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长生村
作者:天宫惊蛰      更新:2023-05-09 11:36      字数:6364
  整个村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甚至可以说祥和宁静得宛如世外桃源,比起萧条又混乱的横滨来说, 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除了这里的居民都是有可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人,以及他们或许随时会转变对太宰治与荒木空世的态度外,没有别的缺点了。“这里很和平呢。”太宰治坐在路边的石椅上,看着这个村庄,轻声说道。荒木空世闭上眼睛,放开思维去感受这个异空间的边界,在确实地触碰到后又收了回来。探索完毕这个异空间的范围与强度后,荒木空世倒是放心了不少, 若果情形不对的话, 他会带着太宰治直接突破这里。“这里的和平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和平罢了,若是你的话,会选择在这里生活吗?”荒木空世看向太宰治, 并且下定决心,如果太宰治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他就再耗费点精力想办法把这里保留下来。既然外面搜寻不到什么线索,荒木空世与太宰治只能打转回去一开始的那位女性家中——毕竟他们尚不清楚这里晚上到底会出现什么危险, 比起未知的危险,反倒是已经确定有问题的那位女性更容易对付。只是当他们返回到那间透着橘黄色灯光的平房,推开那有些古旧的木扉时, 却发现这里前所未有地热闹。和刚进来时只见到的一位女性相比, 这里多了不少人, 并且她们正欢快地忙碌着,洗菜、切丝、烧火, 还有两位陌生的年轻女性见到他们两人回来, 连忙迎了上来, 笑意盈盈地说道:“两位一定累了吧?我们正在筹备给两位的招待宴呢,不过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两位先去后面的露天温泉泡泡澡,洗洗疲惫吧?”荒木空世与太宰治并未拒绝,这些女性的确很可疑,但是她们尚未产生恶意——不管是对于太宰治还是荒木空世,要察觉人的恶意便宛如呼吸一样简单。但比起就算察觉到其实也不甚在意的荒木空世,太宰治所处的幻境要更为负责,自然也更加谨慎。太宰治抓住了荒木空世的手腕,笑容灿烂地说道:“多谢你们了,我们的确需要好好地洗个澡。”女性们露出了更为欣喜的笑容,而在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手中切菜动作的其他女性们,也重新忙碌了起来。她们都在关注着太宰治与荒木空世,如果拒绝的话,太宰治的直觉告诉他,恐怕事态会变得更加麻烦,所以索性先答应下来,看看她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露天温泉就在这间平房的后院里,并没有围上任何栅栏,目之所及便是深灰色的树木灌丛,在逐渐深沉的夜色里发出沙沙的声响。荒木空世与太宰治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虽然的确是进入到了温泉之中,但身上还穿着贴身的衣物,随身物品依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温泉滚烫地舔舐过他们的肌肤,太宰治和荒木空世一时半会都没有出声,像是被熨帖到灵魂的热度给熏得懒洋洋的。但是还没有泡多久,原本通向温泉的门被再次打开,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方才那两位女性——不仅如此,她们除了围在胸口的布巾外,就没有其他的遮挡物了。她们笑得温婉可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女性打扮成这样进入两位男性在的浴池有多么不妥,步入浴池之中,向着两人贴来:“我们来为两位擦背~”荒木空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女性该不会是在引诱他们?但还不等荒木空世开口或是做些什么,太宰治一把拉过了荒木空世,快速俯在他耳边丢下一句轻不可闻的“相信我”,随后还带着温泉水滚烫的温度与湿气的手指摩挲着黑发少年光滑的脖颈,在荒木空世未反应过来之前,太宰治含吻住了他被水汽蒸得红润柔软的唇瓣。“?!”面露惊愕的并不仅仅是这两个不知为何会主动来引诱他们的女性,还有荒木空世本人,他原本是想要推开太宰治的——毕竟现在的太宰治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不是值得他耐心照顾的幼崽,但是看着眼前自己早已铭记在心的面庞,还有方才那句落在自己耳畔的‘相信我’,荒木空世最终还是放松了力道,任由太宰治用嘴唇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太宰治被水汽打湿的微卷的发尾落到了荒木空世的脸颊上,随着呼吸拂动时带来了些微的瘙痒。