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番外10 最后的最后1
作者:焚轮吹梦      更新:2023-10-12 10:51      字数:4581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时寒黎都习惯了开着门睡觉。

  当然不是为了要通风什么的,而是每天晚上都有人冲进她的房间里,就像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急于找到自己最信赖的那个人寻求安全感一样。

  时寒黎知道,这是他们在害怕。

  他们进来看她一眼,碰碰她的脸和手,真切地察觉到她就在这里,不会再消失,也不是一场梦,小心又急切地汲取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时寒黎默许了这种行为,她打开了门,让其他人能看到她,她在努力学着去回应他们的感情。

  她不再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离开或者死去都无所谓,她知道自己被爱着,被需要着,有很多人在意她,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时寒黎在逐渐习惯。

  刚和身体融合的时候,大家都担心新长成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一致建议时寒黎在宇文姚迦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时寒黎同意了,大家都一起在云海大陆停留了半个月左右,但有人职责在身,还是不能任性太久。

  李慕玉和白元槐要返回向黎市,江逾也要回他的苔原城,为了时寒黎的身体着想,他们没有人急着让时寒黎到他们那里去看看,只是在临走的时候,白元槐哭得稀里哗啦,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时姐,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身体,怎么新换了个身体也还是这么瘦,实在不行让乔姐去教教他们的厨子。”白元槐扯着时寒黎的手痛哭,就像不想去上幼儿园而拽着妈妈裤腿的小孩子一样,“等你好了,你可一定要到向黎市去看看啊,那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我和小玉搞得可好了……”

  时寒黎任他拉着,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无奈。

  谁都能看出来他们都不想走,但和风栖程扬那些自由人不一样,李慕玉他们实在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

  李慕玉把白元槐拽回来,不舍地看向时寒黎,“那,我们先走啦。”

  时寒黎点点头:“平安。”

  李慕玉露出微笑,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真是没有比这两个字更温暖的祝福了。

  江逾临走的时候交给了时寒黎一个小小的礼盒,他和时寒黎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告别礼物,每次都不能少。”江逾眨眨眼,从神态到语气都一派轻松。

  因为这次的分别就只是小别而已,他们不再有生死危机,不再像乱世中那样一别就如满天星辰般四散,他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络,以他们的能力,抵达对方那里十分容易。

  应该说只有白元槐把小小的分别哭出了生离死别的架势。

  他们都离开之后时寒黎打开手里的礼盒,发现是两枚精美的刀穗,一枚红色,一枚金色,都是平安结。

  在时寒黎回来的第二天,宇文姚迦就把两把刀重新还给了时寒黎。

  雪魄不用说,宇文姚迦他们也把黑骨的碎片收集起来,花了很久的时间回炉重铸,回到时寒黎手中的时候,仍然是陪她征战沙场的老朋友。

  当时寒黎把它拔出来,刀刃一如多年之前那样,在她手中发出愉悦的嗡鸣。

  宇文姚迦说:“它就像你一样,你们都破碎过,然后又重获新生,这是注定的缘分,黑骨之于你,就像你之于这个世界。”

  时寒黎望向她,复活之后每个人都想和她说话,她和宇文姚迦之间的交流并不多,但她们都了解彼此想表达的内容。

  时寒黎轻声说谢谢,宇文姚迦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从认识到现在,这是宇文姚迦对她做过的最亲密的姿势。

  “寒黎,我很想你。”宇文姚迦说。

  时寒黎温和地说:“我知道。”

  宇文姚迦说:“对不起,在你走的时候,我连为你减轻一些痛苦都没有做到。”

  时寒黎说:“你没有错,在选择之前我就知道那么做的后果,我自己承担责任。”

  在被那场愧疚折磨了将近四年之后,宇文姚迦的痛苦和悔恨终于在时寒黎本人那里得到了赦免,她站在灿烂的日光下,安静地流下泪来。

  人的感情是最沉重也是最轻盈的东西,它可以把一个人彻底压垮,也能让人重获新生。

  时寒黎把两枚刀穗都系到了自己的两把刀上。

  看着时寒黎拿着刀的样子,所有人都有些恍惚,这一幕没出现在他们哪个人的梦里过?这是他们记忆中关于时寒黎最鲜明的印象,坚定锐利,意气风发。

  李慕玉他们离开之后,风栖,程扬和郑岁岁也打算先离开一趟,几个月前他们走得匆忙,那时他们各自张罗的小基地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现在时寒黎确定没事了,他们怎么也该去收个尾。

  时寒黎觉得这场漫长的观察期可以结束了。

  她之前在世界那里的时候就了解过这个世界发展的现状,在这半个月里她也了解得更详细了一些,现在正是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同样也有很多地方还陷在危险中,这些人全在这里守着她一个健康人太浪费了。

  时寒黎提出和风栖程扬他们一起行动,去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击杀丧尸,推广疫苗,但风栖和程扬都拒绝了。

  “阿黎,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们当然欢迎,但起码不是现在。”风栖的脸上又出现那种让人放下戒心的笑容,“你累了那么久,哪有一回来就工作的道理,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时寒黎说:“我已经休息过了,宇文和殷九辞都说我的身体没问题了。”

  “那哪能一样呢,姐姐你到现在还没体验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的放松生活吧,好歹体会一下这种全然放松的快乐。”程扬说:“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别的活都交给我们吧,什么时候你无聊了,可以去找我们,除了干活之外,有些风景还是值得一看的。”

  话说到这里,时寒黎就没再多坚持。

  她也不是工作狂,什么活都往自己身上狂揽,她之前去做一些事,是因为那些事只有她能做,现在大家都用不着她,那好好休息一下听起里也挺好的。

  墨艾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时姐姐的。”

