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作者:十邮      更新:2023-05-09 09:03      字数:4282
  付河给路西加将大衣披好,自始至终都没看楚翰维一眼。“付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来跟西加道个歉。”付河仿佛没听到楚翰维的话,径自跟路西加说:“走,去里屋休息一下。”他扶着路西加站起来,转身间,仿若无意地瞥了楚翰维一眼。许是因为他脸色骇人,楚翰维一直没再敢说话。里屋算是休息室,但路西加并不常用,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付河带着路西加坐到床上,蹲下身:“等我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下。”得到路西加的应允,付河转身要往外走,路西加却又用一只手拽住他。付河回头,路西加抿着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半晌,路西加才小声说:“他挺有背景的,和子炎的爸爸也很熟。”付河并不意外,安抚般拍了拍路西加的手背:“我心里有数。”路西加于是放开手,看着付河推门走了出去。很快,她就听到外面响起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与之一起的,还有楚翰维的哀嚎。路西加愣了愣,不知道付河说的“心里有数”是怎么个有数法。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打开那扇房门,拦住付河,不要让他因为这么一个垃圾人惹上麻烦。可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是空洞的,没有知觉的,浑身也都像没了力气,动弹不得。她忽然想起,在当年刚出事的时候,她幻想过很多次,想要狠狠打楚翰维一顿。她知道拳头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能让她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稍微呼出来一点,让那些只能自己消化的委屈得到一个排解的出口。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自己开始麻木,慢慢地,甚至也感觉不到冷了。直到付河开门进来,放在腿上的手被自空中坠落的薄凉打湿,她的思绪才恍惚地被从回忆里拉回来。意识到自己哭了,路西加忙擦掉眼泪。付河没说话,坐到她的身边,她第一反应便是拉过他的两只手检查。刚刚擦过泪的手握住他的手,泪渍便也沾到他的指尖。付河动了动手指,说:“没受伤,他这样的伤不到我。”路西加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勉强抬头冲他笑了笑:“我刚才是不是应该去拦着你。”付河也轻轻笑了一声:“当然不应该。”路西加低下头,用一根手指描摹付河的掌心的纹路。静了片刻,她低声说:“我也不想拦。”听着她好像又要哭,付河挤了挤眉头,忍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微微欠身,去看她一直垂着的眼眸。半天,路西加咬了咬唇,突然展开双臂,抱住了他。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出了声音,脖子上湿地厉害,不大的哭声就回荡在付河的耳边。他发誓,活到现在,他是第一次这么煎熬。他心疼到有些慌了神,除了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与此同时,心底又涌上迟来的后悔,他恨自己的迟钝,明明路西加每次见到楚翰维时的情绪变化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自己都还是没有猜到,他可能就是导致她会出车祸的罪魁祸首。还问她到底介不介意,还一次次害她不得不面对他。“对不起。”他哽着声音说。路西加哭着摇头,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强行压制的哭声便又大了一些。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付河知道,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忍。付河的喉咙也是酸的,他狠狠闭了两下眼睛,缓慢地说:“想哭就大声哭,好不好?我让其他人都走了,没人能听到。”路西加还是摇头,她将脸向付河的脖子贴得更紧,好像要从他的皮肤上获得一些温度,一些力量。猛地喘了两口气,她终于丢兵弃甲,放弃了所有的忍耐。她呜咽着说:“你不许给他写。”付河一愣,赶紧亲了亲她的耳朵:“不写,我怎么会给他写?”“不许写……”像是陷入了魔咒,尽管得到了付河这样的回答,崩溃的情绪下,路西加还是不住地重复着同样的话。她一遍遍哭着说,付河就一遍遍应,像是要把她话语里的委屈、痛苦都接下来。窗外,天空已经散开了晚霞,白昼好似快要到了尽头。付河一直抱着路西加,轻言细语地哄着,不知过了多久,路西加终于平复了情绪。她从付河的肩头抬起头来,还在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看到付河那已经被自己的眼泪完全沾湿的衣领,路西加便能想到自己此时看上去会有多狼狈。她用一只手擦了擦眼下的位置,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讨厌。”付河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又将脸朝她凑近了一些:“嗯?”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路西加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本来想很美地见你的,现在好丑。”错愕片刻,付河还红着的眼睛一下子带了笑意。“怎么会?现在也是美的。”他上手给路西加蹭了两下,路西加却怕鼻涕蹭到他手上,将脸转开了一些,又推了推她的手臂,撒娇般说:“帮我拿纸。”“好。”付河赶紧起身,快速到旁边拿了包抽纸过来,然后小心地帮哭花了妆的人将脸上的泥泞通通擦掉。擦干净了,付河用一只手托着路西加的脸,又在她的嘴唇上印了一下,再次说:“美的。”路西加不相信,但被他真诚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她眼里湿润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尽,又红着鼻头,这样一笑,竟也格外好看。