荒木空世从不知道自己现在捏出来的这个躯壳原来已经敏锐到了这种地步,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发尾漾开的痒意从脸颊一直传递到了他的大脑皮层。太宰治的嘴唇很软,也很热,贴合在一起的时候温度要比荒木空世的更高,或许是因为太宰治的身体才是货真价实人类的缘故吧。荒木空世不是没有和太宰治接过吻,但那个时候他是把太宰治当做自己唯一的幼崽,自然对他有求必应,可以说他是一面镜子,因为太宰治想要,所以荒木空世便给予了他想要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太宰治没有继承到他的孢子,所以前提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但荒木空世却觉得自己眼前在摇晃,胸腔的氧气前所未有地短缺,心跳声大如雷鸣,好似心脏上住着一只顽皮的小鹿,正试图从居住着的地方跳跃到其他的森林去。这是一个漫长的吻,太宰治虽然亲吻着荒木空世,但是他的手依然很守礼地没有移动到不该去的位置,直到那两个呆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存在多余的女性涨红了脸跑了出去,太宰治抿了抿唇,本能让他的大脑叫嚣着还要停留在这片柔软之上更久,但是理智强迫他把自己从荒木空世的唇瓣上撕下来。太宰治猛地向后退去,身体的动作让温泉水激荡起透明的浪花,鸢发少年的耳尖与脸颊不知道是被池水的热气、还是身体的热度给熏染成可口的红色,他移开目光不敢去看荒木空世,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出现亵渎的反应。荒木空世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只听得到他们两人略带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池水拍击着岸边的水声。“看来她们的企图已经很明显了。”已经用最快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口吻的太宰治笑着说道,“但是为什么?”虽然是为了突破这份尴尬又爱美的气氛,但是话一出口,太宰治倒是分出了一丝心神来思考缘由。这个村庄并不是只有女性,在他们之前前去探寻周围环境时,也能见到不少男性在自家庭院里出没的场景,虽然他们要么是装作在除草、要么是装作在浇花,但是那时不时飘过来的打量目光对于在港口黑手党滚过一圈的太宰治来说,就宛如在黑暗中亮起的萤火一样明显。至于荒木空世,他并没有察觉到这些眼神,毕竟在横滨时他所受到的目光就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级别,况且他早已知道这整个村庄都不正常,又怎么会分出心神去在意这不正常的个体会做什么事?那么这些女性聚集在此,向他们大献殷勤,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总不可能是爱上了他们。太宰治看向了似乎了解不少情况的荒木空世,轻声询问道:“这个村庄所拥有的长生不老的原材料,是不是有缺陷?”荒木空世愣了愣,他已经从池水中出来,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湿发,在听到太宰治的这番询问时,便开口道:“我不太清楚,但是世界是公平的,在给予的同时也会拿走什么,我只能说原材料一定是有缺陷,但具体什么缺陷,就不确定了。”“不过这也并不重要。”荒木空世话锋一转,“太宰,这些药材我要全部带走,是不会交给港口黑手党的。”这种举动若是要严格追究的话,已经算得上是背叛港口黑手党了。但太宰治很平静地说道:“我也觉得,如果让森先生知道了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森先生那么得意。”若是森鸥外知道了太宰治说的这番话,估计又会感慨自己养出来的学生怎么个个都胳膊肘往外拐了——反正现在的这个他是不会反省自己有没有问题的。他们整理完自己后,从容地走出了温泉后院,而在前厅等待着他们的女性们少了好几个,但依然有不少数量的女性在等着他们。为首的那个是屋主,她让荒木空世与太宰治唤她为紫姬,而其他人也分别叫做葵姬,明石姬,槿姬,胧月夜、夕颜与玉鬘——这些名字分明是假名,但稍微有些文学素养的人都知道,这是出自源氏物语里的女性角色之名。太宰治眯起了眼睛,感受到了这些女性们迫不及待地引诱——如果说最开始的那两位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那么这些女性则是用更加委婉的途径。