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望烟      更新:2023-05-06 09:58      字数:3338
  “这个真不清楚,”清顺摇头,讲着探回的一切,“他只说家里头有个孩子,其余的愣是只字不提。”娄诏放下茶盏,细长的十根手指扣在一起:“辛城啊,说起来还真远呐!”听着娄诏着淡淡的语气,清顺莫名打了一个寒战:“是,他是个运河上跑船的。”说心底里话,清顺觉得娄诏是真的不知道珍惜,可是冯依依那样的女子,跟着一个跑船的 ,也的确有点儿委屈。“他不走,那便随他!”娄诏话中无有困扰,十指后的一双深眸掩在半垂眼帘下,淡漠冰凉。人是他的妻,婚书还好好地收在手中。有人敢妄想从他手里抢人,那倒是好笑!冯依依是他娄诏的妻。第二十六章天上落下小雨, 冯依依撑伞走在花园中,身旁张妈在说着她家的侄子。说她的侄子不务正业,有了媳妇儿孩子还是在外面惹是生非, 替那侄媳妇不值。冯依依听着, 偶尔也会劝慰两声。夫妻事本就不好说, 女子弱势, 嫁人要随夫。可是自己一辈子的事,还是得想好。就像现在, 张妈嘴里可怜的侄媳妇,既然那男人如此不堪,何必与他过下去?分开很难,但是留下就是搭上一辈子。男人,既然他心中无你,何必去给自己套上枷锁?有那功夫,去做自己喜欢的不好?“夫妻就是这样, 别人只能远处看看,最重要还是自己决定。”冯依依回了句。张妈看了眼冯依依, 女子娇媚, 脸上微微带笑, 温柔中带着纯真。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好像经历过莫大的沧桑。“姑娘,前面就是安临院。”张妈带人走过拐角,指着娄诏所住的正院。冯依依点头,今日又是主动找娄诏的一天。她是越来越不解, 娄诏留下她在这中书侍郎府,好吃好喝,还找了人伺候, 虽然也像是监视。如此下去,他到底要做什么?冯依依以前便猜不透娄诏,现在仍旧猜不透。垂花门上,挂着门匾,上头三个大字,“安临院”。与娄诏在魏州的院子,同名。清顺从里面出来,手里擎着一把黄色油纸伞,站上台阶时,表情仍是微怔一下。冯依依进来府里,清顺也就是接人那日见过,粗布麻衣,头发乱了,颇有些狼狈。如今她换上锦衣纱裙,顿时袅袅婷婷,光彩明艳。依稀,站在门外脸上带笑的,还是那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冯家小姐。就算现在她被娄诏扣在府中,可脸上不见沮丧,而是积极。也并没因为与娄诏的过往,回避躲藏,看得出,她是想解决矛盾。另一方面来看,就是她已将与娄诏的过往放下。面对冯依依的笑容,清顺心情瞬间变得明澈,抬步跑出门去,张张嘴,到底只说了声:“您过来了?”冯依依点头,另一只攥着的手伸到清顺面前:“给你的。”“给小的?”清顺犹豫一瞬,张手接过,后背总觉得一道阴森森目光盯着。手心中是一包花生酥。清顺脑海中闪现出过往,当初在扶安,冯依依见着他就会给他塞些零嘴儿,然后让他照顾好娄诏。“大人在里面,小的带你进去。”清顺心中感动,将那包不大的花生酥收进袖子。冯依依跟着走进安临院,院落布局都差不多,正屋为日常住所,西厢房是娄诏书房,倒和在扶安时一样。将人带进书房,清顺就退了出去,临走前对冯依依点点头。突然就感觉不对劲儿,发现娄诏脸色不好,瞬间低下头去。书房门关上了,冯依依站在门边。娄诏手里握着一本书,长身立于窗边,正低头看着书页。余光能瞅见门边的俏丽倩影。冯依依转身正对娄诏,双手一叠弯腰作礼:“民妇见过……”“不准再自称民妇。”娄诏淡淡开口,打断冯依依的问安。冯依依半开的樱唇合上,眼睫轻扇:“林伊见过大人。”良久,娄诏合上书,往桌案走了两步,“啪”的一声将书册扔回桌上,视线在冯依依面上一扫。他料到她会来,和以前一样,她遇到事情不会干等着。他觉得,有时候还是了解她的。“林伊?”娄诏站在桌案旁,与冯依依两步的距离,看得清她眼底的澄澈,闻得到她发间的梅香。冯依依坦然抬头,轻声应着:“是,我叫林伊,从辛城而来,为父亲到京城寻药。”一步步走着,冯依依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即便不说,娄诏也会顺着查出来,更何况关语堂还在京城,寻不到她定是心急如焚。娄诏心中微诧,实未想到冯依依自己会承认。