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是我男朋友，你改期吧。……冯小岚从酒吧里出来了, 站在旋转门的外面，北方城市的夜风夹杂着丝丝的凉意，卫羽宸从洗手间的通道一出来, 就看见她了。她的手触在那玻璃门上，冰凉的触感，仿佛与他之间咫尺天涯的距离。他额前的刘海微微凌乱，眼睛有点红, 像是哭过了, 眼角还挂着泪痕, 定定地站在那玻璃门里, 伸出手掌, 隔着那玻璃，与她掌心相对。厚重的玻璃听不到说话, 她拿出手机打字, 面对面地给他发微信。“卫羽宸, 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了么？”“因为我们不般配。”“即使我们在合作，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该有更年轻漂亮的姑娘, 以及更好的未来。”她还在埋头快速地打字发着微信，没有留意到忽然间他就从旋转门里出来了，还一下子就扳过她的身子, 将她按在了墙上。一边是人来人往的旋转门，一边是他们租的停在这里的商务车，她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他刚才还是一副被欺负到惨绝人寰的样子, 此刻仿佛一下子沉静下来，笃定而坚毅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眸，认真而毫不犹豫地一字字告诉她：“和你在一起的未来, 才会更好。”她轻轻地将他推开，这是她最后一次，也是最认真的一次，一字字告诉他：“卫羽宸，你会后悔的。”他到底还是喝了太多酒，站不稳，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轻一推，他身子就向后倒去。好在他身后有他们剧组停靠的车挡着，没有摔倒。她上前拉了他一把，连带着自己也差点趴在车前盖上。她的目光定格在与他身体接触的刹那，忽然就觉得，他此刻没站稳半躺在车前盖上的姿势，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诱惑。她想起来了，几个月前他拍摄的一部杂志封面，就是半躺在车前盖上，撩人不打草稿又不负责的造型。她从车子上跳下来了，不过他却没有动，只是用手臂撑着车前盖坐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她，搞得好像她把他怎么样了似的。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他这是缓过来了，坚决要和她杠到底了。小野狼还挺有韧性的，愈战愈勇。当晚，剧组成员在市内住下。卫羽宸实在是不太能喝酒，这么些红酒下去，加上路途颠簸得有点晕车，到了入住的酒店又冲进洗手间吐了一回。搞得冯小岚挨了导演一顿批评。“哎呀，你看看你，怎么让这小孩儿喝成这样，这明天一大早还得拍戏呢，搞不好又要耽误一天进度了。”好像卫羽宸喝吐了是她给强灌的一样。不过导演的唠叨，她全盘接收，毕竟饲养一只小狼狗，她得负责。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呢？她的剧抛男友。现在大家都觉得，她养了人家小鲜肉，结果还始乱终弃甩不掉了。晚上，卫羽宸酒劲差不多过了，就呆在她房间里，抱着人家酒店的吉他，弹着吉他给她唱着歌。一首接着一首，将他当练习生那几年，以及做演员后每年的生日会，原创的歌，翻唱的歌，通通唱了一遍，像是要把他的整个世界，全都献给她。最后夜深人静时，她靠在他的肩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十年之后，你如若要跟我分手，可怎么办呢……”十年之后，她可能再也不会爱上另一个人了。次日开始，剧组在市内拍摄最后几天的戏份。这部电影虽然不是主讲爱情，但导演为了培养男女主角之间的默契，特意把几场情感部分的重头戏，都压在了后面几天。尤其是杀青当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卫羽宸与韩沫沫之间的一场情感爆发戏，两个人要在大雨中追逐、争吵、拥抱、表白。好歹也拍摄了好几个月，这场感情戏，卫羽宸拍得挺好的，感情诠释很到位。全组人都看着这最后一场的巅峰之作，包括冯小岚。她也觉得卫羽宸表现挺好的，跟韩沫沫之间，还真是有点儿像那么回事。尤其是拍摄的中场休息时，韩沫沫哭了，不知道是入戏还是真情，好像真的特别不舍他们即将分开似的。她跟唐玥开玩笑说：“以后找男朋友啊，说什么也不能找个演员，谁知道跟姑娘拍戏是真的假的啊？”唐玥双手抱膝坐在片场的草坪上，若有所思。卫羽宸那边，也有人跟他在开玩笑，是个同组的男演员，见他补完妆坐在角落，不由得上前说：“宸哥，你今天特别棒，好好加油，过了今天，你就能彻底摆脱女制片人了。”“我从来没想摆脱她。”一向乖巧礼貌的他，忽然就站起来了，冷着脸说完这句话，转身大步走开。全世界都觉得他被冯小岚给包了，就算是，那又怎样？他乐意！最后一场戏拍摄继续，为了延续演员的情绪，今天导演没安排太多的休息时间，这本就是男女主情感达到顶点的场次。韩沫沫一直在掉眼泪，从戏里到戏外，直到结束了整部电影的最后一场戏的那一刻，全场都在欢呼，韩沫沫还哭得像泪人儿一样，卫羽宸也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所有人，不说话。曲终人散，无论戏里还是戏外。