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巡游布丁      更新:2023-05-07 06:07      字数:4264
  萧楚华难以理解,什么苦衷,嫁过人,生过孩子,如今还编造身份欺瞒阿弟,萧绪桓既然都知道,却不生气,也不揭穿她,还将人护在身后。她实在是无法平静地面对崔茵。“不必了,”萧楚华拦住她,有些生硬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崔茵愣在原地,郡主方才样子,像是不愿意同自己说话,避如蛇蝎。她凝眉,望着萧楚华离去的方向,莫名有些不安。腰肢上搭过来一只手,崔茵侧身回望,见萧绪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崔茵有些担忧道,“妾方才遇见了郡主,不知怎么,郡主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萧绪桓轻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桃腮杏颊之上。崔茵今日在眉心画了花钿,美目流转,清艳的容色里多了些妩媚,花钿上勾勒的花瓣像是能攫住人心似的,惹得他有些心痒。“萧郎君?”崔茵蹙眉,有些疑惑,萧楚华从前厅出来时就像是在生气,难道不是和他吵架了吗?萧绪桓却没有回答,抬手,将幕离帮她戴好。修长的手指挑开幕离前面的纱幔,见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笑了笑,夸赞道,“夫人今日真美。”崔茵哑然,她明明在问郡主的事情。萧绪桓装作看不懂她眼神里的追问,抬手抚平她的眉头。“满园春色,不及夫人这一朵。”他们还站在庭前的台阶下,随时有仆妇和婢女们经过看到,崔茵不知道他的手指还会继续触碰哪里,面颊泛起红晕,紧张地攥住了他的衣袖。暮色渐渐昏沉下来,晚风穿堂而过,吹起幕离的一角,如崔茵所料,他移开了手指,挪到了另一处。萧绪桓轻轻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见她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咬唇不看他的眼睛。崔茵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萧绪桓快些走,那人却不紧不慢打量她羞怯的表情。而后,只听他笑道,“幸好,今夜只有我能欣赏。”**月上梢头,今夜建康城中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长街之上架起了高高的灯架,各式各样的祈福祝寿的花灯随着清风摇曳。马车停在了一处巷口,崔茵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看,公子王孙、淑女娇娥,士族人家的子弟也纷纷出游赏灯,衣香鬓影,热闹非凡。崔茵有些担忧,“萧郎君,若是街上的人认出你来可怎么办?”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崔茵知道,那些士族子弟大多荫封入仕,多得是见过并认识萧绪桓的人,他今日骤然带着一个陌生女郎出门赏灯,怕是遭人议论,有心之人查起来,万一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就糟了。萧绪桓见她是真的忧惧,唤来娄复,叫他去对面的摊子上买个东西。崔茵便看见,娄复小跑过去,回来时手里提了一盏福灯,还有一个面具。除却宫里下旨办的灯节,元宵中秋之时,建康城内也常有这样热闹的夜晚,小摊小贩卖的这些小玩意生意很是红火,来往的人群里,有不少人带着面具。萧绪桓把半张虎兽样式的面具递给她,“替我戴上?”崔茵替他戴好,兽面遮住了半张脸,夜里虽有花灯,人群熙攘,不会被人轻易认出来。自己又整理好半透的纱帐幕离,扶着萧绪桓的手下车。他们二人走在人群中,萧绪桓担心她被人群冲散,便让她牵着自己的手,街上也有不少定过亲的未婚夫妻亲昵同游,但崔茵还是有些害羞,只肯牵住他的袖子。萧绪桓笑笑,她看似主意大的很,其实也只敢在独处时大胆一番。崔茵一边抬头看远处的花灯,一边又要担心被人撞到,旁边有人擦肩而过时,幕离被碰了一下,她急忙松开牵住他袖口的手,抬手去扶。