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作者:茉上霜      更新:2023-05-05 21:02      字数:3335
  “郑大人究竟想说什么?”郑蔚眼眶微微发红,嘴角嗪着浅笑:“托付。”沈润朝他的方向转过头,却看不见他的神情。“我在等她找我。我终究还是存着奢望,万一呢,万一她原谅我了呢?”“她早就放下了。”“放下,不等于原谅啊。何况我贪的也不仅仅是她的原谅。”“你还想和她重修旧好?”沈润觉着可笑,郑蔚却很认真道:“是啊,我奢望还能与她重修旧好。但其实我心里明白的很,不可能了。小沈大人,白夫人说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我曾经很厌恶这样的话,可如今看来却也不得不承认,或许真的是。”他站起来:“我的存在,只会时时提醒她,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晦暗,我又曾经对她做过怎样的事。在我来昴城之前,我听说那是她最高兴的日子。但一切却因为我的到来被打破了。哪怕,哪怕我尽心维护她,为她抵挡灾祸,但终究不能否认的是,因为我,她不痛快。”沈润听出了他的意思:“郑大人预备怎样?”郑蔚眼中已有泪光:“如果她不来找我,我就继续缠在她身边。但如果她来找我,我就离开这个巷子,然后,离开昴城,离开她的身边。还她自在,还她舒心的日子。”他看向沈润:“若真有那一天,沈润,只有你保护她了。”但郑蔚很清楚,一定会有这一天。第二天黄昏,郑蔚下值后,又是照例的等来胡珊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胡珊兰就往厢房去了。她与沈润商量:“沈二哥,我预备明天去庄子上看看二姐。”沈润道:“正好,我到时候混在马车上和你一起去。”胡珊兰觉着沈润还有安排:“是要离开?外头如今安全么?”“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当初沈家因逃脱我们兄弟,那些人才得到如今的报复,他们自然是怕的。虽然大哥向来将我掩饰的严密,那些人并不知晓我的存在,但总还会担忧大嫂和侄女。我明面上的身份,以及昴城这两间铺子,都是挂在一个江湖门派上的,我预备带大嫂暂且投奔那里,毕竟他们想不到朝中的沈潇会与江湖门派相连,况且门派高手如云,大嫂和侄女也能得到更好的保护。”胡珊兰忖着,沈润的安排确实也是如今最好的安排了。“那你这次过去,就预备带走二姐和孩子了么?”“事不宜迟。”胡珊兰心有不舍,却也只得道:“好,还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告诉我。”“什么都不需要了。”沈润笑笑。他相貌虽是温润的,但人却肃冷,极少会笑,尤其这次回来,更是始终沉肃,现在笑这一下,却让胡珊兰的心都踏实了起来。“平安就好。”沈润听着她的声音,却一直在想昨日郑蔚与他说的话。他说胡珊兰心里没有他,至少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哪怕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可却总还是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胡珊兰。”“嗯?”胡珊兰以为他有什么交代,立刻看过去,却见沈润道:“等我安顿好大嫂和侄女,我们能不能……”第五十四章 胡瑜兰“沈二哥。”胡珊兰及时的制止了他。有些话一旦问出口, 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沈家如今遭遇如此重创,亲人亡故,沈润的内心必然千疮百孔, 但她也不能因此而蒙骗他。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沈润对她怀有怎样的心思, 但方才看过去的那一刹那, 沈润的神情太过熟悉。曾经郑蔚与她说话时, 就是这样的神情。小心翼翼中带着希冀,还有几分掩藏的伤怀。而在她阻拦之后,沈润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又再度让她明白, 她猜对了。“沈二哥,望路途平顺,待事情了结后,我们还要团聚, 毕竟我们都是亲人。”亲人?沈润抿了抿嘴唇。他事到如今最遗憾的,仍旧还是不能看见她。看见她生的什么模样,看见她与自己说话时, 又是怎样的神情。“好。等事情了结,我来接你, 或将大嫂和孩子带回来。”