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 玄玉抱着晏戈的手又紧了紧, 正准备说些什么, 门外传来皇帝的声音，“玄玉，玄玉？真生病了？”

  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晏戈嗖的一下就不见了，皇帝走到床边见玄玉头发散乱的躺在床上，面色潮红, 眼睛还有一点肿。真的病了, 皇帝这样想着道：“玄玉, 你身子不爽？真带了太医来。”

  玄玉表情还有一点僵硬, 他默默的恢复成了往日面无表情的样子, 躺在床上道：“没事，我不需要太医。”

  “有病别扛着。”皇帝苦口婆心的劝道：“以你的勤勉, 要不是生病，怎么可能睡到现在还不起床？”

  不知为什么，玄玉脑子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诗，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脸色不自觉又红了, 皇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还说没生病, 脸都烧红了。”

  最后玄玉不得不让太医给自己诊治，皇帝这才相信他没有生病，只是突然想偷懒。玄玉坐在镜子前宫女们给他梳头的时候, 皇帝望着他叹了口气，“是父皇的错，你毕竟才十七岁，还未成家，父皇实在不该每天让你处理那么多奏折。”

  玄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少年唇红齿白，好看的令御花园的花朵都黯然失色。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关注自己的容貌，此刻他突然有点欢喜，自己这样不知道晏戈会不会喜欢，眼神是不是阴沉了点？

  皇帝在一旁唠唠叨叨，玄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待梳完头之后宫女捧着玄玉长穿的玄色衣袍过来。玄玉看了一眼，道：“我记得我有一件水蓝色的衣服，拿过来吧。”

  宫女有点诧异，玄玉的确有一件水蓝色的衣服，可是他只穿过一次就不再穿了。宫里人都以为玄玉喜欢玄色，所以几乎不穿别的颜色的衣服。心里虽然诧异，但作为奴婢只需要听话就好了。

  换上那件水蓝色冰蚕丝的衣袍之后，皇帝在一旁欣慰道：“我儿容貌尚佳，换上这件衣服好看许多，以后还是少穿点黑色吧。”

  他说这句话原不指望玄玉回答，可玄玉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居然转过身认真的问皇帝，“我穿这件真的好看许多吗？”

  “呃？”皇帝一愣，随后将玄玉狠狠夸赞了一番。

  玄玉嘴角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道：“那就让尚衣局的人来再给我做两身吧。”

  皇帝说好，玄玉见皇帝还坐在那里，就道：“父皇，该用午膳了，您是不是该走了？”

  “朕就在这里和你一起用膳好了。”皇帝端起一旁的茶喝着。

  玄玉眉头微微皱起，又道：“父皇，你该回去用午膳了。”

  面对这样明显的赶人，皇帝差异又茫然的看着玄玉，这是怎么了？一起用膳都不行了？

  随着玄玉年岁渐长，皇帝慢慢的有点怕玄玉。只要玄玉目光一冷，他就开始猜测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或者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他生气了。渐渐的就发展成，只要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皇帝都会顺着玄玉。

  见儿子赶人，皇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啊，朕想起来了，朕答应今天陪淑妃用午膳的。”

  皇帝走了之后玄玉招来小德子，点了一堆菜让他去通知御膳房。皇帝前脚出了宫门，小德子后脚就出来了。见他匆匆忙忙，皇帝把小德子叫到跟前，问他去做什么。小德子就把玄玉的吩咐说了，皇帝一听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玄玉长这么大对自己要求严格不说，平时也不见他有什么喜好，今天真是反常。先是旷了早朝，然后一个人用膳却点了这么多菜。皇帝问小德子，“玄玉最近可有什么与往常不同之处？”

  小德子想了想，道：“今天没有早朝。”

  “这朕知道。”皇帝道：“朕是说今天之前。”

  “没有。”小德子仔细想了想，道：“昨天晚上主子还和往常一样呢。”

  皇帝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玄玉寝殿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御膳房的菜送过来了，玄玉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随后他倒了一杯酒道：“出来吧，尝尝这酒。”

  晏戈出现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玄玉把酒递给他，晏戈一口干了。

  玄玉道：“原来鬼吃东西和人是一样的。”

  晏戈道：“什么意思？”

  “宫中祭祀先祖的贡品都是隔一段时间就换，钦天监监正说神鬼吃东西都是只□□华，所以贡品外表看起来没有变化。”玄玉又给晏戈倒了一杯酒，道：“看来他说的都是骗人的。”

  “嗯咳。”晏戈尴尬的吃了一口菜，道：“就是，他肯定没有见过鬼。”

  玄玉给晏戈夹菜，一边夹一边看晏戈，晏戈道：“你吃啊，总是看我做什么？”

  “我……咳。”玄玉道：“我看你好像从来没换过衣服。”

  晏戈：“我是鬼，怎么换衣服？”

  “哦，要不我让尚衣局给你做一身吧。”玄玉道：“就做是身上这种，你觉得怎么样，觉得好看吗？”

  晏戈见玄玉耳朵红红的，眼睛根本不敢看自己，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他忍住笑，道：“好看是好看……”

  玄玉双眼一亮，直勾勾的看着晏戈，晏戈道：“但是你穿着好看，不一定我穿着就好看，我看还是算了，鬼又不脏。”

  玄玉本来也不是真心要给晏戈做衣服，他眉眼带笑的给晏戈倒了一杯酒，道：“哦，那就算了，你这样就很好了。”

  用过午膳，玄玉去书房看奏折，晏戈就在他身边翻着一本话本子。气氛正和谐，小德子过来，说二皇子重病不治就在刚刚殁了。

  玄玉听完之后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道：“父皇和二皇兄的母妃知道了吗？”

