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作者:夭夭长欢      更新:2023-05-05 14:31      字数:2764
  他把那幅画像高举,并不让她够到。她垫着脚尖,费力地红了眼,李砚面色阴冷,陌生得不像话。“你再让我试试啊。”委屈慢慢浸满她整个胸腔,湿意在她眼里汇聚,她有些失望地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寻找答案。黑色的深潭里没有一丝波澜,她看不透,猜不透,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以绝对旁观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睨视着她。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这幅画早就已经毁了。”他声线冰冷,一字一句的宣判最终的结局,用一种从来没有看过她的眼神看着她。“什么意思?”“在你把它放进水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毁了。”“你早就知道了?”姜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身体颤抖起来,没有感情的音调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戳中她的心脏。她的脸色发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那幅被泡软的画像被李砚一把抛出窗外,闷闷地落在地上,飞扬的纸屑落下来,像是在嘲笑她做的一切努力。她四肢发僵,被李砚抓住手腕狠按在墙上,手腕上的痛意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第47章 芥蒂“为什么?”她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寥寥的气音贴着喉咙费力地咳出,带出血腥味。双腿绵软无力,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根筋, 向地面滑落下去。李砚抓住她的两手高举过头顶,强迫她站起来, 蜷曲的小腿艰难点地。她从来没觉得眼前的人如今会变得这么可恨。他眼里没有之前的那般温情, 看她的模样像看着一个犯人。李砚伸出指节, 挑起她的下巴,额头抵着额头, 凑近她耳边, 引起冰凉的颤意,“你父亲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死人的东西,就不要再惦记了。”死人两字戳痛了她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她奋力挣开, 朝他大吼, “死人的事,也用不着你管。”一字一句,如鲠在喉。姜馥大口大口地喘气, 脸色发白。大门在她眼前“砰”地合上,她的身子一下子滑下来,落到地上, 刺骨的寒意透过骨髓,涌遍全身。她双臂环抱住胳膊,把头埋下来, 肩膀颤抖。不过一会, 她又迅速把头抬起来, 颤颤颠颠地直起身子,往门外奔去。黑洞洞的大门上了锁,发出铁链哐哐碰撞的声音。她拼命扒拉着门缝,指甲里刺入木刺,但门外没有人,没有谁会理会她。她盯着门外草地上的那幅残破的画像,盯到眼睛发痛,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把头垂在门框上,亮亮的大眼睛显得空洞。接着,那空洞的目光一转,盯在了桌案前的绳索上。“大人,那幅画像王木匠已经托人送回来了。”一名卫兵手拿一木盘,上面恭敬地盛放着一卷用红纸包裹着的画像。“他怎么说?”“大人,那王木匠说他小时跟着宫里的布艺师学过一段时间,这幅画像的主人明显不想让人轻易识破上面的内容,用了点什么东西,遮盖住了它原来的文字,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法完全解开。”“而且,他还说,此人布局十分精妙,除非那位布艺师还在,否则他没有任何把握,能够解开这幅画。”那位卫兵得了示意,小心地把那裹了红布的画像打开。画像上的唯一败笔已被清除,脸部轮廓的线条变得很轻,烛光的映衬下,有许许多多不规律的小黑点,尤其密集分布于右半边脸上。大体看上去又好像有些规律,像是把一个人的一张脸从中间整个劈开...李砚把那幅画像合上,晦涩涌上他的眼底,在看向那名卫兵时,冰冷的戾气散发出来。手起刀落。阴影中,一个圆形物体闷声滚落在地,中间被分裂开,隐隐渗出暗色的液体。一点火光擦起,照亮了这个封闭的空间。李砚手拿画像,在微弱的火光中细细打量。那些小黑点点点密密,连成一片,显出淡淡的字迹...突兀的敲门声把李砚从这个空间里拉离出来。“大人,不好了,夫人那边没有声音了。”以烟在门外焦急地喊,大门在她眼前迅速打开,映出李砚略显阴沉的脸。“大人,你快去看看吧,奴婢怕夫人出事了!”她没有钥匙,根本无从得知夫人的情况。李砚大步赶到卧房,踹开大门,窗户大敞,一截绳索缠绕在椅背上,屋内已经没有姜馥的身影。那个绳索缠成一个八字形,像一个畸形胎儿。她这个行为,是不想让他管她的意思。李砚敛下眉眼,指节发白。那丢在草地上的破画也无影无踪。落虹街上,姜馥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幅画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用衣袖郑重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掉下来。她明明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她很坚强的。她狠狠嗅了嗅鼻子,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来,手里捧着那幅画。被温水泡过的画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父亲曾经一笔一画描摹下来的痕迹全部消失,一点也没保存下来。她努力地擦干,擦干,却连最后一点墨迹也被擦没了。薄薄的纸张千创百孔,被她的一盆温水毁于一旦。懊恼、难过、愤恨...所有所有的情绪都一块向她裹挟而来,在她的脑袋里尖利炸开。“咦,这个人看着有点面熟啊,是不是之前那个老皇帝的女儿,嫁给了太监的那个?”“看这服装,像!”“听说贵妃都因为她被搞死了,真是个害人的狐狸精。”“可不是嘛,连阉人都想娶她当老婆,肯定是那什么功夫比较好,真恶心,快离她远点...”姜馥有些无措地升起手,挡住自己的脸,但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放下。她出来的时候太急,连套便装也没换,头上的钗饰也没拆,被人认出来并不难。毕竟她从前就是这样招摇过市,肆无忌惮,怎的现在要畏畏缩缩,在乎别人的看法?可笑。她抬起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连痛苦的表情都没了。那几人被她空洞的眼神盯住,止住了嘴,飞快地散开。她一个人,坐在温暖的石阶上,四肢却发凉。一只手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她恍惚地回过头去,一头白发的泰轩站在她身后,苍老的眼神里透出慈爱。姜馥想也不想甩开他的手,面色冷下来,“不要用我爹的眼神来看我,你该留着给你自己的女儿。”泰轩一只手用绷带吊起,没法保持平衡,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姜馥没看他,只留给他一个有些孤拗的背影。“给。”布满岁月痕迹的干瘦大手摊开,里面是几颗糖果。吃点甜的,我们的馥儿就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这是姜馥儿时耳畔常围绕的一句话,是父亲哄她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她狐疑地看他一眼,并不接受。泰轩也不生气,顺着挨着她坐下来,“我觉得你也并不是很爱先皇殿下。”“你凭什么这么说?”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除了她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借着她父亲的名义带着目的地接近她。面前这位更是。她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开了点。“如果我是你,就该好好看看那幅画像,不被有心人看了笑话。”泰轩意有所指。“你仔细看看,这幅画是沾了毒的那幅画吗?”他眼睛微微眯起,细细看去,并无一丝嘲讽。姜馥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画像上,正如他所说,墨汁可以被水泡掉,而毒只会顺着水更加疯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