“旗袍好看吗?”明明在微信里已经问过了,路西加却忍不住带着哭腔,又问了一遍。“好看得不行。”付河牵着路西加的手,朝后仰了仰身子,做出端详的样子,“就是感觉还差点什么。”路西加又吸了吸鼻子:“什么?”付河松开路西加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路西加一眼就看出那是个首饰盒,只是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付河的口袋里,路西加心里难免诧异。她不自觉睁大了已经哭肿了眼睛,看着付河将那盒子打开,露出一个黑色的绒面袋子。而绒面袋子之下,只两颗很漂亮的珍珠。路西加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还想着的东西,就这么被他带到了自己眼前:“耳钉?”“嗯。”付河笑着应声,将耳钉拿出来一颗。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耳钉,珍珠落在两指之间,显得格外小巧精致。付河又将绒布袋的抽绳打开,取出一片酒精棉片。路西加这下更加震惊了,她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知道要消毒呀?”“当然,”唇角被笑压出弧度,付河故意逗路西加笑,“为了买耳钉,我做了很多功课。”他用酒精棉片将银针擦拭干净,大概是初次操作的缘故,动作多少有些笨拙,但却认真极了。路西加就这么盯着他,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很神奇,看着他为她擦拭着耳钉,方才那种茫然、空洞的感受忽然都不见了,她觉得心里一下子被填得很满。终于擦拭完,付河举起耳钉,轻声道:“来,公主掉了这么多颗珍珠,我们补上两颗。”路西加这下彻底红着眼睛,笑出了声音。都是二十大几的人了,没人会把自己当公主。王子和公主都只存在于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里,现实从来不是童话,可偏偏付河说这话时的语调十分平淡,于是,有些幼稚的情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显得真挚。银针穿过柔软的耳垂,珍珠终于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像是想尽了办法要哄她开心,晚上回家后,付河做了手擀面。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卤,加上软度刚好的面条,即便是白天的那场风波也没能挡住路西加的食欲。饭后,两人把手机扔到一边,拿逗猫棒逗着海鸥玩了好一会儿,但都有些心不在焉。等到该睡觉了,路西加一只手捏着逗猫棒,有些迟疑地问付河:“你今晚能陪我吗?”她是怕自己又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怕自己又会做噩梦。怕显唐突,她想将这些解释给付河听,但不待她开口,付河便很自然地说:“好。”他们第一次一起躺在床上,虽然都穿着睡衣,但也免不了肌肤的碰触。付河关了灯,屋子里彻底黑下来以后,路西加才因为身边人的呼吸而心跳加快。不知是因为这一天情绪的起落,还是因为躺在身边的人,她格外清醒。拽着被子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她想翻个身,付河却出了声音。“睡不着?”“嗯。”“来,”付河动了动,将一条胳膊绕到她的头顶,“抬头,我抱你睡。”路西加顺着他的话做了动作,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枕在了他的手臂上。付河将她朝自己揽了揽,使得她的脸轻轻挨上自己的胸膛:“试试这个姿势,胳膊多久会麻。”路西加笑了一声,眨着眼,没敢动。紧接着,一只手又摸上了她的脸。她感觉到付河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晃了两下,奇怪地仰头问:“怎么了?”“看看你有没有偷偷哭。”付河说。路西加闻言,迟了几秒才抛出一声笑:“我才没有,就是不困。”“嗯,”付河从喉咙里挤出低音,然后问,“那怎么办?”路西加想了想:“你哄我睡,要不,唱首晚安曲?我还没听过你唱歌。”话出口,她才觉得自己好像在爱情里有些忘形了。付河却很快应下来,声音里还带着笑:“好。”路西加本来以为他会唱一首自己写的歌,却没想,等了一会儿,听到他说:“那我给你唱首儿歌。”虽然奇怪,路西加却也想知道付河会唱什么:“好。”等了几秒,付河开了口。“tell me the tales that to me were so dear,long,long ago;long,long ago.sing me the songs i delighted to hear,long, long ago;long ago.now you are y grief is removed,let me forget that so long you have roved,let me believe that you love as you loved,long, long ago;long ago,do you remember the path where we met?long, long ago; long, long ago……”路西加没想到付河唱歌这么好听,节奏、音准都很棒。他的嗓音偏低,本就动人,在黑夜里更显得有磁性。路西加听得入了神,很久之后,才忽然察觉到这歌曲很熟悉。是一首英格兰民谣,初中的时候,参演一部音乐剧,她扮演一个生活在森林里的小女孩。有一个桥段是她要坐树上唱这首歌,她跳舞很在行,但唱歌其实没有太大的信心。那部音乐剧里的所有桥段她都练了许多遍,这首歌更是被她一直单曲循环。她记得那会儿大家还会喜欢用电脑上的qq音乐听歌,状态一栏会显示正在听的歌。她的一个好朋友就曾打趣她,只要看看她的状态栏,就能知道她最近要表演什么节目。一首歌将她带回了儿时,路西加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上了眼睛。这晚没有噩梦,她梦到那个表演音乐剧的礼堂,梦到她坐在道具的高处,唱着这首她练了很久的童谣,有些紧张。等终于唱完,顺着梯子朝下走的时候,那把却梯子一直在晃。一直站在一旁扮演大树的男生忽然朝旁边挪了一步,伸手帮她扶住了梯子。她顺着那条手臂看过去,没看到人脸,只看到大大的、绿色的毛绒树冠。--------------------童谣名字是《long long ago》有很多版本,大家可以搜一下,推荐twins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