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番外5 观影体2
作者:焚轮吹梦      更新:2023-10-09 13:42      字数:10489
  这个场景一出来,本就十分安静的场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的人,有一些亲耳听到过时寒黎这个名字的由来,另一些则通过各种方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因此当这个屏幕一出现,他们不比时寒黎更慢地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

  而听到和亲眼看到,造成的冲击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面只有瓦尔族的三人不知道这个前提,但既然是时寒黎的经历,那这个婴儿是谁已经不言而喻,阿依苏呼吸一窒,陆恒也呆滞住了。

  “怎么,怎么会……”阿依苏身形发颤,“我把你送到的,竟然这种地方……”

  时寒黎一开始还很淡定,反正她又没死,当时的情况再凶险她也不记得,所以她根本没怎么在意这个场景,但是看到其他人尤其是父母的反应,她感觉有些不妙。

  “我没事。”她习惯性地说,又补上一句,“我还在这里,当时情况应该不严重。”

  然而在场的人都无比了解她,对于她说的没事压根没有人信,每个人都坐得更直了一些,不放过屏幕里的任何一帧画面。

  【雪还在下,婴儿的身上很快就覆盖上一层雪,流浪猫的毛上也落满了雪花,但猫咪还是在执着地舔着婴儿的脸,还时不时地用鼻尖闻闻她的嘴巴和鼻子,闻完了就继续舔。】

  “我听说猫分不出自己和人类的物种,它可能就只是把……当成了幼崽。”柯语凡低声说,“在猫的社会里,大猫会帮忙照顾失去母猫的小猫。”

  纯净的动物和无辜的孩童,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相互取暖,小猫不懂他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它只知道这个幼崽还没有死,所有幼崽都是珍贵的。

  阿依苏没想到刚开始自己就要看不下去了,她抓着时寒黎的胳膊,目光里充满惶恐和悲伤。

  “是我的错,幺幺,我太急着把你送走,太急着想让你摆脱原有的命运,却忘了在这么寒冷的季节把你一个人送走,你该怎么活下去……”

  时寒黎立刻摇头,“很快会有人来救我的。”

  阿依苏和陆恒的表情更加苦涩,殷九辞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如果你的本意是想安慰人的话,最好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时寒黎张张口,还是采取了这个意见。

  【很快一辆车就路过这个荒僻的角落,婴儿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瘦弱的流浪猫警惕地缩了下身子,盯着车直接开了过去,又想继续舔孩子的脸,然而很快油门声迫近,已经开过去的车又拐了回来。

  一双穿着皮鞋和西装裤的腿迈了出来,很快另一个走出,将伞撑在这个人的头顶。】

  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把时寒黎捡回去,让她过了十八年地狱般生活的人,每个人都仔细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脸,目光有的愤恨有的憎恶有的复杂。

  时寒黎也看了一眼,心想原来这个人年轻十几年时候长这个样子。

  宇文姚迦的声音里在压抑着什么:“就是他,对么?”

  时寒黎安静地点点头。

  时冬晴,把她捡回去的人,也是那个不可说部门的秘密负责人,外人只道他是时教授。

  【看到两人盯着他们,猫咪弓起身子,嗓子里发出威胁的嗷呜声。

  时冬晴还没有说话,年轻的手下就前去将猫咪驱赶,然后小心地抱起孩子走到男人面前。

  “教授,还活着。”

  即使知道时寒黎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死,但婴儿一直毫无反应的状态还是令人恐惧,这个手下的话让空间里响起舒气声。

  时冬晴用指节刮了刮婴儿僵硬冰冷的脸,“你说,是什么样的父母会把孩子防在这种地方呢?”

  “也许是未婚先孕的小姑娘,生下来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索性给扔了。”手下小心地说。

  时冬晴笑了,“你看她身上的衣服材质,一个惊慌失措压根不想要孩子的姑娘,怎么会给孩子花这种心思?”】

  刚才所有人都在紧张时寒黎的安全,没人关注她穿着什么,现在大家一看,发现她从衣物到襁褓,全部都是做工精美厚实的料子,处处彰显着一个母亲的用心。

  亲手把这些给时寒黎穿上的阿依苏目光戚然。

  【时冬晴虽然笑得很和气,但手下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时冬晴伸手在孩子的脖颈处摸了摸,说:“先送去医疗部,登广告找找,一周后没有声音就带回训练场。”】

