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作者:灰蓝      更新:2023-05-05 22:48      字数:4355
  第八十二章虽说中午这顿是黄氏请的,可空手上门向来不是罗美娘做客的原则。她带了一罐汤过来的,瓦罐一打开,里头浓重的中药味就传出来了。张红果鼻子动了动,好奇道:“二嫂,咋带中药过来煲上了?”“这是归参羊肉羹。”得了那么多药膳方子,罗美娘也是心痒痒想试验一下,索性大伯子胳膊受伤失血过多需要补养,罗美娘就从上头找了一个补气血的方子。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张红果和黄氏都没见过药膳,仔细想想也不稀奇,张家是农家出身,生病时就连药也少喝,没见过药膳也很正常。罗美娘看他们都惊奇,便一人舀了一碗递给他们。归参羊肉羹不是只有病人能喝,当归、党参、黄芪都是滋补药材,大冬日的谁喝一碗都对身子有好处。就是张红果喝了几口,苦得眉眼都皱起来了,吐吐舌道:“大户人家吃的就是这些东西?跟喝药似的。”其实吧,罗美娘刚才也在家里尝过了,确实不怎么好喝,当归味浓得很。罗美娘自来就不喜欢当归,要不是想严格按照药膳方子进行,她就把这一味去掉了。黄氏也喝了一口,却是问道:“这药膳是咋做的?这几味药材在咱们镇上的药铺能买到不?多少钱?”罗美娘刚好早上才操作过一回,记忆清晰,材料就是一斤羊肉,半两当归、党参、黄芪,她按照方子上做的,先放羊肉,药方用纱布包好,再放姜葱盐,大火煮沸,小火慢炖。不过后一个问题,她说了一下当归、党参、黄芪的价格,她一说完,黄氏就是一脸肉疼。罗美娘这回倒能理解黄氏的心情,药膳这东西,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食谱:“要是嫂子想给大伯补身子,也不用天天喝,两三天喝一回就够了。”“要是镇上能买到益母草也不错,益母草煮鸡蛋也能补血,材料就鸡蛋一个。”这也是书上教的药膳方子,益母草和鸡蛋一块煮,鸡蛋熟了之后去壳放红糖,鸡蛋连汤一块吃下去,每日吃三回。益母草和红糖虽也要些本钱,总比当归党参便宜。罗美娘自认为是为黄氏的荷包考虑,叫她意外的是,黄氏咬咬牙,请她又说了一遍归参羊肉羹的做法。看到两人惊奇地看了过来,黄氏苦笑道:“以往我想不开,只知道搂钱攒钱,想着节俭些,就是家里突然出现啥意外,也不至于抓瞎。如今我是想开了,钱这种东西,只要不浪费,有用的地方还是得用……为了这些钱,大郎都要和我和离了,我省这么多钱也是教人笑话,说不准以后还会便宜外头的贱人。行了,这些扫兴的事就不提了,弟妹我还有事情要请教你,放心,不是什么难事。”罗美娘确实有些惊奇,不过,她只是过来吃饭,并不打算沾惹大房的麻烦,在瓦罐的炉火下添了几块炭火,便和黄氏到一旁说事了。黄氏是想跟罗美娘打听她今年给了唐氏张大福多少孝敬钱。这话一出,罗美娘一双眼睛就看了过去。黄氏却是咬着唇直白道,她底子不干净,问出问题时就知道肯定会被误会,不过她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就是觉得前两年逢年过节她就没给过公婆一个铜板,以前的先欠着,打算从今年做起,想问问罗美娘究竟给了多少,也好有个参考。罗美娘不禁看了黄氏一眼,她还算有几分看人的眼力,觉得黄氏这些话并不像是作假。不过这事也够让人惊奇的了。看黄氏以往的作风就知道,她把钱看得多重,为了省钱就连几个儿子也大半年吃不到一顿荤菜,以至于男人要去镇上挣外快结果遇着野狐狸了,这种人居然破天荒想给公婆孝敬钱。她想想便道:“娘帮我带孩子,去年一年,每月月钱加上逢年过节的孝敬,我给了娘约莫三十两,还有四季衣裳日常首饰糕点加起来,起码得有五十多两。”黄氏听完之后,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当初张家分家钱才有多少,就连黄氏拿了大头,还有这两年攒下来的,也不过六十五两银子,没想到罗美娘光给婆婆的孝敬就是这么大一笔钱。