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混乱
作者:甜久      更新:2023-05-29 15:30      字数:5521
  “不行,好不容易堵到她!”虎子推开孟言的手,想再追时,邱惠英已经跑得没了踪迹。

  她是人吗?什么人能跑得这么快啊!

  孩子们傻眼了。

  “跑这么快,她一定是做贼心虚!”葵花气得跳脚:“我们应该所有人都抓住她!看她怎么跑!”

  阿贝蹲在散落的杂草旁:“葵花,你们看这些都是什么草啊,我一个也说不上名字。”

  孩子们虽然在这里长大,但除了能吃的能用的,其他植物也不认识,更没必要认识。

  而邱惠英的菜篮子里,根、茎、叶什么都有,然而大家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树根吗?挖这玩意儿能干啥?”虎子捡起一块茎,不解地问。

  葵花思考良久,得出结论:“这些草一看就不能吃,她拿来做什么?”

  “啊!我知道了!”虎子一惊一乍:“你们说,不会是毒草吧?”

  阿贝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大脑门上:“你戏文听多了吧?还毒草,你怎么不说她要炼毒药?”

  虎子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惊讶地喊:“对!就是炼毒药!那个坏分子就是要用这些东西炼毒药吧?”

  阿贝又是一个暴栗:“你又偷看什么不正经的书了,还炼药,你当她是老巫婆啊?”

  不止葵花和阿贝,连孟言都无语了。

  “那她干啥呢,为什么要摘这些草?”

  孩子们的思维天女散花一样发散,孟言缓步蹲下,捡起几个茎块打量,没一会儿便了然。

  这些哪是什么毒草,不过是些中草药还有香料叶罢了。

  当然了,这些中药和香料她也不是全部都认识,总之不论是什么也不可能炼毒。

  “哼,有阴谋吧。”葵花对着邱惠英离开的方向说。

  虎子纳闷:“什么阴谋阳谋?”

  葵花撇嘴:“我咋知道,你上去问问不就晓得了?”

  虎子瞪她:“你咋不问?”

  葵花呛他:“不是你问有什么阴谋吗?那也该你上去问。”

  虎子傲娇地背过身:“我可不要去,我才不跟坏分子说话。”

  边说,一脚踢开面前的香料叶,发泄似地狂踩地上的中药茎块。

  孟言蹙着眉头:“好了好了,都是些普通草药,踩它做什么,走吧,该回家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别人的事儿少管。”

  一场闹剧仓促收尾,孟言继续挖了会儿野菜,才带着三个小豆丁下了山,至于虎子几个还要怎么折腾,她没精力管,忙着回家做晚饭呢。

  ……

  孟言挽着半篮子野山椒下山的时候再次路过宋海生家,他老婆曹慧敏提前备好了桂圆,塞了满满一大篮子全部送给她。

  孟言连连推拒,推拒不得后象征性地拿了一串就跑了。

  无功不受禄,即使只是单纯的热情,她也怕收人家好处。

  因为顺路,孟言把石蛋也送回了家,回家后石蛋迫不及待拉着他娘讲今天的所见所闻。

  “真的?邱惠英采毒药炼毒呢?”洪嫂故作惊讶,抱着儿子进厨房。

  “我也不知道,是虎子哥说的。”石蛋懵懵懂懂,他其实连毒药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呢。

  “小孩子乱说的,炼什么毒药,就是采了点草药。”孟言笑着解释。

  洪嫂点头,给儿子擦了擦鼻涕:“是啊,咱岛哪有什么毒草,一听就是几个娃娃瞎编。”

  两个女人叙了会儿旧便道别。

  今晚虽然一个人吃饭,孟言却也没亏待自己,排骨红烧土豆加清蒸蛤蜊,结果没吃完,只能留着明早当早餐吃。

  孟言江少屿的夜晚是清净的,可躺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清净多了几分弧度的味道。

  没有江少屿彻夜不眠的运动环节,孟言早早睡下又早早起床,清早熬了一小锅小米稀饭,配昨晚没吃掉的菜。

  正喝着粥,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姐姐孟姐姐!不得了了,出事了!”继而拍门声哐哐响起。

  是葵花。

  孟言用手帕擦了擦嘴,走去给她开门:“怎么了?”

  一路跑到孟言家来不及歇脚,葵花顶着满头大汗喘着气,指着西边方向:“快,快去卫生所,那个坏分子邱惠英,撞墙自杀了!”

  什么?

  孟言眉心一沉:“她为什么自杀?”

  “来不及解释了,先去卫生所吧,我们边走边聊!”

  孟言吃到一半的早餐也没了心情继续吃,匆匆忙忙捞了顶帽子跑出门。

  “咋了这是?孟言,你跟葵花上哪儿去呢?”大清早慌慌张张的,遇到啥大事儿了?

  “巧丽嫂子,邱惠英自杀了!我带孟姐姐去卫生所!”葵花边跑边解释。

  “嗐!我以为啥事儿呢,她自杀又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去干啥?”

  葵花急得要哭了,嗫嚅着小声说:“好,好像就是我们惹的祸……”

  想起昨天在山上的一幕,孟言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快,走快些!”