全组的人都在互相拥抱庆祝，只有他落寞的身影，独自伫立在斜阳的角落里，夕阳倾洒在他墨色衬衫的肩头，像是海平面上一抹孑然独立的灯塔。冯小岚在远处望着，没有走上前，落日的余晖下，映着她与他分立两端的身影，他于她而言，一直都是触不可及的灯塔。韩沫沫擦干眼泪，好不容易止住抽噎，走上前去了，站在卫羽宸身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默立良久，小声地询问：“卫羽宸，我挺喜欢你的，你能……和我在一起么？”声音虽小，冯小岚听到了。一向心如止水的情绪忽然就泛起波澜，那是一种即使热恋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强烈起伏，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别人在一起，即使不是韩沫沫，也是类似的年轻漂亮女演员。所以她宁可不要他，不签他，不见他，如若他终将和别人在一起，那么她宁愿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可是现在，别人向他表白了，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还是霸气的横店第一女海王，动她的鱼不行。更何况那是她池塘里，唯一的一条鱼。于是，她走上前去了。与此同时，她看到卫羽宸转过身，直视韩沫沫梨花带雨的目光，笃定开口：“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说女朋友没人信，那他说喜欢的人，总没人再来说他小孩子过家家了吧。“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冯小岚还是来到他面前，扭头看了看韩沫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气场万千。“可是，可是你们过了今天，就要分手了。”韩沫沫带着哭腔争辩，反正过了今晚，她这个制片人就不好使了，更何况现在整个剧组都知道，她养了个剧抛小艺人。“哪怕今天最后一个小时，他也是我的。”她笑着看向韩沫沫，言罢像是平时寻常商量会议时间似的，简简单单地加了句：“你改期吧。”韩沫沫被怼得哑口无言，转身跑了。卫羽宸抬眸，对上她依然恬淡，却温柔坚定的目光，他其实特别开心，她终于愿意站出来认领他了，哪怕只有最后一个小时。“我明天也能是你的么？”他问。她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其实她特别想问一句：那你娶我么？可是他们说好，不谈婚论嫁的。再说了，娶什么啊！他年龄都还不够法定。当晚，杀青宴。结束了几个月的拍摄，剧组欢聚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摆了几十桌，欢聚一堂。尽管事实上，人们各怀心事。只有唐大小姐以出品人的身份，大方挽着陆淮的胳膊，乐呵呵地接受大家的敬酒，仿佛是自己婚宴似的，对于席间人们的悄声议论，充耳不闻。都说富二代千金找了个底层出身的街头混混。都说资方女大佬找了个助理上位的经纪人。反正大家看她和陆淮，怎么看怎么不般配，都说她眼光差。但是，她不在乎。她自己觉着般配就行，她的青春里，什么样的上流社会富家公子没见过？她就喜欢街头小混混。陆淮跟唐玥一块，敬了一圈酒之后，又回到主创这一桌来安顿卫羽宸，这小孩儿还是不太能喝酒，他得盯着。不过今晚，卫羽宸确实没怎么喝，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平日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演员，礼貌懂事有分寸，哪怕是一群又一群的人纷纷举着酒杯来恭喜他，恭维他。恭喜他一番大男主电影杀青，恭维他已经签订了新戏，半个月之后进组，基本上算是无缝衔接。卫羽宸对此，不怎么在意，应付了几轮之后，杯中的红酒也只是沾了沾唇，没喝多少，反倒坐下来时，随手就拿了身边冯小岚的手机，打开游戏就玩，动作那叫一个驾轻就熟。反正他自己手机没电了。冯小岚看了一眼，也不去管他，平时在片场拍戏，他也经常是把自己手机玩没电了，不是抢她的就抢陆淮的。旁边有其他人开始打趣：“玩别人的手机那么顺手呢。”“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女朋友。”他像是聊家常便饭般，头也不抬地辩解。“剧组最后一天了，还这么敬业啊。”年龄稍大的男演员开玩笑轻拍着他的后背，意思他懂，是最后一天被包，还要敬业地扮演人家的小奶狗。他懒得搭理。墙上的时钟接近23点，冯小岚起身，向导演等主创人员一一举杯道别，这个杀青宴估摸着大家得玩个通宵，她想回酒店，不陪着了。举杯间她言谈从容自若，主创们自然也客客气气地跟她告辞，几杯红酒饮罢，她将掌心摊开，伸到卫羽宸面前：“手机。”卫羽宸颇不情愿地将手机还给她，她随手装进口袋，那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像是一眼万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举杯，敬他。“卫羽宸，祝你以后越来越好。”即便是分手前的最后一杯酒，她依然端庄，体面，从容，在这诸多宾客面前，一点也不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