  “行宫的人已经去通知了。”小德子道：“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下去吧。”玄玉道。

  小德子走了之后晏戈出现，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玄玉，“你……”

  玄玉头也不抬的道：“当年那个道士你还记得吧？”

  晏戈沉默的看着他，玄玉道：“五年前他已经死了，罪名是与妃嫔私通，判了凌迟处死。”

  晏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玄玉手上的奏折啪的掉落在地上，他转过身看着晏戈的眼睛，道：“当年的事情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那些害死富贵的人，伤害过你的人，还有害死我母妃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晏戈叹了口气，从前紫竹林的玄玉九灵真君是多么的和善淡泊，估计他自己也想不到投胎成人居然会是这样的性格吧。玄玉想复仇，晏戈没有理由阻止他。普通人的善恶有报对玄玉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他已经是大罗金仙，别说是弄死这几个人，就是灭了一国人都没事。

  只是晏戈有些担心玄玉，仇恨有时候会让人迷失自我。

  说完这些玄玉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晏戈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会觉得这样的自己恶心吗？

  叹完气，晏戈伸手握住了玄玉的手，道：“如果有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于是玄玉笑了，他知道晏戈不会因为这个厌恶自己。

  当二皇子病逝的消息传入宫中之后，皇帝就倒下了。这几年并非一番丰顺，三皇子两年前意外死了，公主们不是远嫁就是送去和亲。人老了就想孩子，皇帝有时候就想招公主们回京，但他知道玄玉不想看见她们，于是从来不说。

  二皇子在宫外行宫他也是不闻不问，因为他知道玄玉恨二皇子，直到听说二皇子病的快不行了，他才在玄玉面前说了两句，没想到人还是没了。

  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皇帝病倒了，朝廷内外的事情都由玄玉处理。玄玉在书房仔细的批阅奏折，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玄玉皱起眉头，将小德子唤来，问怎么回事。

  小德子身上有一半淋湿了，他道：“是才人张氏在外面闹。”

  玄玉一时没想起这是哪个才人张氏，他道：“这是谁？”

  “二皇子生母，从前的德妃。”

  玄玉一挑眉，让小德子去拿伞，他要出去看看。他侧头道：“我还记得富贵死的时候，张氏在一旁笑的有多开心，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晏戈没有显现身形，他走到玄玉身边，牵着玄玉的手。玄玉感觉到了，勾了勾唇。

  外面雷雨交加，玄玉撑着伞衣摆也还是淋湿了，他走到宫门口，就看见几个太监正在拉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张氏再也没有当年美貌的样子了，她在雨中和太监们拉扯，头发散落下来被雨水淋湿贴在脸上，好像一个疯子。见玄玉出来，张氏指着玄玉大声道：“妖孽！妖孽啊！当年我就不该让你活着！”

  玄玉站在台阶之上冷冷的看着张氏，张氏摔倒在地，又是哭又是笑。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二皇子，他都已经被赶去行宫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张氏趴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哭嚎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玄玉默默看了一会儿，似乎很享受这个场景，他走下台阶蹲在张氏身边，低声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痛苦呀。”

  张氏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玄玉，里面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玄玉笑了，他道：“当初你和皇后合谋陷害我母妃的时候，你们害死富贵的时候可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我就是要让你尝试到，食物至亲是什么滋味。”

  张氏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她想不到有人会从五岁开始就带着这样刻苦铭心的仇恨。

  说完玄玉就站起来走了，他已经报复了张氏，再也不想看她一眼。

  当天下午四皇子进宫了，他没有去看望病重的皇帝，而是去了玄玉宫里。

  玄玉正在给晏戈画像，他练了这么多年的丹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觉得很开心。画到一半，四皇子来了，玄玉烦躁的把笔扔了，道：“真是煞风景。”

  晏戈把画拿起来，有点嫌弃道：“你还是别画了，把我画的好丑啊。”

  玄玉不服气道：“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给你画一张特别好看的。”

  四皇子脸色苍白的站在玄玉面前，玄玉坐在书桌后头根本没拿正眼瞧他，四皇子道：“七弟……”

  玄玉皱了皱眉头，四皇道：“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为兄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这江山早晚都是七弟你的，我……我只想做个逍遥王爷……”

  二皇子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四皇子还是知道的。当他得知二皇子的死讯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进宫。本来他夺得皇位的机会就渺茫，与其被玄玉想办法弄死，不如早早表明决心。当不当皇帝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是能好好活着。

  听了他的话玄玉觉得有些好笑，他觉得自己是为了皇位才对付他们的吗？

  玄玉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对四皇子道：“四皇兄，你还记得十一年前你和众位皇兄在西边那个偏僻破旧的宫殿里差点把我打死的事吗？”要不是晏戈出现救了他，他当时就已经死了。

  四皇子脸色一白，道：“当年……为兄还小，不懂事，还请七弟宽恕为兄。”

  玄玉笑了一下，道：“你不会真以为二皇兄是因为皇位之争死的吧？你觉得他有资格和我竞争吗？”

  四皇子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情恐惧的看着玄玉。

  玄玉道：“你和你母妃，你们这些当年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四皇子失魂落魄的走了，玄玉不会放过他了，就算现在没事，将来等他登上皇位自己肯定也难逃一死。四皇子来到了他母妃的宫中，贤妃这些年已经不受宠了，一心盼望着儿子能有出息。当四皇子一脸惊恐的在她面前哭诉，贤妃只觉得大难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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