  滴滴——身后路过一辆军车冲他们鸣了鸣喇叭,以示提醒。

  孟言下意识回头,是严政委家的通讯员开着车,还是空车。

  “哎!小刘,小刘!”

  刘国新停下车,朝她敬了个军礼:“嫂子!大清早的去哪儿呢这是?”

  孟言叉腰换气:“你顺路去卫生所吗?能稍一段路吗?”

  “卫生所?”刘国新想了想:“不太顺路,只能送半程。”

  “那麻烦你送我们半程。”

  江副团和严政委关系好,送她老婆倒也不是大问题,何况车子现在是空车。

  “行,上来吧。”

  孟言激动道:“谢谢!”

  扭头一把将葵花拉住:“走,葵花,搭半截顺风车。”

  “哎呀娘耶,军、军车!”

  这是葵花第一次坐车,瞧她激动的,两只眼睛瞪得圆铮铮,怕自己失礼,便用力咬住下唇,以免发出不合时宜的尖叫。

  气派,太特么气派了!

  “葵花,你现在可以把事情给我从头到尾讲一遍。”

  “啊?哦,事情是这样的……”葵花端坐了身体,简单而快速地把事情讲给她听。

  昨儿个下山后,孩子们没着急回家,而是找了其他小伙伴玩,顺便分享了今天在山上跟踪邱惠英的事儿,这一讲就讲到了她摘不知名草的事儿。

  虎子为了博眼球,故意说邱惠英要炼毒药,孩子们虽然觉得虎子的话不靠谱,却十分统一地认同了虎子的话。

  邱惠英毕竟是坏分子,没有什么事情是坏分子做不出来的。

  谣言到后来甚至演变成了邱惠英要毒死全岛的人,要危害整个国家!

  在缺少娱乐活动的七十年代农村,任何刺激、狗血、疯狂的事,都是大家不能拒绝的精神食粮。

  于是孩子们又到邱惠英家门口蹲了一阵子,蹲到太阳快落山了也没蹲到人,打算明天继续侦探行为。

  结果今天早上天蒙蒙亮,虎子的朋友阿龙无意中发现了邱惠英拎着菜篮子鬼鬼祟祟进了供销社后院。

  供销社后院是公社社长的家,邱惠英鬼鬼祟祟地进去,鬼鬼祟祟地把菜篮子给了社长,社长鬼鬼祟祟地给了邱惠英一只麻布袋,里面沉甸甸,不知道装的啥。

  显然,他们正在进行一项交易!

  培兰岛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受到各式各样的爱国教育,加之这特殊的年景,事关国家危机无小事,只要有风吹草动,必然要报告组织!

  阿龙见状立刻把消息告诉小伙伴,大人们也闻声赶到现场,正好把从社长院儿里出来的邱惠英逮了个正着。

  她头上包了块发黄的麻布,手里挽着一只空空如也的菜篮子,一走出院子就被大人小孩团团包围。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当葵花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邱惠英已经因为撞墙自杀而被岛民们抬着上卫生所了!

  “好多人说她心虚,所以撞墙,孟言姐,邱惠英不会真的是坏人吧?她平时看起来那么老实……”

  刘国新从后视镜看了眼葵花,问道:“葵花,你们昨天真看见邱惠英上山摘毒草炼毒了?”

  孟言摇头说:“什么炼毒,摘的都是些补气血的中草药,她要是有害人的胆子,你们这些小娃娃早就不知道死几百次了。”

  葵花缩了缩肩膀:“都是虎子瞎说的……”

  刘国新纳闷:“不是炼毒?那你们怎么出去乱说人家炼毒?要我说啊,葵花,你还有虎子你们几个淘气的娃娃,真该好好找些正事做!”

  邱惠英这个人虽然是坏分子,可人家打小就是个老实姑娘,勤勤恳恳安安分分从没惹过事,岛民们对她还算友好,不接纳也不排斥,各过各的这么多年也相安无事过来了,只是孩子们听多了渔霸的故事,总对邱惠英这样的“异类”感到好奇和仇恨,时常以欺负她为乐。大人们有时会教育,时间一长也懒得去管。邱惠英要是真对孩子们怀恨在心,炼毒又有什么用呢?毒药总得喝下去才能起作用吧?岛上可没人愿意喝邱惠英给的东西。

  ——这是刘国新的想法。

  “葵花啊葵花,都这么大的人了,该学学小麦懂事了。”孟言语重心长捏了捏葵花的脸颊:“要是邱惠英没做坏事,你们麻烦就大了。”

  “啊……我们、我们就是怕她干坏事而已,不是故意冤枉她。”葵花揪着胸口衣领,开始害怕。

  葵花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煎熬,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达了去卫生所必经的一棵歪脖子树下,从这里下车再走个七八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孟言和葵花风风火火赶到卫生所的时候,邱惠英的病房里已经围聚了好多人。

  “江副团家的来了。”

  人群里不知谁这么喊了声,大伙儿不约而同为她让开一条细细窄窄的路,路的终点位置是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姑娘,还有她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华玉珍。

  “书记。”孟言同她打了声招呼。

  玉珍书记勉强笑了一下:“江副团家的也来了。”

  孟言站在病床前,毫不费力地看见了病床上的邱惠英。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单薄的短衫包不住骨头,嘴唇是苍白的,额头包了一圈纱布,苍白的脸竟比那雪白的纱布还要白!

