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作者:佛欢      更新:2023-05-10 11:30      字数:3195
  再深半分她就真要没命。怕到失禁的少女全然无视拽着她袖子疯狂甩动的乔氏,哽咽着一个劲地点头。“是,对,你嫉妒的对,呜呜呜……”“你把刀拿下来,我再也不给你送东西了……”温嘉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脖颈一直在被划,一再命悬一线,哪还能有清醒,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死!“温嘉月我不光要杀他,我还要杀了你这个贱人!”刀离开脖子的一瞬温嘉清立刻抬起双手将它死死捂住,急促地大口呼吸着没了森冷杀意的空气,渐渐缓过来后,她通红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眸瞪着嘉月,里面的恐惧如潮水般退却,再涌上来的便是狰狞的恨意。有水自她裙角不停地往下滴,伴着阵阵难闻的异味。对面的一些妇人用帕子轻轻掩住口鼻,别过脸。眉眼间都是鄙夷和嘲笑。这样的女子莫说当王妃,便是去商贾之家做妾怕是都会为人嫌弃。太傅嫡女的身份也救不了她。“大哥,她认了。”直起身,嘉月轻笑一声,踉跄着后退,被温嘉誉及时扶住。明明该开心的,她此刻却泪如决堤。去年除夕她许的愿都落了空,今年的这一天,新年到来前,嘉月不仅失去了陆凛的消息,还失去了原本敬爱的父亲。她只剩腹中的孩子了。“太子殿下,陆将军是秦国功臣,如今他生死未卜真凶不明,按律需将她们押入大理寺,即刻受审。”厅内的死寂被温嘉辰打破,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尽收眼底,却并无多少神色变化,只拱手向上方的人请示。“准。”秦时礼这一个字铿锵有力,又透着让人胆颤的怒意。他拂袖起身,走下台阶,而坐在两侧的命妇们也同时站起来,垂首向他行礼。“乔氏母女有谋害功臣之嫌,陆夫人所言所行皆为套取实情,情之所至,理法所容,孤不想听到任何不当的言辞。”“是,太子殿下。”众人异口同声答应。少年华冠束发,金袍加身,双手负在背后稳步朝嘉月的方向来,但他克制着不曾多看她,只朝温嘉辰点头,在护卫和小厮的簇拥下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全然消失,厅里的人方才抬起头,纷纷告辞,步履匆匆。“温嘉月你敢屈打成招!”屋外的婆子和婢女进来要将她拖出去,温嘉清顾不得形象,疯了一般朝嘉月扑来,指着她又叫又跳,发鬓散乱,宛若疯子。“若你没做过为何要认?温家的女儿是有脊梁骨的。”将手中沾了温嘉清血的匕首丢在她脚边,嘉月的声音嘶哑,又难掩黯然和落魄。温嘉清输得彻底,而她也没有赢,甚至比她还可悲几分。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少女将嵌在掌心的碎玉一块块□□,放在帕子上。或许正如陆凛所说,她的确不聪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又如何呢?损与不损,如今都没有人来疼她了。泪水冲淡了嘉月下颚处的血,她的唇角始终扬着甜软空洞的弧度,只专注地拔掌心的碎片,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疼。“阿月不要拔了,我们请个大夫,喝碗药,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温嘉誉的眼眶也红了起来,他修长的大手想要包住她的手,却又怕弄到她的伤口,便悬在半空时而收紧时而放下,焦灼不已。“大哥,我只要他活着的消息......”晕过去前,嘉月看着温嘉辰高大的背影,挤出最后的力气,说了这一句话。-大年初一,大街小巷舞龙舞狮,炮竹声声,百姓们沉浸在新年的欢闹气氛中时,温府里却死气沉沉。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七个主子,如今有三个都在大理寺,还有两个病倒了。温禾承天不亮便去乔氏的院子看过小儿子,将找不到母亲又发着热又哭又闹的嘉澜哄睡着后,他在院里独自用过早膳便起身离开。行至岔路口时,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其中一条通往嘉月院子,另一条则是通向前院,正门。重新迈开腿,一袭儒雅朴素的青色锦衣的温禾承选定一个方向,径直往前,脊背有了些许微不可见的弯曲,越发沧桑沉重。嘉月醒过来时已经是大年初二。守在她床边的温嘉誉正撑着额头打瞌睡,但床上的人儿刚有些细微的动弹,他便立刻睁开眼睛放下手看了过来。尽管俊美的脸上是少有的疲态,原本风流的桃花眼底蒙着一层阴影,显得憔悴,但温嘉誉眸中的关切和疼惜却清澈精神得让人心里又酸又软。