步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崔茵有些心急想跟上萧绪桓的脚步,刚刚小跑了两步,却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转身,崔茵没稳住,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萧郎君,你走慢些……”她戳戳他的胸口,小声抱怨道。身前的人说好,伸手将她纤细的柔荑拢在手心,寸步不离的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处要燃烟花,长街中间被巡夜的禁军清理开来,待会儿会有宫里贵人们的车架经过此处,登上城门,街上不少人跟着望城门处走去,前面的人影少了大半。崔茵指着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下问道,“那里是做什么的?”萧绪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城外一处道观的道士来揽香火钱,替人卜命抽签,占卜凶吉。香樟树下有个小道士支着一杆木竿,替人将祈福的纸条挂到树枝上。“夫人可要过去看看?”他低头询问崔茵的意见,只见她掀起幕离的一角,露出半张娇颜,双眸亮晶晶的,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盯着那里,点了点头。支起的摊位前,两个小娘子卜完凶吉,拉着手去旁边写纸条,崔茵走过去,才看清坐在后面的那老道士,竟是她去灵清观捐给阿珩祈福的经书时遇见的那个真人。真人没有认出他二人,拿出签筒请她挑一支,又请她摘下幕离,说要看人面相才能算得准。崔茵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她去灵清观给阿珩祈福,与萧绪桓而言也不算隐瞒,他知道自己有个放不下心的幼子,只是忽然有些担心,这真人若是忽然提起来,萧绪桓会不会不开心。真人觑了一眼抽出的木签,皱着眉啧啧两声,他方才远远便看见,这对年轻男女衣着不凡,虽看不清样貌,周身的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家所有的,正想忽悠这女郎两句,好叫他们掏银子破财消灾,一抬眼,到嘴边的话却卡住了,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位夫人,你是不是——”真人空张了两下嘴,有些惊讶,他当然记得这个美貌的年轻妇人,姿容殊色不说,她送来的自己抄写的经书,笔力有如群鸿戏海,令人过目不忘,赞叹不已。更令人想忘都忘不掉的是,第二日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找上了门,要走了那两卷经书,还扔给他一袋银钱,逼问他这位夫人来求了什么。真人紧张地移开目光,一抬头,发现她旁边戴着兽面的男子越看越眼熟,心里咯噔一声,哆嗦着站了起来。“大——”大司马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萧绪桓皱眉瞪了一眼。崔茵疑惑地看着真人,“这签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又问萧绪桓,“萧郎君也认识这位灵清观的真人吗?”不等萧绪桓回答,那真人抢话道,“不认识不认识,夫人这签实在是好,”他干笑两声,读懂了萧绪桓眼里的意思,赶紧低下头装无事发生,“且让老道来说与夫人听……”崔茵听完皱了皱了眉,这真人所言,不过是些场面话,看来灵清观也不过如此,这样说来,上次这真人说阿珩寿数不好,命里坎坷,是不是也不能算真……正想着,后面的街道上吵嚷起来,有辚辚的马车声朝城门驶去,想必是宫里的小皇帝和太后娘娘等人要去城门看烟花了。崔茵只回头看了一眼,又恐李承璟的车架在其中,忙转过身去,捏了捏萧绪桓的手,“萧郎君,这签一点都不准,我们去别处逛逛吧。”萧绪桓自然知道李承璟身为摄政王,今夜也会陪同小皇帝去城门,他见崔茵慌张央求他离开此地,眼神黯了黯,对她微微一笑,“不准?那便再抽一次。”说着拿过签筒,递到她面前。