  训练场。

  这个在时寒黎口中听到过许多次的地方,终于要揭开它的面纱,众人凛然。

  【手下低声应是,带着孩子跟他上了车,汽车轰鸣而去,除了地上的辙痕外什么都没留下来,刚才逃跑的流浪猫又回到原地,围着婴儿之前躺的地方转了几圈,焦急地喵喵叫。】

  第一幕结束。

  只是很短,也很简单的一个片段,带给众人的却是剧烈的情绪起伏。

  还是那句话,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时寒黎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以至于只是一个开始就带来难以想象的冲击。

  屏幕没给他们什么时间反应,下一个片段紧接着出现了。

  【时冬晴坐在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地方,这里摆放着一些画风格格不入的婴儿用品,比如摊在桌子上的一些小玩具,以及一架婴儿车。

  时寒黎躺在时冬晴怀里,伸手去抓他手中的铃铛,时冬晴神色慈爱,仿佛膝头的真的是他的女儿。

  年轻的手下在对面冒冷汗:“教授,我们目前没有针对婴儿的训练课程,小姐她……”

  “没有婴儿的课程,只是因为我们之前没有接收过婴儿。”时冬晴淡淡地说,并把手臂举得更高了一些,让小手抓空,“婴儿在战争的废墟里活不下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前收的最小的孩子是六岁?”

  “是的,教授,那个孩子毅力很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坚持了五天,是罕见的s级资质。”手下露出为难的表情,“六岁的孩子起码已经能听懂命令了,但是婴儿……”

  “婴儿,不才是最好的么?”

  时冬晴放下铃铛,轻轻抱起小小的孩子,看着她的小脸微笑,“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战争的记忆,对敌人的仇恨就是埋在他心里的引线。但是婴儿不一样,她完全空白,只有彻头彻尾的白,才适合雕琢成最完美的武器,你说对么?”】

  时寒黎还没什么反应,哗啦一下,空间里的人站起来了一大半。

  “这蠢货在说什么鬼话?”

  “他疯了!居然想要训练一个婴儿!”

  “他凭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孩子的一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怎样疯狂的一群人,绑架一个婴儿完全没有人管吗?他们没有法律吗?”

  陆恒没站起来,但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凶悍的杀气,这种气息时寒黎再熟悉不过,她握紧妈妈的手,她能感到对方在发颤。

  她有些苦恼,这些场景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毕竟她连记忆里那些事都觉得无所谓,更别提她记忆之外的这些。

  时寒黎扫视一圈,站起身说:“如果它给你们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就没有什么必要看下去了。”

  然而她被阿依苏用力地拽住了。

  阿依苏没有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屏幕,声音像是挤出来的:“我要看。”

  她在时寒黎面前一直是温和的,包容的,直到这种时候才能看出那种为了救女儿宁愿让世界重启的执拗,也让人清晰地认识到时寒黎的脾气终究是有迹可循。

  时寒黎抿了下唇,在众人的注视中,还是坐了回来。

  “妈妈,你要记住,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没有受到伤害。”她不但是在对阿依苏说,更是在对所有人说。

  阿依苏轻轻点头。

  画面继续。

  【时冬晴给那个捡来的孩子取名叫时寒黎,跟他自己的姓(阿依苏紧紧地抿起了唇,她第一次知道寒黎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时寒黎成为了训练场年纪最小的孩子,当然不会有人比她更小了,根据检查,她应该刚出生不到两个月,连颅骨都还没发育完全。

  因为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晚上,时寒黎小小的身体留下了病根,时冬晴发现她的双腿无法自由地活动,因为有一部分神经被冻坏了。

  即使知道现在的时寒黎没有任何问题,众人还是难以抑制涌上的心疼和担忧。

  但时冬晴没有因此而改变主意,他亲自给时寒黎制定了训练计划。

  凡是养过孩子或者在儿科待过的都知道,给孩子,尤其是还不会牙牙学语的婴儿治病是最难的,不但用药用量要谨慎考虑,更重要的孩子听不懂家长的话,只要疼就不愿意按照要求去锻炼自己的四肢。

  普通的家长不忍心孩子这么遭罪,时冬晴没有这个顾虑。他让奶味泄露出来,并把奶瓶挂在时寒黎躺着够不着,起码要跪起来伸长手臂才能摸到的地方,孩子的腿动不了,疼痛和饥饿让她啼哭,但时冬晴只是耐心地引导她。

  “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得到想要的,寒黎。”时冬晴温柔地说,“让我看看你的潜力吧,如果你只是平平无奇的庸才,那你就不能在我这里了。”