与沈润说定明日何时出发,胡珊兰才从厢房出来。只是才出来,就从窗户看见在屋里看书的郑蔚。他拿着书看的认真入迷, 让她恍惚的觉着又回到了出入郑家,被分派去郑蔚房中的时候。那个时候, 郑蔚每日都是这样读书。胡珊兰没想到, 她竟然还记着那时候。眼角淡淡的红, 胡珊兰转头走了。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郑蔚的目光立刻看过来, 贪婪的看着她的背影。入夜,四下沉谧,郑蔚又点了支蜡烛,才将那只藤箱从衣柜里搬出来。她给他买的文房四宝,甚至她被孟夫人磋磨在春晖阁做活儿的时候绣的帕子,也在去年里,他托晏深想法子从郑家带出来给他送来了。他摸着牡丹上的一针一线,而在帕子下面,盖着那件被胡珊兰剪破的衣裳。破碎的墨梅已然宣告了他们的结果。是他不死心。郑蔚看了看掌心留下的疤痕,又将下值路上买的丝线拿出来,就着光一丛一丛的比对,寻找最相近的颜色。比对了好半晌,总算寻了与衣裳差不多的颜色,又开始艰难的捋线穿针。等针穿上,已是过了一刻来钟,他将衣裳铺在床上,细细的拼对好,想着今日请教的卖针线的老妇人交代的,就开始缝补。并没缺损,只是一道口子,拼好了缝就是了。郑蔚信心满满,但真到了下针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那么细小的针捏在手里,与他握笔全不相同,那针就颤抖不已,他使了好半晌的力,硬是扎不在该扎的地方。出了一头汗,郑蔚直起腰,寻思了好半天,还是又开了衣柜,寻了条汗巾子出来。还是先练好了再往那衣裳下手的好。郑蔚对着汗巾子下手,没了那股子慌张劲儿,针还真扎进去了,但还没松口气,就觉着手指一阵刺痛,立刻抽出来,就见已经冒了血珠子。用的劲儿不小,这针扎的就也深。郑蔚把血嘬了嘬,等不出血了,再接再厉。不一会儿又抽了口冷气把手抽出来,这回换了根指头,又往嘴里嘬。这么折腾了一个来时辰,眼见都子时了,他瞧着被缭的蜈蚣一样的汗巾子皱眉。是哪不对?他看过胡珊兰做针线,那会儿陪他读书,她就在旁边做点针线,顺畅又娇美的姿态。他仔细回忆,然后捏针的那只手,慢慢的翘起小拇指。是这样么?大约是没掌握要领。还别说,翘了小拇指,手上力道就比五指聚拢的力道小了些,他又回想着,一根一根的指头翘起来,末了终究成了兰花指。阿瓜半夜起夜瞧着郑蔚屋里还点着灯,就过来看看,谁知推门就看见郑蔚趴在床上,翘着兰花指做针线,顿时把个困顿惊没了。“爷?”郑蔚吓了个激灵,回头恼怒道:“叫什么!”阿瓜看见床上铺的衣裳,顿时就明白了。他挠挠头,假装没看见郑蔚的兰花指,赶忙走了。郑蔚一直做到丑时快要寅时的时候,想着天亮还要随胡珊兰去庄子上,再看比头一回要好许多的汗巾子,到底还是收起来了。睡了一个来时辰,他就匆忙起来了,叫阿瓜去雇车,沈润扮做荣寿的模样随他出去,敲了胡珊兰的门,等她出来,便一同出了巷子上了马车。阿瓜与车夫坐在外头,车内只三人,但谁也没有说话。等到城门的时候,郑蔚故意掀了帘子,守城的护城军不少都在长宁镇与他打过交道,见了总要文安,郑蔚便道:“趁着休沐,天气也好,与家人一同去长宁镇的庄子上疏散疏散。”除了胡珊兰,沈润却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办。看来郑蔚也怀疑南怀王了。不过如今已非人臣,自也不必担这份儿心了,沈润只闭目养神,任马车行了大半日,才总算到了庄子。管事听说胡珊兰来了,忙丢了手里的活儿去迎,胡珊兰已经进了庄子,管事见她带着人来的,忙要禀报庄子上的事,胡珊兰道:“不急,二月里家里一位亲眷暂居咱们庄子,如今可还好?”她是压着心焦问的,管事道:“也,也还好,那位夫人只不爱说话,如今在山上的屋里住着,她说想要僻静。”胡珊兰点头:“你们忙吧,我先去看看。”管事忙叫了个小丫头给胡珊兰带路,郑蔚与沈润在山脚下就停下了,只胡珊兰随着上山。说是山,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土山,山上中了几片果林,从前为看守果树,有两间木屋,胡瑜兰如今带着女儿和冬儿,就住在那里。胡珊兰脚步很快,难免有些气喘吁吁。快到木屋的时候,已是申时了,远远听到孩子笑声,胡珊兰加快脚步,就瞧见屋外冬儿正引着个小姑娘玩闹,那小姑娘杏眼小嘴,生的甚是好看,这会儿正踉踉跄跄追着冬儿。冬儿正跑着,听见脚步回头去看,一眼瞧见胡珊兰,顿时惊喜。“姑娘!”胡珊兰几步上前,就蹲在小姑娘跟前了。小姑娘依在冬儿跟前,蹬着大眼睛看她,却并没多少畏怯,那模样别提的招人疼爱。胡珊兰喜欢的紧,心里却发酸,她抱住小姑娘道:“我是姨姨,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