就连一旁听着的张红果也觉得有些夸张。哪怕张红果是唐氏的亲闺女,都觉得这些孝敬钱实在太多了。不过这事跟张红果没啥关系,她是未嫁的姑娘,每年工钱都是唐氏给她攒着,她瞧了黄氏一眼,觉得这事影响最大的还是刚才说要给孝敬的黄氏。张红果想想都觉得黄氏这回给多少都不是。给再多都不过二哥两口,给少了又打脸。黄氏好一会儿不说话,后头才道:“我们两家家境不同,也不好比较。不过我打听过,咱们村里每年都是给个五百文,我今年先按这个数字,明年再看看情况。”又咬着唇道:“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你们也不用怕我有坏心思。我现在是一万个盼着爹和娘好。”有事情就看出来了,公婆比她娘家靠谱一千一万倍,唐氏和张大福虽对她不冷不热的,可她回来时,三个儿子身上穿的戴的全是新衣裳,模样比她回娘家前还要胖一些。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回家那段时间,娘家人把家里的闲杂事全都推给她,干得多吃得少,兄弟媳妇嫌弃她嫌弃得要死,而在张家也是要干活,好歹唐氏张红果看她忙不过来还会帮一把。黄氏也看破了,她现在只想把公婆争取过来,哪怕张大郎还是打心里讨厌她,可只要公婆不答应休她,张大郎想赶她出门就没那么容易。这些话,黄氏是在张红果和罗美娘跟前说出来的。张红果也觉得十分意外。这些话比刚才黄氏跟她瞎扯好太多了,张红果自来是个心软的姑娘,要是黄氏刚才就能说出这些话,她不一定能把冷脸坚持到底。而对罗美娘,咋说呢,今日过来之前,罗美娘还想过黄氏可能会示弱诉苦十八般武艺都上全,毕竟张大郎伤势渐好,她在这家里也住不久,是得争取更多人站在她这边。却是没想到黄氏会有这么大的改变。黄氏这是情知张大郎靠不住,所以打算走公婆路线了?罗美娘这片刻已经理清思绪,她心里想着,要是黄氏打算改头换面来争取张家人的支持,应该能达成自己的目标,毕竟唐氏看着冷硬,心里其实已经软和下来了。罗美娘不是笨人,黄氏能在大房住这么久,她也看出唐氏的意思。其实多个新妯娌,还是旧妯娌继续在位置上,对她都没影响。她如今也不在村里住着,府城离村里十万八千里,不管新妯娌还是老妯娌,关系不好少来往些就是了。这事她主要看的是公婆的倾向和态度,如今黄氏改了性子,唐氏和张大福都想要家和万事兴,罗美娘也没啥别的意见。至于张大郎,就更不重要了。罗美娘确实是不大喜欢这位大伯子,不过他和张玉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有些关注是不得不为。在罗美娘看来,除非张大郎讨厌黄氏讨厌到愿意背井离乡,否则就只能一直忍耐下去。张大郎并不是那种强硬决绝的性子,为钱寡妇要死要活那一回就是他最大的勇气了,如今钱家那头都放弃了,黄氏也住回家里来了,就连唐氏张大福都倒戈了,他还有多少勇气再和家里对抗下去,再磨些日子,他总有妥协的时候。唐氏在外头吹完牛回来之后,就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孝敬,统共五串铜板,一串一百蚊,都叫她觉得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她在屋子里数完钱就把罗美娘拉近屋里,小声道:“她是不是生啥大病了?”罗美娘:“……”唐氏的理由很是充分:“要不是生大病活不长了,那个钱串子怎么会把钱给我?”钱串子是拴柱在外头对他娘的抱怨,唐氏觉得这个绰号还挺恰如其分的。罗美娘想想就把黄氏在灶屋的话说了。唐氏砸吧砸吧嘴道:“我是知道她有这样的心思,却不知道她能做到这一步。”罗美娘笑:“娘以后就等着嫂子的奉承吧。”罗美娘跟黄氏以前关系不大好,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对张大郎的那些分析,罗美娘只告诉了婆婆。唐氏叹气道:“要是能这样就好了。