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蓝色的奥斯汀      更新:2023-05-10 07:51      字数:19895
  jc给她写了一个地址,说是傅修远现在的住处,写完还笑:“他现在的生活特别有规律。这个时间,如果他不在家,肯定也就是在他家附近的公园里。”门口的小报记者这时候已经发现了jc的存在,有几个围过来拦住他问问题。他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快走,她就从大门口退了出来。那个地址在半山区波老道,她叫了计程车找过去,发现是一幢二十几层半新不旧的公寓楼。香港寸土寸金,像这样的地段和小区大多也是体面人士才住得起的地方,但到底比深水湾道的豪宅低调了许多。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小一点的房子,最好是冰箱满得塞不下,东西堆得乱七八糟,这里倒确实更符合他的条件。门口的保安不让她进,还告诉她:“傅先生啊,刚才就出去了。”她记得jc的话,按着手机里的地图找去了附近的公园。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下午逛公园的习惯,从前他总是特别忙,常常飞来飞去,无时不刻都在接电话,哪里会有时间下午跑出来闲逛。那个所谓的公园也只不过是楼群林立间的一小块绿地,她从公园的一个入口进去,看见一片草地,几条小路,几个小孩在绿地上的游乐区荡秋千。下午的阳光透过高楼间的缝隙照射进来,在草地上投射出楼群长长的影子。他就坐在绿地边缘大树底下的长椅上,大半个背对着她,她只看得见他小半个侧影。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作用,她觉得他确实同以前不一样了,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衣,头发有点长,一副不羁的样子,侧脸在阳光下神色不明,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不远处还有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护士,推着一把轮椅走过来问了他一句什么,他略摇了摇头。护士退到一旁,他把手里的黄色网球扔了出去,蹲在他身边的小狗像箭一样冲出去。她一眼认出来那是旺财,胸口忽然被什么堵住,眼前瞬间模糊一片。旺财追到了网球,甩着尾巴往回跑,几乎要跑回长椅前面,又忽然停住,一转头,丢下网球汪汪叫了两声,朝她这面跑过来。旺财在她的脚边转圈圈,她也蹲下来跟它打招呼,摸它的下巴对它说:“旺财,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旺财汪汪朝她叫,用脸蹭她的手掌。她抬头,看见他还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侧过身望着她,目光在阳光下闪烁。她想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样的景象,这时候定了定神,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来,问他:“你的腿怎么了?”他一顿,笑了笑说:“一颗子弹打在膝盖上,受了点伤。”她一声冷笑说:“就因为这个,amy liu不要你了?”他轻笑一声,一脸揶揄的神色:“只要有傅氏在,她才不会在乎我有没有腿。”她问:“那是怎么这么回事?她怎么就嫁人了?”他收敛了笑容,淡然说:“我跟你说过我跟她没关系,你总是不肯相信。”她还真的不太相信:“廖坚强这么帮你,难道他是做慈善的?不怕他反咬你一口?”他说:“下个月我就会把董事长的位置也让给他。”这下她诧异地抬起脸:“把傅天宇的帝国拱手让人?”他一笑,说:“这本来就是我跟廖坚强的交易。”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娶了amy liu不是更简单?”他回头,停了停,望着她说:“这些东西对他们重要,对于我,有别的东西比这重要得多。”阳光照在她眼里,刺痛了了她,她赶紧避开了他的目光,飞快地说:“你看你现在,还得坐轮椅,至于这么急?amy liu该不高兴了,外界都要说她抛弃了你。”他笑一笑,望向对面的天空,忽然轻声说:“怎么不急,我怕你不会再等我了。”她觉得泪意又要涌上来,矢口否认:“我本来也没有在等。”他又开玩笑地说:“那为什么这两年一直单身?难道是因为没有人追?”她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没有人追,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比我前男友更有钱的人而已。”他问:“现在找到了吗?”她说:“你没看新闻吗?现在我自己有钱了,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他顿了一顿,低头,轻声问:“就是那个林钊辉?”她奇怪:“你怎么知道他叫林钊辉?”他苦笑了一声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旺财跑过来,嘴里叼着那只都是泥的黄色网球。这天最高兴的大概要数它,摇着尾巴看了看微微,又看看傅修远,最后还是决定把球放在傅修远的手里。他把球丢到花园的另一个角落,旺财立刻撒开蹄子欢天喜地地跑开去捡球。阳光开始西下,照在人身上变成暖暖的金黄色,他的侧影也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们在阳光里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又笑说:“我看见过你带着他来atherton看我家的房子。”她诧异:“你怎么看得到?”他又像以前笑话她傻的时候那样说:“那房子里早就被保安公司装满了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什么动静能瞒得过我?”她恍然大悟,他继续说:“你倒是一次都没去过。三年了,我一次也没见到过你。我以为凭你的好奇心,最起码要进去探个究竟。我的日记就摆在那里,等着你来读。你只要来,我肯定能在安保录像里看见你,你倒好,从来没来过,唯一来了那一次。我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动弹不了的时候,看见你来了,还带了个男朋友。带了男朋友倒也算了,他还动了我的东西。那把弗罗多的限量版宝剑,从来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从来不准别人碰,偏偏被他碰过了。那时候我躺在病床上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他的门牙打掉。”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她记得那一晚,想象那情景,还跟着他笑了两声。他又涩然说:“微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明明前一句还是调侃的语调,后一句忽然又像很认真。她心里一片空洞的钝痛。这叫她怎么办?她又不是旺财,不像旺财那么健忘,只要他扔几个网球就可以忘记前嫌,阳光灿烂。她有那么多委屈,那么多日日月月的伤心和失望。旺财把球弄进了旁边一个树洞里,用爪子掏了几下弄不出来,摇着尾巴凑到傅修远面前求救。站在远处做布景板的护士要过来帮忙,他朝护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要自己来。她才发现椅子边上有他的拐杖。他扶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像是忍住疼痛才能移动脚步,慢慢挪到树边,身子靠在树干上才帮旺财用拐杖把球弄出了树洞。