试想一下,倘若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警惕的太宰治与荒木空世,而是其他的驴友或者迷路的旅行者,他们能够抵抗妙龄女性主动的投怀送抱吗?说实话,太宰治觉得这种男性很少。而就算有人拒绝了她们的示好,恐怕也很难通过接下来她们营造出的这种氛围——她们都是渴望爱与被爱的女人,而被围着的男性则是那位风流多情的光源氏,这种浸入式氛围是难以阻挡的诱惑。毕竟在那个平安京时代,风流与多情都是理所当然的,道德与伦理是崩坏的,既然如此,这些美丽多情的女性主动投怀送抱,自己接受又有何不可呢?不过很可惜,出现在这里的是太宰治与荒木空世,而太宰治的心里也早就有人了,对于这种营造得当的气氛,完全没放在心上。荒木空世当然也看过源氏物语,虽然这本世界上最早的小说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也地承认,里面描绘出的各类女性的确是走在那个时代的巅峰。前厅布置得古色古香,不如说这本就充满历史风云的平房只是让气氛孕育得更为微妙暧昧了,这些女性穿着艳丽的和服,甚至坐在他们身边,纤细的手指握着细白的酒瓶,准备妥帖地服侍着贵客们。太宰治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端起摆在自己面前的矮几,走到了荒木空世的旁边,毫不客气地挤开了那位女性,然后挨着他坐了下来。原本还在吹奏着乐曲的、准备布菜、倒酒和表演的女性动作都僵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太宰治竟然如此无礼。太宰治却故意做出一副警惕的模样,好像领地被侵犯的恶兽一样目光充满敌意地扫过这些女性,并且伸出手抱住了身旁荒木空世的肩膀:“不用麻烦各位啦,我能照顾好我家亲爱的。”女性们晦涩地交换了一个目光,有几个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了,而剩下的人勉强表演完,便草草收场离开,好好地一场招待宴虎头蛇尾,就连屋主紫姬脸上的笑容也差点挂不住了。聚集到太宰治和荒木空世看不到的地方,这些方才还或温婉可人、或活泼开朗、或娇俏美丽的女性们脸上面无表情,有几个更为年轻一点的还愤怒地啐了一口:“没想到竟然会是一对断袖!真是浪费了那些好菜好酒!”她们使用的称呼方法颇为古老,但她们既然都用源氏物语里女性角色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名字了,这倒也不算事。“或许可以留下那个黑发的,我看他并不是完全的断袖,把他们分开再引诱的话,或许能上钩。”年长一点的明石姬提议道。“你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吧?”和明石姬不对付的槿姬讥讽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这是难得的男人,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明石姬说得对,我们不能这么轻易放弃,男人这种软骨头,只要给他嗅到了腥味,就绝对会主动地跳入我们的陷阱里。”“至于那个鸢发的……”葵姬也皱起了眉头,“我看他不是个好相与的,有他在我们恐怕没办法对黑发的那个人下手,还是找个机会把他处理掉吧。”“你是故意的?”荒木空世看向太宰治,虽然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首领太宰治了,但那也只是首领太宰治,现在出现于他面前的是尚且年轻的少年太宰治,荒木空世恍然发现自己实际上其实对他并不算了解。太宰治凝视着荒木空世的面庞,心下一涩,每次荒木空世看着自己露出这种目光时,他就知道对方一定又想起了那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他想要竭力让荒木空世忘掉那个人,不要和自己重叠,也不要透过自己去看那个人,但这个目标依然任重而道远。“是啊,不把她们气走,接下来怎么商量行动?”太宰治洒脱地摊了摊手,“她们恐怕是想要借腹生子吧,不然没法解释她们为何会如此急切地引诱我们。”这个逻辑很简单,在得到了长生后,为了不让这个村庄的人口无限制地增加,造成世界的压力,所以上天拿走了服下之人大部分的生育能力,而看她们急切的模样,恐怕这里的人和并未服药的外来人却并未产生生殖隔离,依然能够孕育后代。又有几个人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能够拒绝这送上门来的后宫哈雷姆呢?说实话,对于一些色虫入脑的男性来说,就算知道这后面藏着危险与隐情,也会一头热地栽到进去吧。所以这个村庄的计谋才能次次得手,看她们熟练的模样,说不定已经有许多人都落入了圈套之中——男性那边说不定也有类似的手段,用织田信长、真田幸村之类的战国名将营造出逆后宫的氛围?