唤了秋玉和春锦进来伺候她洗漱后,温嘉誉又命小厮去通知小厨房准备清淡些的饭菜。“二哥,问出来了吗?”嘉月也顾不上梳洗,男人刚一回屋她便半个身子都探出床,翕动着苍白得没有几分血色的唇瓣,焦急地询问。饶是眼底遍布着忐忑和无措,但嘉月依旧紧紧地望着温嘉誉。结果好与不好,她都要知道。第52章 晋江独家回家“乔氏派过去的刺客没能击杀陆凛。”“他逃了。”“目前下落不明。”点了点头, 温嘉誉将妹妹扶回床上躺好,眼底拢着疲倦和心疼,又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不止是嘉月, 他也同样难以置信。妹妹还未曾出生时,温嘉誉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父母始终伉俪情深,从没有过争执。哪怕是后来乔氏嫁进来,父亲也没有苛待过他们兄妹三人。可如今他也看不懂温禾承了。“他从不轻信旁人的, 因为我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们......”“我笨, 我害了他......”嘉月抬起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左手, 泪水源源不断地往下落, 她流的这些血和陆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若非此番他出了事, 嘉月不知道自己会傻到什么时候。陆凛会生她的气, 哥哥们也会, 唯独父亲从没有真正地对她冷过脸, 哪怕嘉月在他最为重视的学业上出错, 温禾承指正时都是温和平静的。或许他心里从没有装进过她这个女儿。“阿月,依照他的身手应是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已派人去安县附近寻,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怀着身孕,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生产,别想这么多, 保重身体要紧。”“他不会怪你的。”用帕子为嘉月擦拭着泪水,温嘉誉柔声宽慰她, 转身接过秋玉端来的粥碗,准备喂她喝一些。余光扫到她缠绕着白布的左手时眼底又涌上痛色。除夕那日她握得太紧,伤及筋脉,手很难恢复到从前, 日后不能长时间使力,针线活也必须少做。若那混蛋回来看到,知道发生一切,必定要活撕了乔氏母女,只不过那时所有事情大概都告一段落,该审的早都审出来了,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嘉月喝完粥后又喝了一碗汤药,情绪平稳了许多,便劝着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二哥回去休息。温嘉誉离开后她独自在床畔坐了会儿,一直看着掌心那枚写着孩子名字的小木牌,时而笑,时而红了眼眶。半晌嘉月放下牌子,将眼角泪珠抹干净,唤了秋玉和春锦服侍她更衣,陪她去祠堂。点上香后,女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继而扶着腰缓缓屈膝,动作艰难又笨拙,但她的眸光柔软而坚定,倒映着桌案前忽明忽灭的火光。站在祠堂门口的秋玉拉住想上前搀扶嘉月的春锦,摇了摇头。主子将她们留在门外便是不想让她们伺候。双膝落在蒲团上,嘉月双手交叠抵在额前,给面前的数十尊牌位行礼,只是她肚子大,无法叩首,便只弯到能弯的极限处。求你们保佑他平安。-这是陆凛伤得最重的一次。他在知府衙门的后院里躺了三天三夜,高热难退,昏迷不醒,两三位大夫几次摇头说他很可能挺不过,但还是竭尽所能救治,努力从阎王手上抢人。而昏睡中的男人意识漂浮,有时能听到他们说些他没救的混账话,暴怒不已,有时又飘荡在绵软的白色虚空中,鼻尖浮动着熟悉的,属于嘉月的香气。耳畔偶尔会响起她的哭声。但不管他怎样疯狂挣扎嘶吼,除却回音便还是空旷。直到那一日,这片原本洁白柔软的虚空被凄楚刺目的鲜红吞没,周遭死寂,嘉月的哭声也彻底消散。小东西出事了!在床上躺了三天的男人猛然坐起,眼睛还没睁开,手便先将被子掀飞,起身下榻,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便被无处不在的疼痛压得喘不过气,单膝跪倒在地。单手撑着冰凉的地面,陆凛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斑驳,晕眩不已,而他的另一只手始终覆在心口,忍受着那里一阵阵的疼。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息间,身上缠绕的白色布条又一次被血染红。温嘉月,你哭就哭,别给老子整出什么傻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