两年来,长进不少啊!“本官也正好有事要说,那神堂案还未结,恐怕还要委屈夫人几日,留在府中。”冯依依并不意外,只是觉得娄诏方才话中,“夫人”二字好似咬得很重。“大人,协助官家办案是为民的本分,只是,”冯依依话语一顿,稍稍后退一步,离着娄诏远了些,“长留在这儿,家人会担忧。”娄诏手指点着笔架,几支上好狼毫垂挂在那儿:“那本官找人去往辛城,给你家人报信儿。”“不用,”冯依依忙道,官家之人去了辛城,搞不好冯宏达会惊慌,病情再厉害,“我有家人在京城。”“哗啦”,笔架上两只狼毫掉落,翻滚着从桌案掉到地上。娄诏收回手不由攥紧,薄唇抿直,道:“家人?”冯依依口中所说的家人,他如何不知道。就是这两日跑遍京城的关语堂,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两年来,她就是守在那个男人身边,是否已将他忘净?冯依依不知道娄诏心里所想,只想尽快通知关语堂,让人安心:“他在西域街旁的客栈,我能否给他说一声,也叫他放心?”她看着娄诏,对方不说话,就这样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如以前,将所有情绪深藏起来。“大人?”冯依依唤了声。“他是你什么人?”娄诏问,声音略轻,好像一句无甚在意的话。“大哥!”冯依依回道。娄诏看去冯依依,眼神翻滚着复杂:“大哥?”探回来的消息,那关语堂自称是冯依依的丈夫,冯依依现在称人是大哥。若是大哥,那她的孩子是谁的?还是这个大哥其实是另一种意思?有的人家,夫妻间会这样称呼。不知为何,娄诏觉得有些心累,胸口憋得厉害。以前多难办的事情,在他手里都会理清。如今牵扯到他和冯依依,却是一团无头乱麻。他生出迷茫,若冯依依那边真是一家三口,那他娄诏算什么?辛城的信息没那么快回来,中间总是煎熬。“孩子呢?多大了?”娄诏问,心中撕扯得厉害。冯依依想起桃桃的小胖脸,不禁露出笑容:“很快就一岁。”一岁!娄诏心中惊涛巨浪,只需一算,就知那孩子不是他的。“好,”娄诏内里痛苦拉扯,面上丝毫不变,语气生了无力,“你且写封信,本官让人给他送去。”冯依依似乎没想到娄诏如此痛快答应,随后弯腰做了谢礼。今日过来找娄诏,冯依依主要就是为了给关语堂报平安。眼见娄诏答应下,她觉得似乎可以将冯家的恩怨也解开。只是事情不能太急,一桩桩的来。“大人事忙,林伊告退。”冯依依往门边退了两步。“京城有个戏楼,”娄诏有些急的开口,余光中冯依依已退到门边,“同样可以像魏州那样点戏。”平静的话语,像是闲聊,又像是挽留。“啊?”冯依依一时没明白娄诏在说什么?女子呆愣的样子娇憨可爱,流苏发髻上系了淡紫色发带,卷着垂在她的纤弱肩头。娄诏抬手放在唇边,禁不住轻咳两声:“记得你和明湘在魏州茶楼,你当初想点戏。”“哦。”冯依依恍然,原是那日。说起来,娄诏极其擅长破坏她的心情。那时候不觉,现在想想,几乎每一桩都是。相约他不来,曲终人散他到场;赏花等君来,等来了贼匪;想点戏吧,还莫名其妙被他拖出茶楼,哭了一场。冯依依心里一笑,她和娄诏之间似乎并不合拍。而那种父母间的在乎,也从来没有。“明湘你记得吧?”娄诏又说起自己的小妹,拼命想要看出冯依依脸上的情绪,哪怕一点儿,“她过段时间要来京城。”冯依依手落上门把手,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娄诏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提娄家人?她自然记得娄明湘,那个小姑娘很怕羞,说两句话就会脸红。想想,现在也应当是个大姑娘了。娄诏心里编好的话全未用上,他是把人留在了府里,可她的心呢?“行,你回去写好信,本官明日让人去取。”冯依依点头,道了声告退,便出了书房。没一会儿,冯依依的脑袋又从门旁探回来,指着桌角的茶碗:“那盏茶凉了,不能喝。”说完,从外面关紧门离开。娄诏盯着那盏茶,手指一探,果然是凉透。透过窗口,他看见冯依依撑伞出了院门,窈窕身姿消失。即便她变成何样,可他仍不想放手。外面,雨声淅沥,眼看天色暗沉,黑夜即将来临。游廊下,张妈等在那儿,正和一个婢子聊着什么。见着冯依依出来,就赶忙同婢子道别,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