崔茵咬唇,心跳如鼓,一面担心李承璟会从马车里看见她,一面担心萧绪桓生疑,伸手连忙抽出一根,是姻缘签。那真人见这次抽出来的姻缘签,眼睛一亮,忙接过来解签。“前生种因,结今生果……”真人蹙眉念完,笑了笑,“这是两辈子积下的缘分,夫人和郎君必定姻缘美满,恩爱白头。”两人却都没有仔细听,崔茵心道何来的前生今世,便是在自己的那个梦里,也从未出现过萧绪桓,若不是李承璟薄情寡义,自己下决心逃了出去,这辈子都不会与萧绪桓有什么交集。萧绪桓看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微微有些出神。耳边还是那道士的喋喋不休,恭维他二人。他心中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若是当初崔茵认命,留在李承璟身边,若是李承璟不曾负了她,那么即便有机会再见她一面,也是陌路之人,她是摄政王的内眷,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兰因絮果,前世今生,轻飘飘一句谶言,又有谁知道真假呢?***长街之上的马车中,李承璟今日要同小皇帝一起去城门上看烟花。小皇帝年前生了一场病,齐太后请来高人点化,唯恐自己儿子年少坐不稳皇位,这才大办寿辰,替小皇帝祈福。今日的烟花亦是因此才燃放。李承璟身为摄政王,虽觉得此事繁琐,却又不得不亲自来。马车外灯影朦胧,察觉到前面的马车慢了下来,他掀帘朝外望去。长街两侧,有不少百姓一起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故而有些拥挤,耽搁了马车的速度,李承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打算放下帘子,不经意间,眼前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怔愣一下,重新看过去,那道身着红裙的身影却被人群掩盖,消失不见。李承璟呼吸一滞,攥紧了双手,他不会看错的,朝夕相对三年,他对崔茵的模样和身形最是熟悉不过,方才匆匆一眼,柳腰云鬓,肌肤胜雪,身旁似乎还有个高大的男子陪在她身边,两人站在香樟树下说笑。“停车!”他不由分说命人停住马车,不顾周围惊诧的目光,拨开人群,撞掉了几盏灯,匆匆朝哪个方向奔去。小皇帝听到动静,想探头出去看,却被齐太后按回了座位上。“母后,皇叔这是要去哪儿啊?”齐令容淡淡看了一眼窗外,“管他做什么,正好今日城门上他不在,叫百姓们都看看,谁才是坐在龙椅上的人。”说着也有些好奇,叫来宫人跟过去,看看李承璟着急忙慌去寻什么人了。小皇帝懵懵懂懂,“母后,舅舅对我说,比起皇叔,大司马才是要跟我抢皇位的人……”齐令容闻言变了脸色,“你阿舅自己有几个能耐,竟跟你扯这些胡话。”小皇帝吓得缩到一旁,“母后别生气,我都听您的。”……李承璟赶到香樟树下时,崔茵早已经离开了。他冷着脸,继续朝周围找去,对着跟上来的手下道,“给本王找!”手下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过来,见李承璟这焦急的神态,立刻反应过来,他要找的是崔七娘子。“王爷,方才太后派宫人跟在咱们后边,若是这样大张旗鼓,怕是……”李承璟闻言,渐渐冷静下来,崔茵既然今晚能出现在这里,那便说明她就住在建康,偌大的建康城,又有几个人能与他为敌,金屋藏娇?****身后重重的灯影原来越远,崔茵回头看了一眼,仍是心有余悸。她一直央求萧绪桓带她离开,他却不为所动,非要拉着自己在纸符上写上什么祈福的话,再叫人挂到树上。匆忙离开时,她险些要喘不过气来,长街上的车架停了下来,崔茵总觉得李承璟看到了她。一只手伸过来环住了她的腰,崔茵回过头来,对上一双含笑的星眸,萧绪桓低头望着自己,不知道在笑什么。崔茵心跳还未平复,有些怨怪他,都怪他非要挂纸符,,差点就要被李承璟发现了。她想拿开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奈何力气太小,撼动不了分毫。萧绪桓抬起她的下巴,审视般看着她的眼睛,“夫人方才在怕什么?”崔茵眉心一跳,偏开目光道,“没怕什么。”萧绪桓轻轻按了按放在她腰间的手,纤腰仿若无骨,一折就断,“那夫人方才慌里慌张,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