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公子给自己灌了两大杯咖啡，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在上半场的会议上睡过去。

  他们在讲什么？

  液体活检？外泌体irna？cfdna？

  周玄最终向他从前看不起的劣质咖啡低头，跑过去接了两杯自助咖啡。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玄在奋笔疾书整理知识点，会场助理lily路过，看了他一眼，问他在做什么。

  lily：“你不去吃饭吗？”

  lily瞧一眼他笔记上露出来的几个大字：“你也是医学生吗？”

  周玄：“不是。”

  周玄是个不爱搭理人的性格，也就是这句话才让他放下笔，抬起头：

  “你是医学生？”

  “对啊，进不了大医院，也不想进，就转行了。”lily的语气听上去稀疏平常。

  周玄对其他人的人生经历不感兴趣，却因为一个人想知道医学生是怎样一个群体。

  周玄问：“为什么？”

  lily说：“因为我没有科研成果，虽然我是个博士，但我没有好文章。而且学校也一般。”

  lily看上去是个懂行的人。

  周玄听了半天，连他们哪个最厉害都没搞懂，被他们报出来的一长串成就弄得头晕目眩，稀里糊涂。

  周玄问：“那他们说的，你都能听得懂吗？”

  lily：“一点点。”

  周玄：“那他们之间，谁比较厉害？”

  lily：“都很厉害，能被请到这里的，都是有成果的人物。”

  lily：“不过除了院士，就是师百衣师博士。”

  lily说完这话，就瞧见面前这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年轻男人笑了，他附和她：“是的，我也觉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能由一个共同喜欢或者讨厌的人拉近。

  周玄心满意足地听lily夸了十几分钟师百衣，他借由别人口中的言语完善自己心中师百衣的形象。

  想了解她多一点。

  最后周玄得知两个小道消息。

  一，师百衣所在的课题组最近在招实验助理；

  二，师百衣最近在找一种基因鼠。

  周玄对二不感兴趣，他养养猫还行，养耗子可不在行。

  周玄听到师百衣在招助理，满眼放光，几乎是lily一走开，他就拿手机点进了z国医学科学院肿瘤研究所人才招聘网页。

  第一条要求：近期获得博士学位，在生物医学等领域取得了国内外同行所公认的学术成果。近三年内作为第一或（共）通讯作者发表过至少一篇5分以上sci论文。

  周玄：“？”

  这么卷？不就是一个助理吗？

  当天晚上。

  周爸爸一回家就看到坐在楼下沙发上陷入沉思宛如雕像的儿子。

  周爸爸看向旁边的老婆：“他又怎么了？”

  周妈妈头也不抬：“说是要考研呢！”

  “考研？”周爸爸瞪大双眼：“哪个学科？”

  周玄幽幽地说：“医学，我要读博。”

  周爸爸直接哈哈大笑，完了发现老婆儿子都看着他不说话，才闭嘴。

  “咳咳。”周爸爸“和颜悦色”地问：“小玄啊，为什么呢？”

  周玄：“为人类医学事业做贡献。”

  周爸爸＆周妈妈：“……”

  可面对这正大光明的理由，他们还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家长啊，总是如此奇怪，孩子不上进催他上进，真上进了又觉得不正常。

  于是周爸爸和周妈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周则，让他去探探周玄的究竟。

  周则先去找了周玄身边的助理，问问近况。

  助理很慌，怀疑自己是不是搅和到了周家人的“权力斗争”中。

  听说豪门是非多，小儿子虽然没能力但受尽宠爱，一回国后就接手了二儿子原本在管的九玄医疗。

  也有人说，九玄医疗自建立初始就是给小儿子准备的，毕竟有个“玄”字。

  助理当初还是周则手下的人招进来的，助理思索了一下，所以自己这是大周总安排在小周总身边的眼线？

  虽然但是，助理考虑到小周总之前的上班状态，有必要吗？

  助理小心回答，说小周总这两天来得比之前勤快，还加班了。

  这可跌掉全公司人的眼镜，但还好，小周总没把打卡时间改回去，一时间大家对小周总的好感度又直线上升。

  毕竟，谁不喜欢大方有钱不管事还让人早下班的老板？

  周则说：“看来公司的人对周玄印象不错？”

  周则说话有个面无表情的坏毛病，以至于助理误以为他对此不满。

  周则又细问周玄这两天做的事，得知周玄让助理搜集了许多医药方面的资料，看样子是真对公司上心了。

  可是，为什么要考研呢？

  周玄是来做挂名老板，又不是做员工，按照周爸爸给他铺好的路，他其实也不需要操心太多；他要是想多了解一些相关知识，多看多学就行。

  考研？吃饱了撑着的？当初让他学医药他不学，现在这个关头搞什么幺蛾子？

  周则沉吟片刻，决定找弟弟好好谈一谈。

  家丑不可外扬，周则是自己单独进去和弟弟谈的，助理见状松了口气，老板吵架，员工遭殃，哎，偏心爹妈害死人啊。

  办公室内。

  气氛倒没助理想得那么剑拔弩张，只是也不和气。

  周则进来好一会儿，发现弟弟头也不抬，对着翻译软件看英语论文。

  周则忍不住了：“你在国外待了五六年，还用翻译软件？”