  还是孩子的时寒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展现出了连成年人都自叹弗如的意志力和行动力,在发现哭泣没有任何用处之后,她竟然硬是挣扎着翻了个身。

  她一边哭着,一边努力地移动疼痛的腿,当她终于挺起上半身抓到那个奶瓶,她的疼痛也达到顶点,发出近乎惨叫的啼哭。

  即使只是一个婴儿,她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也超越了一切,那种瞬间爆发的力量连时冬晴都被震慑住了,他脸上笑容消失,直勾勾地盯着把奶瓶塞进嘴里,甚至能从脸上看出一丝凶狠的孩子,突然站了起来。

  他发出大笑,忍不住高高地把孩子举了起来,门外的下属听见声音冲进来,看到的是他狂热的神态。

  “朋友们,请原谅我激动的心情。”他柔声说,“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到了我们未来最锐不可当的长矛。”】

  “这是训练动物的方式!”宇文姚迦阴森地说,“真可惜这个人不在我们的世界里,既然喜欢这种训练方法,就该让他自己也体会一下。”

  整个空间的气氛越加压抑,没人想到时寒黎从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在过这种日子。

  时寒黎自己看得也很认真,这部分确实一点都不记得了,不是谁都有机会知道自己婴儿时期发生了什么事。

  “寒黎,时冬晴到底是谁?这个地方又是做什么的?”江逾眉头紧皱,“在一个法治社会里,居然能有疯子这么一手遮天。”

  “这个问题不是很好回答。”时寒黎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时寒黎思考了一下,说:“这两个世界无论是地形格局还是势力体系都完全不一样,这个世界只有块大陆,在末世之前只有首阳市是军事政治中心,算是官方。但在那个世界,一共有九块大陆,分为十五个大型势力,还有七十几个小型势力,以国家指代。”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突然屏幕上浮现出一张平面地图,上面正是划分着九块大陆。

  “这就是2237号世界的地图。”世界说,“还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吩咐。”

  时寒黎顿了一下,其他人也因为这个小插曲,神色间的紧绷松缓了些许。

  “我们的世界人还怪好的嘞。”白元槐勉强地笑了笑。

  既然地图都出现了,时寒黎就看着地图,这上面不但标出了整个世界的地图,国家的名字也都已经列好。

  她指着位于靠近中心一片领土颇大的位置:“我在这个永青国,是十五大国之一。在那个世界,每个国家各自为政,常年交火,为了夺取更多的资源,用什么手段都不奇怪,我所在的组织就是永青国的手段之一。”

  众人面露震撼。

  张青黛仔细地看着这张地图,以极快的速度理解着一个全然陌生的政治体系,“听你的意思,这是个类似特工培养的部门?”

  “可以类比,但不一样。”时寒黎说,“这个组织没有名字,少数知道的外人称它为零区,它和特工使用的不是一套训练系统,任务也是两个方面。”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零区负责的工作,要比特工危险和肮脏多了。”殷九辞冷冷地说,他对上时寒黎的视线,简略地说,“你以前提到过只言片语。”

  凡是和时寒黎有关的事,他事无巨细全都记得门儿清,时寒黎以前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他早就在根据零碎的信息在脑中拼凑过千百次,更何况现在有了更明确的指向。

  时寒黎默认了。

  “那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战争,零区把战争中的孤儿带走培养,就是这个组织的中坚力量。”时寒黎平静地说,“这些孤儿的名字被从国家名册上抹去了,这样一旦被抓又无法死亡的话,就查不到归属。”

  短短的几句话,却概括出一种血腥残酷的历史。

  时寒黎理解其他人为什么会呆愣,这个世界的政治体系和复杂程度,比起那个世界来说要弱化太多了,虽然也有黑暗的惨剧发生,比如依兰族的消失,但和那个世界比起来,它健康的时候甚至能称得上是桃花源。

  “那……”倩倩凝视着时寒黎,问出其他人不敢问的问题,“你在组织里待了那么多年,执行过的任务很多吧,你……被你们的敌人抓到过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时寒黎的回答。

  时寒黎只是看了倩倩一眼,又平静地坐回了位置。

  “还要继续么?”她问。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空间里响起轻轻的啜泣声,但又没人敢多问,世界继续启动了屏幕。

  时寒黎再次出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因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

  【稚嫩而精致,却比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要冷静淡漠,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气质神态。

  她看上去大概七八岁大,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训练服,走在水泥灰色的走廊里。这个地方让人一看就心生压抑,它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都是灰色的,即使有着灯光,看上去也像是一座灰色的监狱。】

  是小时候的时寒黎!