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走回来,撑着拐杖才艰难地坐下来,堵在胸口的那个硬块又升到咽喉,眼眶一下子红起来。他们那天见面,她确实没见他迈过步子,可他有站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他很绅士地站起来迎接她,还站起来目送她离开。她问:“那天见到你还好好的,我明明看见你站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问题。”他无奈地笑笑说:“你不知道为了那天的这一个动作,我练了多少遍。”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扑簌簌地落下来:“为什么要装?这有什么好装的?”他伸出手来,替她抹眼泪,带点自嘲地说:“大概是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可怜我。”说什么可怜不可怜,她觉得那伤口简直像长在她自己身上一样,红着眼睛问:“痛不痛?”他倒反过来安慰她:“已经很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会这样。已经做过手术,只是还要慢慢恢复。医生说,多做复健是会恢复大部分功能的。”说完停下来,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说:“当初在阿根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医生是建议要截肢的,我没同意。我想着,还得把你追回来,没了这条腿,你是肯定不会再要我了。”又是真一句假一句,她总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只是眼泪不听她的控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她问他:“现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说:“就怕你会这么问。”说完目光落在远处,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说:“不值得,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星空了。”她冷笑:“那什么混蛋北美最亮的星空,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去看。”他又叹息说:“也许不能再拉你去登北高峰了。”她又泪眼朦胧地说:“其实山上是有缆车的。”他回过头来望着她,停了停,眼里有跳跃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心翼翼地问:“微微,如果我现在去加州追回你,你觉得会不会太晚?”她摇头:“太晚了。”“是吗?”他的眼神顿时暗了一暗。她又说:“是啊,太晚了。我怎么还会呆在加州?我连香港的工作都找好了。”他停了一刻,仿佛要好好想一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然后才望着她,慢慢地笑起来,笑得满腹心酸,又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喊她的名字:“微微。”她又气愤地打掉他的手,着实难以咽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说:“我都万里迢迢跑来了,面也见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凭什么?”他也很无奈:“我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刚刚出了医院就去了机场,看见你从候机厅里走出来,想上去拦住你。然后再一看,后面又跟出来一个人,后来又来了一大群人,连他的父母都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你见面,你开口就跟我兴致勃勃地谈奶茶和拉面,在旧金山过得如何多姿多彩,门口还等着一个见过家长的男友,我一个坐轮椅的瘸子,我还能说什么?说出来不知会不会被你笑死。”她抿着嘴不说话,他涩然说:“微微,面对你我一点自信都没有。你说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以为你已经选了别人。”她咬牙切齿地说:“可你后来还看了手表。”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什么看手表?”她愤愤说:“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你看了看手表。”他真不记得有那么回事,辩解说:“没有吧,我什么时候看手表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在你最敏感的时候总是被无限放大,令人无措,进而让人变得不可理喻。她坚持说:“你就是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她是无理取闹,但这些年的万千委屈像潮水一样绵延不绝地涌上心头,她根本不想讲道理。他只觉得无可奈何,诚恳地认错:“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看手表了,永远都不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当初他们的分手,又重复那几句话:“你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的心,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又挣脱他的手,冷冷问:“如果这辈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猜这一定是一个考验,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回答:“和爱的人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这么俗气?”他才听出来,她这是在报仇雪恨。是他辜负了她,丢下她一个人那么长的时间,此刻说任何道歉的话都无济于事,唯有那一句是颠扑不灭的真理。他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任凭她如何反对也再不愿意松手。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微微,我爱你。”拥抱还是那个拥抱,他的声音和他的温度,太熟悉,又已经丢失了太久。那一刻她想到许多,都是些许过往的碎片,想到他们第一个雷阵雨中的吻,第一次去爬山,他给她买的有小天使的生日蛋糕,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她已经来不及计较谁对谁错。旺财还在他们两个的脚边转圈子,她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收起泪意,抬眼对他说:“那好,那就允许你来追回我。”(全文完)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写到这里。番外要等几天吧,可能周三或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