  周玄顿住：“怎么了？你看甲骨文不要翻译吗？甲骨文还是汉字。”

  周玄搞诡辩是有一套本事在的。

  周则被他噎了一下，干脆坐下来开门见山：“你和爸妈说要考研？”

  “是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

  周玄很奇怪：“你们从前催着我上进，现在我主动上进，不好吗？”

  周则说：“但没必要考研。”他眼神紧锁周玄：“你到底是为什么起这个念头？”

  周玄沉默不语，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在周小公子的人生里，也没什么事情值得他撒谎。

  唯独这件事。

  倘若他说，他喜欢上了师百衣，大约亲爹妈都会觉得他疯了。

  他们实在太不搭了，一个是勤奋努力的天才少女，一个是躺平摆烂的豪门公子，连共同话题都没有。

  二哥的质问逼他再度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他不想和师百衣在一起是假的，他又不是圣人，喜欢一个人当然想和她长久在一起；但周玄又不敢想她有喜欢自己的可能，毕竟自己连她的论文题目都看不懂。

  所以，他只是想靠近她一点，剩下的，交给命运安排。

  周则问：“你考了研之后，要做什么？”

  二哥不愧是二哥，周玄本就心慌意乱，一个不留神，说出真实想法：“去肿瘤研究所实验室应聘实验助理。”

  周则：“？”是他疯了还是周玄疯了？

  周则揉眉头，提醒他：“你知道实验助理要干什么吗？”

  “要接触老鼠的。”周则拿周玄最怕的东西“恐吓”他。

  没想到周玄说：“我知道。”

  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只是没想到，养只老鼠还要先考个博士，还要发论文。”

  周则：“怎么可能？”

  虽然现在学历贬值，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周玄把肿瘤研究所官网上的招聘通知拿给周则看，周则快速扫视一眼：“……那是助理研究员的招聘要求，不是助理。”

  周玄：“有区别吗？”

  ……

  “有区别吗？”

  实验室里，小师弟于轻舟问邓芮欢：“行政助理和科研助理有什么区别吗？我之前在的课题组好像不区分这个。”

  邓芮欢说：“行政助理相当于实验室管家，负责采购、人员接待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般不做实验，也不需要科研经历或相关专业，招文科生；科研助理要求就高了，部分人在申请博士失败后把这个当作过渡经历……”

  一方面成果不够，利用这段时间可以再加把劲；二来gap的这一段时间也可以沉浸在科研氛围里，保持科研素养。

  总之原因很多，不好概述。

  邓芮欢意味深长地说：“就是先来干活嘛，博士资格那么紧缺，先来预约名额当打工人。”

  但也有可能被养鱼。

  于轻舟：“明白了。”

  邓芮欢道：“不过也有课题组分的不那么清，助理既做行政也做科研。”

  他们聊天的时候，师百衣来拿东西，邓芮欢瞧见她眼睛一亮：“哎，百衣，你知不知道小老板打算给你招个助理？”

  师百衣很茫然：“给我找助理？”

  师百衣所在的课题组是一个大组，有七十多人，当然了领头人也很牛，是个院士，所以组里会有很多小导师，手下再各自带人。

  而师百衣的地位又有些特殊，大家心里都清楚她博后结束要么副研究员（约等于副教授）要么直接研究员（约等于教授）。如果不是师百衣实在太年轻，原本是她博士毕业过来所里就准备特聘研究员的，虽然无先例，但天才的升级之路本来就和寻常人不同。

  如今多了这两三年的时间，也是为了后面的升级之路更顺理成章罢了。

  “对啊，助理可以帮你干很多事，小老板的意思是可以让你更加专心地搞科研嘛。”

  “不用，我也没什么事需要助理做的。”师百衣一转头，视线落到旁边放的黄色转运符上。

  “这是什么？谁放这的？”

  “是我的。”于轻舟虔诚地合十双掌，说：“自从我做实验的时候把它放在旁边，成功率大大提高。”

  师百衣直言：“也有可能是你吸取了过去失败的经验。”

  “不不不——”于轻舟说：“我从前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就一些玄学，你懂吗？”

  师百衣摇头：“不太懂。”

  于轻舟问：“比如老师你有没有过明明是一样的步骤最后却怎么都搞不出来的经历？”

  师百衣诚实道：“我很少有搞不出来的。”

  于轻舟说：“老师你是天才，不在此范围之内。哎，反正就是很玄乎，比如我每次只要撞到和阮妙竹一起用机子，铁定会失败，这个就是玄学！”

  师百衣便问：“那和谁在一起会增加成功率？”

  于轻舟挠挠头：“还没发现。”

  邓芮欢笑他：“算啦，你个菜鸟，别为自己找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