  刚才的婴儿时期时寒黎想不起来,这会她就认出来了。

  “幺幺,这是什么时候?”陆恒低声问,“看起来走路没有什么问题,你的腿好了么?”

  “八岁。”时寒黎说,“我有记忆开始腿就没有问题,应该在四岁之前就治好了。”

  阿依苏抓着她的手指松了松,眼睛还是一刻不停地盯着屏幕。

  【“时寒黎。”陌生人的声音响起。

  一个年轻高瘦的男人从走廊后面走过来,时寒黎停下脚步。

  青年走到时寒黎面前,神色很冷淡,但仔细看去他眼底有一丝极浅淡的担忧。

  时寒黎抬起在孩童脸上显得很黑很大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说:“训练员。”

  “你是要去从参加窒息考试么?”训练员说。

  时寒黎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问这句废话,但还是回答:“是,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训练员锁起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时寒黎安静地在原地等着。】

  在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里,空间里所有人的脸都黑了下来。

  “什么是窒息训练?”郑岁岁注视着屏幕里那个和她现在一样大的女孩。

  时寒黎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哪一段,这个问题他们一会自然会看见。

  【训练员终于开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负责你的考官是号。”

  时寒黎眉眼动了一下,露出几分疑惑。】

  殷九辞立刻说:“你和那个号有过节?”

  “算是。”时寒黎说,“之前进行窒息训练的时候,有一次我的训练员出任务,把我放在号那里,号的手段更残酷一些,我以为他要杀死他的学员,一时冲动,对他发动了攻击。”

  一时寂静。

  无论是时寒黎的“一时冲动”,还是她话语中泄露出来的信息,都让在场的人产生了很不祥的预感。

  顾桑雪谨慎地问:“学员和训练员的关系,是一对一绑定的么?”

  “只有s级是这样。”时寒黎说。

  【“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训练员问。

  “按照规定,你不应该对我透露。”时寒黎说,“如果被发现,你会被罚。”

  “那你会去告发我么?”

  时寒黎顿了一下,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去考试了。”

  青年脸上露出一丝隐晦的柔软,随即又变回冷酷严肃的模样,“你应该还记得六个月前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无论如何,别死在考试里。”

  时寒黎说:“死在考试里也不是少见的事,即使是s级。”

  “但你不会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死亡方式,不是么?”训练员意有所指地说。】

  殷九辞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阴冷,“猫哭耗子。”

  墨艾厌恶地皱起眉:“这训练员倒是挺了解时姐姐的。”

  时寒黎没有说话。

  二号怎么会不了解她,直到她十岁正式从训练场毕业,独立接取任务之前,一直都是二号主要负责她。

  【时寒黎进入她的考场,这是一间简朴的屋子,灯光还比外面更明亮一些,看起来也更像是监牢改装的,在墙根处有一个水龙头,旁边放着一把椅子。

  椅子前站着一个男人,看见时寒黎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展开手里的毛巾。】

  看到这个架势,在场的人大部分呼吸都急促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郑岁岁有些茫然,她身边的谢乔快速而小声地给她科普了一下水刑的相关。

  窒息考试,毛巾,水龙头,其实不难联想。

  【号没有任何表示,时寒黎已经走到那把机关特殊的椅子上坐下。

  咔咔几声,她的手腕,小臂,脚腕,小腿,大腿,腰部全部都被紧紧锁住,同时她的头被迫扬起,因为她的脖颈也被锁在了椅子上。

  别说是八岁的女孩,即使是个久经训练的成年壮汉,也无法从这种机关下逃脱。

  “因为你之前有挣脱过束缚的不良记录,所以考试要用特殊刑椅,没有意见吧。”号语气冰冷。

  时寒黎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她连吞咽做不到,不过她也懒得发声,回应就是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看到,号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阴狠。】

  屏幕里的时寒黎看不见,外面的人可是看得清楚。

  “他要杀你。”程扬一字一顿,他的眼睛都红了,整个身体向前倾,就像要冲进屏幕里把那个人撕碎。

  时寒黎有些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她记得这件事,记得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但是在坐到那个椅子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总之应该不是恐惧。

  好像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第一层毛巾覆盖到了时寒黎的脸上。

  毛巾已经吸饱了水,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五官,那种感觉让身为看客的人都感到窒息,这个只有八岁的女孩却十分平静,甚至连指尖都没动,如果不知道的甚至以为她只是在安稳地睡觉。

  号开始往她的毛巾上浇水。

  循环地浇水,完全没有喘息的时间。

  女孩□□着一动不动,七分钟后,第二张同样厚重的毛巾继续覆盖上来。】

  “不!”

