，最终停在路灯转角。

  师百衣抬头看他，静静地等他的回答。谈恋爱的时候，总不可避免地谈到以后，然后两个人的价值观和生育观开始碰撞，试探出日后是否能成为生活和谐的夫妻。

  周玄看上去是喜欢小孩子(小动物)的人，师百衣觉得更有必要告诉他。但没想到，周玄说：&34;太好了!&34;

  &34;不是……”周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往回收了收，他坦诚地讲：“我知道你心上的事情有很多，我自私地不想再有另一个人占据你的心神。&34;

  周玄看上去真心诚意：“而且，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怎么继承我们的基因，万一脑袋像我，那不可遭了?&34;

  ≈gt;

  文章?什么文章?周玄心中好像有一柄大锤落下来，沉重地击中了他。

  下一秒听女朋友说：&34;你写的科普文章，我每一篇都看了。&34;

  周玄当时的感受，无异于自己写的垃圾论文被导师从垃圾桶翻到的时候。

  周玄硬着头皮说：“可能……写得不好。”

  周玄写的科普文章和肿瘤早筛相关，也和师百衣的研究方向相关，周玄觉得自己像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挺好的。”师百衣只说了这三个字，周玄更怀疑她只是安慰自己。

  周玄今晚的心情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回家的时候时而兴奋时而懊恼，于是被亲妈问：“你这搞行为艺术呢?&34;

  周玄立刻危襟正坐，同时请教亲妈：&34;妈，你说衣衣夸我科普文章写得好……&34;周妈妈说：“大约是说你写的通俗易懂，没有阅读门槛。”听完这话，周玄就知道自己不应该从亲妈那里寻找安慰。

  周玄跟蔫了的白菜往沙发上一摊，直到亲妈把他从走神中喊醒：&34;小玄——&34;亲妈忽然变得和颜悦色，让周玄感到不妙。

  &34;你这给我抱回来一只猫孙女后，又抱回来一只兔孙女，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抱抱真孙女?&34;

  周妈妈倒是没有催生的意思，只是年纪大了，也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些年轻时没有的渴望。好巧不巧，白天周玄才和师百衣讨论过这个问题。

  所以周玄现在有点敏感：“您儿子我从小到大养活过的活物只有自己，哪里适合养孩子?”

  周妈妈无语：&34;你那是自己养活自己?难道不是我养的?&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