但新的问题来了,这些落入圈套的人又到了哪里去?这个村庄的人会让这些人原路返回吗?太宰治觉得可以从这个方面来调查一番。收拾好心态,重新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屋主紫姬笑容温婉地说道:“现下已经很晚了,两位不如这里过夜,休息一下?我们这里虽然没什么特色,但是有不少老建筑,你们可以多参观参观。”随后紫姬又体贴地抱出了两床棉被,故作温柔地说道:“空世先生,因为家里尚未主人,所以一时间情急只能把我备用的棉被拿出来给您了,希望您不要介意。”太宰治抢着接话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和空世盖一床被子就行了!而且他很挑剔的,不习惯陌生人的被子,但是和我睡一起就没问题了,因为亲爱的很熟悉我的气息嘛~”说着这番话的太宰治还一个劲地往荒木空世身上蹭,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紫姬抱着棉被的手收紧,她再三告诫自己很快就能处理掉这个犯人的家伙了,不能在这种时候露出破绽,于是又笑道:“这里是山中,两个人盖一床被子很容易着凉的,我就把东西先放在这里了,你们自便。”紫姬一刻都不想和那个太宰治待在一起了,连带着她颇有好感的荒木空世也被迁怒了,门扉被重新关上,让客室卧房重新陷入了安静。太宰治故意挑衅,把人给气走,除了要留下更多的休息时间外,也是想要引蛇出洞,看看她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很明显,她们的目标从两人转变到了只关注荒木空世一人,在她们目的达成之前,荒木空世应当都性命无忧——太宰治这种做法也是在保证荒木空世的安全。荒木空世并非没有感受到太宰治是故意将自己置于险地,而将他更安全的保护起来,但他并不需要。“白天她们应该会有更多的行动,而她们动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明显一副困了就这么决定的模样,荒木空世忽然意识到,不管是哪个太宰治,似乎都是在下定决心后便自顾自地行动起来。若是以前的荒木空世,会对太宰治的安排从善如流地全盘接受,但是现在的荒木空世,却是对太宰治这种把危险留给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悦起来。“太宰,我很强。”荒木空世看着太宰治,担忧他并不知道这一点,于是严肃地开口强调道,“我比你强得多了。”“我知道啊。”太宰治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说道,“空世你的异能力的确很强大,可这和我想要保护你有什么冲突呢?”他狡猾地把话题轻轻带过:“况且若论起演技的话,还是我更胜一筹吧,也不会让她们起疑——明日就要麻烦空世你多从她们的口中套话啦,我会去四周再转转,说不定有别的收获。”荒木空世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拒绝道:“不行,你明日待在这里,我去探索周围。她们恐怕已经打算要对你动手了,若是你再出去的话,我怕来不及救你。”太宰治神情有些恍惚,他其实是非常骄傲的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与他本身的天赋都证实着他的骄傲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意味着当太宰治察觉到荒木空世透过自己在看着别的人时,当然会感到非常不悦。但是荒木空世很温柔,不管他还是那个被郑重邀请过来的‘门外顾问’时,还是直接成为港口黑手党干部时,他对太宰治的态度从未改变,并且他也尽量不把太宰治与心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荒木空世保护他,关心他,甚至比内心不知道打了个几个弯绕曲折的森鸥外更加在意他,太宰治也不是没有感受到。所以他才更加纠结,若不是太宰治的确对荒木空世心动不已,若不是荒木空世的确配得上他的这份心动,太宰治恐怕早就拍拍手走人了。但在这个即将遭遇危险的时候,太宰治却又希望荒木空世能够不要对自己这么温柔,就当做不知道地让他去当这个诱饵引蛇出洞,难道不好吗?太宰治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如说他从懂事起,就觉得世界乏味无趣得可怕,生和死没有区别,不过只是一线之隔。但他现在却发现自己原来也有在乎的东西,害怕对方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荒木空世的异能力比自己强得多,他依然为此害怕得心脏都要紧缩得疼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