  “我的天啊,这是在赤/裸/裸的谋杀!”

  阿依苏的指尖几乎扎进了时寒黎的肉里,她显然是无意识的,“幺幺,这就是你的考试?”

  时寒黎点头:“正常的窒息考试就是这个步骤。根据资质等级的不同,考核的难度也不同,s级的考试内容是张毛巾,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刑法不只是窒息,更是眼耳口鼻无时无刻不在渗入的水,水呛入气管里,带来的痛苦远大于窒息本身。

  “正常?这不正常。”宇文姚迦轻声说,“即使对待囚犯,我也没有用过这种方法。”

  【第二张毛巾的时候女孩还没什么反应,但当第张毛巾覆盖上来,女孩的身形明显想要蜷缩一下,却被全身的束缚死死禁锢在了座椅上。

  “不可以动。”号的语气仍然冰冷,眼神却已经不再掩饰,他阴冷地盯着时寒黎,“s级的考核标准更加严格,你知道的吧,如果你失败了,你的训练员也会受到惩罚。”

  女孩不动了。她的手指用力地扣住了金属扶手,竭尽全力抑制住自己本能的挣扎,全身都在细微地发颤。

  很快她指甲崩裂,渗出血来。】

  “寒黎……”

  屏幕外的人泪流满面,却又不敢不看。

  时寒黎看着屏幕,忽然目光一动。

  【考场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纤瘦窈窕的少女轻巧地走进来。

  如果是正常情况,时寒黎绝对能听见房间里又进来一个人,但她现在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御痛苦,五感正是处于最薄弱的时候。

  少女进来后对号眨眨眼,熟练地飞了个媚眼,她明显还没有成年,但神态已经是极为成熟的妩媚,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号,踮起脚和他吻在了一起。】

  时寒黎挑了下眉,这她当时确实不知道。

  江逾愤怒地说:“这是允许的么?”

  “不。”时寒黎说,“考核期间,除了学员和考核远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江逾说的其实不是这点。

  【一吻完毕,少女转头看时寒黎,她明媚的眸子里浮现出和年龄不符的狠辣,她接过号手里的水瓢,舀起满满的水浇了上去。

  她满意地欣赏着时寒黎无声的痛苦,神色畅快。

  时寒黎毫无反应。】

  屏幕外的人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和时寒黎一起熬着,那些痛苦仿佛都感同身受地转移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老天,这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啊……”李慕玉啜泣着喃喃。

  时寒黎给他们留下的印象那么强大可靠,让人很难想象她不是一出生就是这么顶天立地的强者,她也有过脆弱而不得不任人摆布的孩童时期,对待孩子的施虐比对待成年人施虐的场景更具有冲击力,何况这个被虐的孩童是他们最爱的人。

  没想到只是到八岁的时候,就让人受不了了。

  “到时间了。”张青黛突然说。

  【一直尽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时寒黎开始挣扎。

  “学员,你要放弃考试吗?”号不怀好意地说,“我可以现在就让你解脱,但你和你的训练员要一起受到惩罚。”

  时寒黎的口鼻都被堵着,完全说不出话来,但她这次不但没有停止挣扎,反而更剧烈地晃动起来。

  “学员,你在做什么?”

  少女又把满满一瓢水泼在时寒黎脸上,时寒黎动作一顿,忽然用力地扭过脖子,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这个举动让她脸上严严实实的层毛巾移动了一下,细微的空气流动进去,她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呼吸声。

  号和少女都被她吓住了。】

  被吓住的当然不只是屏幕里的人。

  倒抽口气的声音比比皆是,所有人都看向没事人一样的时寒黎。

  想说她疯了,但在那种情况下,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根本无法夺取那一丝喘息的机会,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可能就要那么死了。

  面临绝境永不服输,宁愿让自己遍体鳞伤也要活下去的勇气和毅力,这就是他们所熟悉的时寒黎,无论是成年的她,孩童的她,还是婴儿的她。

  沐浴在这些目光中,时寒黎第一次感到有些微妙的不自在,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硬说:“周宛白,号的学员。”

  【“看来还是小瞧了我们的小天才。”周宛白突然出声,“唐风,不然我们让她做个明白鬼吧。”