  郑岁岁扑进时寒黎的怀里:“时姐姐,等我回来哦。”

  她的个子蹿得很快,已经快要够到时寒黎的胸口,可见以后这姑娘个子也矮不了。

  时寒黎揉揉她的头,“可以随时通讯。”

  郑岁岁笑了,却不得不吸了吸鼻子,把蓦然涌上的泪意又咽了回去。

  至于顾桑雪,她留在了宇文姚迦这里,因为宇文姚迦之前有在研究机械义肢,如果顺利的话,她可以成为第一个安装的人。

  时隔年再次见到顾桑雪的时候,时寒黎还是有些惊讶的,她剪短了头发,比原剧情里的更短,乍一看也有几分雌雄莫辨,而时寒黎看出了她的短发里,夹杂着一缕一缕的白发,神色也冷漠许多,无限接近于原剧情里的那个雪姑娘了。

  当面对时寒黎,她冰雪般冷漠的脸上还是露出一如从前的微笑,有几分羞涩,几分坦然。

  时寒黎问过李慕玉,顾桑雪经历过什么,李慕玉只是摇摇头,说:“你离开之后,她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许多。她把头发剪短,退出了军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她只剩下一只胳膊去了哪里。”

  时寒黎怔然许久,李慕玉拍拍她的肩,“不要把这些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像你做出的那些选择一样,大家也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负责。”

  时寒黎凝视着她,“你确实变了很多。”

  李慕玉笑着说:“算是好事么?”

  “以你的身份来说,是。”时寒黎说,“对李慕玉算不算好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李慕玉目光一颤,神色渐渐地沉静下来。

  自从时寒黎重新出现开始,她其实才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那个,她的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然后就一直在众人身后,做兜底的那个。

  她是总司令,是人王,这两个人类社会里拥有至高权力的身份落在李慕玉的身上,她却并未被权力腐蚀,也没有变得尖锐,她反而更深地沉了下去,她做到了该尽的责任,但她并不把自己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只有她自己知道,走到这一步她都付出了什么,又咽下去了什么。

  “算是好事吧,即使作为李慕玉来说。”沉默几分钟后,李慕玉说,“从前的李慕玉敏感,天真,冲动,心软,她是很好,但她不适合面对如今的世界,即使不作为那些身份,李慕玉也是希望她能长大,而不是只做时寒黎身边那个天真纯洁的女孩。”

  时寒黎:“你不是……”

  “我知道,寒黎,我知道。”李慕玉又对时寒黎露出笑容,只是眼底有些晶莹,“你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的能力,但后来的我审视我的从前,我发现我过得最轻松,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和你一起颠沛流离的那一两年。你们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一辈子都过那样的生活也不错。”

  时寒黎默然地望着她,但她目光是柔软的。

  “我也是。”在李慕玉惊讶的目光中,时寒黎说,“和你们一起逃亡赶路的那两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李慕玉的肩头颤抖了一下,她捂住脸,终于呜咽出声。

  “对不起,寒黎,对不起……”

  时寒黎:“为什么道歉?”

  “在你离开的这年,我经常想着从前的事,我发现很多事都错了。”李慕玉哽咽着说,“我误会了爸爸,误会了郁纤,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误会了你。”

  “我想,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我们这些人对你来说,是不是也只相当于一个拖累和责任呢?你选择离开,是解脱还是不舍?我们的思念,于你而言会不会反而是一种自私?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控制不住地去想,我不知道能问谁。”

  时寒黎慢慢地握住她的手,李慕玉一颤,泪意朦胧的眼睛对上时寒黎的。

  “是痛苦。”时寒黎说。

  李慕玉:“什么?”

  “离开你们,离开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痛苦。你们对我的思念,是我回来的理由。”时寒黎说,“世界的空间里挺好,灵魂的状态不会疼也不会累,但我觉得还是回来更好。”

  李慕玉怔怔地望着她,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她的灵魂里却有一份沉重的重量变小消散,融化进了广袤的夜空里。

  “你不知道这番话对我,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李慕玉喃喃着说,“时哥,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时哥,我好想你。”

  她叫出那个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安全感的称呼,和过去真正地告别。

  从今往后,他们都会有新的生活,时寒黎会和他们在一起,这就是他们做过最美的梦里最渴望的一幕了。

  风栖他们也离开之后,时寒黎这才把目光投向了她最担心的那个人。

  这些日子过得很混乱,人人都在混乱之中,时寒黎没找到机会和殷九辞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因为他很奇怪地在躲着时寒黎。

  除了在时寒黎必要的身体检查时他会出现,别的时间压根见不到他的身影,而即使是检查的时候,他也在回避着时寒黎的眼睛。

  时寒黎身边永远都不缺人,当殷九辞刻意远离,时寒黎也看不见他,但不代表她找不到他。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时寒黎突兀地来到殷九辞身后。

  殷九辞所在的地方就是那个祭坛,他坐在上面,身形瘦骨伶仃,神色发怔地望着远方,直到时寒黎发出声音。

  “你的身体差到了什么程度,我都已经到你身后了,你还全然不觉?”时寒黎冷不丁地出声,“如果我要杀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殷九辞差点跳起来。

  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又强行镇定下来,他没有回头,语气却很紧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时寒黎说:“看你这样,我就不舒服。”

  殷九辞瑟缩了一下。

  时寒黎垂下眼,他瘦削的小指上就戴着那枚曾经交给过她的戒指,它的主人手指蜷缩起来,似乎在极力压抑着颤抖。

  “我……”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殷九辞惊讶地回过头来,时寒黎眸光清明,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澄澈。

  “你不是有那个自动驾驶飞机么?我们先去找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