其实她以前那样,说实话我这口气一直还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可是看在拴柱几个的面上,亲娘总比后娘好。”罗美娘笑了笑,与唐氏相处这几年,罗美娘也摸清了一些唐氏的脾气。说实在的,唐氏是抠门,可这并不能说唐氏人品不好。黄氏要是真的一门心思对公婆好,以后总有回报的时候。…………由于吃饭前发了笔横财,唐氏心里还挺高兴的。倒和饭桌上的父子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张玉寒临时被媳妇通知到大房吃午饭,谁都能看出他不大情愿来着。张玉寒也确实不情愿,他一大清早出门,到饭前才能回家,口水都快说没了,没想到吃饭时还要到大房这边看一回亲爹的冷脸,再跟人客套一回。就是客套。说来从上年离家之后,张玉寒和张大郎也是头回坐在一个饭桌上,此时唐氏和张大福坐在最上,兄弟俩分坐左右。张大郎问起张玉寒在府城的情况,就跟村人提起张玉寒时的态度差不多,陌生感十足。这种氛围就连对着鸡肉流口水的拴柱都感受到了,仔细品品带着十足的别扭劲儿。作者有话说:哭了,看我这个点更新,就知道肯定不是肥章,临时被抓走加班,肥章……我后面几日找一日挤挤写多一点。第八十三章张玉寒会惯着哥哥热脸贴冷屁股?他连计较都懒得计较。一整个早上,他听人吵嘴听得脑袋都快晕了,就没空理他哥这点小别扭。唐氏知道小儿子一整个早上都在村长家里,倒是挺关心这件事的进展。张玉寒便说了几句。有句话叫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这边还跟村长没商量完,就来了闻风而至的其他村长。别的村子倒也没有否定南山村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对赏银分成上有分歧。罗村长仔细问过当晚参战的村人后,觉得南山村人付出甚大,别的村子得的赏银应该给他们八成。这要是在乎脸面的读书人,命都是别人救的,银子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乡下泥腿子,穷得叮当响,日常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钱当然比命重要。这便是一早上互相扯皮的根本原因了。其他村来人倒也有羞耻之心,知道当夜没有南山村及时救援,阖村都得被人一锅端了,便只逮着村子也有不少伤亡的事说事,说是自个村子也是出了力气,有些人家阖家都没了,还有不少受伤的也该多照顾一些。罗村长在别的事情上软和好说话,涉及到切身利益却是半分不让,以一己之力力战其他六个村长,唇枪舌战一点不逊色。见罗村长这里说不通,就有人扯到张玉寒身上,拿话捧他,想激他出来说句公道话。换个人兴许就被人拿住了。不过张玉寒是什么人,他小混混出身,以前就不把脸面当一回事,哪会被这种招数吓住。被扯进其中,张玉寒就端着茶说,要是想让我说话,我也就说了,也别嫌我说话直。读书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有一说是救命之恩乃是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永远难报,就这种恩情,我觉得人头和赏银全归我们,我们拿得也不亏心。他这话实在太不要脸,一说出来,村长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茬。又因为张玉寒在这件事上有些份量,后头众人吵吵嚷嚷时都没人愿意再带上他。张玉寒嘴皮子落了个清闲,可惜耳朵就没那么好运了。七个村长同处一室,锱铢必较,寸土不让,就这么唾沫横飞,乱成一锅粥地闹了一上午,张玉寒满耳朵都是这些大老爷们的大吼声,肚子里灌了不少茶水,直到半个时辰前众人才达成共识。“啥共识?”唐氏率先问出口。这个话题跟当夜所有青壮都息息相关,哪怕张大郎对弟弟有些心结,耳朵也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