  听到她的声音,时寒黎的呼吸猛地停住了。

  号嗔怪地看了周宛白一眼,但也许是因为成竹在胸,并未责怪周宛白出声暴露自己,反而上前一把揭开了时寒黎脸上的毛巾。

  一张狼狈,苍白,潮湿,但依然漂亮得惊人的脸露出来,时寒黎霍然抬眼,锐意破空而出,直直地看向要把她置于死地的两个人。

  两人都被她的眼神所震慑,脸色一变。

  周宛白忽然大力地一巴掌抽在时寒黎的脸颊上,白皙稚嫩的皮肤马上浮现出深红的掌印。

  “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在你的小命都捏在我手里的时候?”她压低声音。

  “宛白,不要太激动。”号拍拍她的肩,少女不情愿地向后退了一步,眸光仍然如同黏腻的毒舌,粘在时寒黎脸上。

  时寒黎还在粗粗地喘着气,她仍然面无表情,仿佛刚刚遭受的酷刑以及脖子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不存在似的,她狼崽般的目光从周宛白转移到号,开口声音嘶哑。

  “时间到了。”

  号挑眉,周宛白嗤笑出声:“你这个蠢丫头,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你的考试?”

  号抬起一只手臂阻止周宛白,他看着时寒黎,“你还知道时间到了?”

  “我在默数。”时寒黎说,“五分钟之前半小时就已经到了,即使你的计时器不准,也绝不会延迟五分钟这么久。”

  她说着,目光又看向周宛白,显然她已经知道为什么时间到了却没有解除她的限制了。

  周宛白和号想杀死她。

  周宛白的眼神变得极为阴沉:“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看向号,“我不喜欢她用这种眼神看我,杀了她!”

  “别着急,小姑娘。”号仍然在望着时寒黎,眼底有着不可思议的惊叹,“在刚才的情况下,你还能一直保持冷静默数时间?时寒黎,我真的要震惊了,你不愧是有史以来训练场资质评分最高的学员,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因为你是教授捡回来的。”

  在他的身后,周宛白的神色极度扭曲一瞬,看向时寒黎的眼睛里盛满狂怒和嫉妒。

  “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才八岁。”号甚至半蹲到时寒黎面前,赞叹地看着时寒黎的脸,“等你长大,你的价值不可估量。”

  “唐风!”周宛白忍无可忍地大喊,“还不赶紧杀了她,别告诉我你看上这个干瘪的小丫头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了。”号冷笑,不顾周宛白脸色骤变,“我要是给她洗脑,然后悄悄地杀了二号,再把她争取过来,那她就是我的学员了,等她毕业那天,我会成为新的一号。”

  周宛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面容霎时变得惨白。

  “你在开玩笑吗?”她勉强把语气变柔和一些,“一个训练员只能有一个学员,你把她调过来,我怎么办?”

  号没有回答,只有时寒黎能够看到他那双冷酷的眼睛,没有分毫温情不舍。

  周宛白悄悄地后退一步,手已经放在了后腰上。

  号这时站起来,语气声音都很自然:“只是说说而已,谁都知道时寒黎就像个机器人,培养个机器人有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向周宛白,就像没看到她警惕的神色:“只要把她杀了,你还有机会回到第一,那个剩下的小子不足为惧。”

  周宛白没说话,安静的时寒黎开口。

  “你们想杀我,是因为我之前攻击你们让你们受罚,还是因为我阻碍了你们的第一?”她看向号,“再或者,是因为我知道了你告诉她你的名字?”

  “哦,之前那件事。”周宛白阴狠地看向她,“如果不是你的多管闲事,我和唐风怎么会受到惩罚?怎么会被扣分?你这个扫把星,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我们被扣分,好让你们尽早超过,是不是?”】

  “我不敢看了。”郑岁岁哭着捂住了眼睛,“我无法想象时姐姐该怎么从这两个人手里逃出去……”

  倩倩沉默地把她揽进怀里,眼睛里也满是心疼和愤怒。

  这种情绪已经要把整个空间淹没了。

  “那个积分,是学员分配了训练员开始计算的一个分数。”时寒黎用无比僵硬的方式转移众人的情绪,“根据规定,训练员不能和学员进行训练之外的交谈,他们的待遇地位从一开始往下,每年重计,积分最高的就是一号。学员的分数根据训练分数和考核分数累积,我的年纪比周宛白小,但我分数很高,在我之前,周宛白一直是学员里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