  “我听葵花说这里出了点事儿,这是……她怎么样?”

  “孩子们胡闹闯祸了,葵花怎么把你也叫来了?”邱惠英自杀这种事情算起来该是村内部的事情,村干部解决即可,犯不上跟部队的摊上关系。

  “我、我……”葵花站立不安,小心翼翼揪住孟言的衣摆:“因为昨天孟言姐也看见邱惠英上山,我就把她叫来。”

  孟言按了按葵花的肩膀:“书记,事情的起因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昨天我上山挖野菜确实看见了邱惠英,不过她挖的不是什么毒草,只是一些中草药和一些香料,孩子们可能想象力比较丰富,不认识那些草,以为是炼毒药的,谣言就越传越离谱。”

  玉珍书记没好气地睨了葵花一眼:“你们啊你们。”

  葵花弱弱地躲到孟言身后,看向虎子使了个眼色。

  虎子也被吓住了,呆呆地站在阿龙身边,他们身后是刚刚赶到的阿贝。

  “那梁社长跟她是咋回事,邱惠英好端端的跑人家屋里做啥,孩子们不是说他们俩在交换什么东西吗?”

  大人们在意的不是邱惠英炼没炼毒,在意的是她咋跟社长扯上了关系!

  要知道,梁社长是个干部呢,还是个职位不低的干部,坏分子怎么能跟干部扯上关系,这不就乱套了嘛!

  梁社长一下就炸了:“我干啥事书记最清楚,你们别想空口污蔑我,我跟邱惠英啥关系也没有!”

  大清早地掉下来一口锅,他可不愿意背!

  华玉珍复杂地看了眼梁有田,就要开口说什么,病床上的人冷不丁发出一声痛苦的□□。

  ——邱惠英醒了。

  “书、记。”睁开眼看见的人是华玉珍,于是哑着嗓子喊她。

  华玉珍面上一喜,大声朝病房外呼喊:“小杜!小杜!”

  “哎——来了来了。”

  卫生所原本有三位医生,关医生杜医生两口子,外加吕春红,可吕春红自从嫁给高国平后就不怎么来卫生所了,偏偏这工作她舍不得丢,毕竟社会地位高,又是铁饭碗,每个月的工资比起平均水平可不低呢。

  然而她现如今已经当上了师长夫人,打心眼里有点瞧不起这工作,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问就说家里有事,大伙儿都知道她是师长夫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边杜艳华手插口袋疾步走来,弯腰给邱惠英做检查。

  几分钟做完检查,对书记说:“没什么大问题,身体还有点贫血,平时多吃点好的补补,最近别干重活,脑袋伤得不轻呢。”

  多吃好的补补?

  就她家那情况,能吃饱就算大吉大利,能吃啥营养的东西补。

  “哎,你下来干啥?”

  杜医生说完话后,只见邱惠英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从病床上挣扎了下来,手背上还扎着针呢,看也不看就给拔了。

  她踉踉跄跄往门口走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她这个样子,大家不自觉给她让路,也没人敢去扶或是阻拦。

  然而下一秒令所有人防不胜防,她居然又要撞墙!

  幸好孟言见她精神状态不对劲便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这一撞孟言比她还要反应快,脚下一个冲刺加速,邱惠英没撞到墙,撞到了孟言的胸口。

  嘶——

  ——以后再也不做好人了。

  孟言痛苦地揉住胸口,心说邱惠英的脑袋是铁坨子做的吗,痛死她了。

  “对、对不起。”邱惠英俨然没意识到这一幕,疯狂流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孟言憋着疼痛,还要安慰她:“没事,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别冲动了。”

  邱惠英甚至没感觉到从头顶往下流的血,仍自责地一声又一声:“对不起,对不起……”

  杜医生惊呼捂嘴,匆匆忙忙拿着药盘子过来:“我看看,撞红了没。”

  眼前人这么多,孟言哪里好意思解开衣服给她看,杜艳华也是个心思细致的人,当即带着孟言去了另一间房,这里总共就两个病房。

  杜艳华带着孟言上药去了,邱惠英则被大伙儿架着回到病床上,被严厉看管了起来。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自杀算什么?到时候人家要说闲话的,说咱的孩子把你逼死,你别太自私!”虎子妈气愤地对邱惠英说。

  虎子怯怯地在后面拉了拉他妈的衣服,示意她别说话了。

  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头一回经历这种“生死大戏”,心中的愧疚和害怕交织在一起,他简直要自责死了。

  不论邱惠英犯没犯错,虎子从来没想过逼人自杀,他承受不起这结果。

  华玉珍扭头就变了脸色,浑身仿佛裹了一层冷霜,说话声音也沉了下来:

  “这事最先是谁乱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