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让时寒黎陷入微妙的停顿。

  刚一睁开眼睛就是生死一线，又马上投入到这么高强度的战斗中，她此时大脑发热，浑身紧绷，内心远远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冷静。

  只是她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慌乱都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影响判断，她才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用理智的思维去看待眼前的一切。

  少年的话让她懵了一下，随即她就马上意识到自己正穿着简单的中性服装，为了行动方便，在束胸这一块她从未应付过，再加上因为穿越之前她的世界正在下雨，还套上了一件牛仔夹克，然后还有一头利落的短发……

  对方把她当成男生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寒黎眉眼仍然十分平静，她理短发是为了方便，平时也不是特别注重外貌，但走在路上确实偶尔会被小姑娘要电话号码，因此她不算太意外。

  与此同时，她眼底闪过一道幽明的光。

  在世界末日里，还有比年轻的女孩子更危险的人群么？少年的话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偌大的启发。

  时寒黎想了许多，但时间仅是过去了短短一瞬，少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反而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大惊失色，连连向她鞠躬，吐出沙哑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不是……我，我，总之我很抱歉！”

  他满腔的激动和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张口就想管对方叫大哥，但是对方走近之后才看清对方虽然不矮，但比起他来说都要纤瘦几分的身形，以及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激动就变成了惊愕。

  距离近了看时寒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震撼的清冷感，他无法用性别去界定这张脸，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过……他成年了吗？

  时寒黎默认了对她的男性称呼，没有意识到少年的纠结，以女性的标准来看她的身形足够高挑，只是对比男性来说还是显得纤弱而已。

  “没事。”这张清冷好看的脸有着和它相配声线，无法用男或者女去界定，只是一张口就让人觉得，这就是她的声音，“你叫什么？”

  “大哥，我叫墨艾！”少年说，“多亏……多亏你救了我，不然我也要变成这些怪物里的一员了……”

  他说着，后怕地看着这一地的腐臭尸体，它们有的并没有死绝，只是在泡沫的覆盖下苟延残喘地嘶吼着，充满对血肉的渴望。

  再重新回头看，他还是感到一阵颤栗，如果没有时寒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从这些东西的手底下逃生……

  时寒黎又沉默了一秒，说：“好的，默哀。我叫时寒黎。”

  “时大哥好！”墨艾马上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敢问……时大哥今年多大了？当然无论多大都是我大哥！我一辈子的大哥！”

  默哀，时寒黎虽然对记名字不太擅长，但是这么有特色的名字不应该不记得，这个角色在书中没有出现，如果没有她突然出现，也许真的就当做炮灰这么死了。

  时寒黎脑中一刻不停地思索着，口中随意回答：“二十五。”

  实际上她还有三个月满十九岁，不过在这个危险的世界，年龄外貌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倒是她看墨艾一脸青涩，明显还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墨艾一怔：“……？”

  他上上下下地把时寒黎打量了一遍，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时寒黎没在意他的纠结，这个世界里每分每秒都充斥着危险，她必须抓紧时间摸清楚情况，然后还有系统那里要处理。

  新手礼包……她勉强压下骤然升起的期待感，这样在发现没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才能稳住心态不会失望。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已经对此十分习惯。

  “默哀，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不要反问我任何问题浪费时间，明白么？”时寒黎面无表情。

  墨艾惊诧的目光立刻收了起来，他感到时寒黎面对丧尸时候的那种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让他比落入丧尸群中还要恐惧，那种眼神就像一匹年轻的狼盯住了她的猎物，平静却充满悍然的攻击力，仿佛时刻都能拔地而起，割断他的脖子。

  “时大哥你问。”

  “我们现在在哪里？”

  墨艾马上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了，很多和我一样被绑起来的人，那时候大家都还活着……”少年清亮的眼睛里又流露出恐惧的光。

  时寒黎了然。

  刚才她战斗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丧尸变异之前分明都是一些年轻人，再加上绑起来被关在这种地方，墨艾他们八成是遇到了人贩子，或者更糟糕一点，组织的人知道这些人里会有病毒感染者，故意把他们聚集到了一起。

  她皱起眉思索，书里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节，但是她看过的内容里没有能对上眼前情况的。

  她问出下一个问题：“他们应该是想先把你们聚集起来再一起转移，你们应该还没离开原来的地方，你是在哪里被抓的？”

  墨艾不疑有他：“我是在图柳市区被抓的，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光天化日在市区里把人打晕……”

  图柳市。

  时寒黎心中一震，终于出现一个她听说过的地方了，这个地方正是书里末世爆发的源头！

  她霍然转头望向一地的丧尸，难道所谓的源头，就是这些丧尸么？

  不是没有可能，她来的时候墨艾距离被咬也只有一线之隔，如果他们所有人都变异了，迟早会从这里冲出去，根据墨艾所说，这里应该离图柳市区不远，到时候……

  时寒黎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惊颤，如果源头就是这里这批人，那么如果将所有丧尸都击毙于此，有没有可能阻止末世的发生？

  虽然她现在身有系统，很大程度上会有自保能力，但是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愿意生活在那种可怕的末世里！

  时寒黎的眼神炙热起来，她一把抓住墨艾的领子，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急切：“你被抓之前，市区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这些东西，已经蔓延开了么？”

  墨艾被吓了一大跳，他望着时寒黎骤然逼近的面孔，脸色蓦地涨红。

  “没……没有，时大哥。”他结巴起来，“我发誓在我醒来之前世界都还是正常的……”

  居然真的有可能！

  时寒黎心中的喜悦还没涌上来，一声人类的呻/吟夹杂在丧尸的嘶鸣中，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两人同时扭头，一个大惊失色，一个目光如电。

  “救救……我……”

  墨艾还在怔愣间，时寒黎已经大步走过去，染上血的马丁靴踩过一地的血污，走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看到她低头找了找，墨艾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没有接触丧尸的东西，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喊了声“时大哥接住！”就把手里一直握着的匕首扔了过去！

  一扔出去他就后悔了，不说他的力气能不能把匕首扔到地方，万一不小心伤到时大哥怎么办！

  正如他所料，由于重力，匕首旋转着就冲着时寒黎飞了过去，看上去随时会划破时寒黎的身体或者脸。

  然而没有发生墨艾所想的惨案，时寒黎微一侧头，抬起手就抓住了匕首的把，看起来轻描淡写，一气呵成。

  墨艾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也只能说出一句：“我靠！”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时寒黎也是心中一惊，她之前的确算得上是有几分身手，但绝对没有达到徒手接下高速飞行的匕首这种程度。

  结合战斗了这么久她也没有脱力的迹象，她心下有几分猜测和系统有关，面上没有显现出来。

  她用匕首借力，不必直接碰触到丧尸，就将它掀翻过来，露出了底下被压着的人。

  墨艾这时也赶了过来，他一看这人的脸就惊呼出声：“时大哥，就是他抓的人！我听到有人叫他王哥，就是他把我们抓起来的！”

  他看着这人红了眼，如果不是这人，他现在早就回到了安全的家里，怎么会落到怪物堆里还差点被杀死！

  时寒黎拦住想要揍人的墨艾，平静地指向这人的胳膊：“他已经被咬了，不出十分钟就会变成丧尸，你不用浪费力气报仇。”

  墨艾一怔，这才发现那道还在流血的牙印。他被愤怒和恐惧冲昏了头脑，时寒黎竟然一点都没有失去冷静，还一眼就观察到了这个牙印……

  墨艾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崇拜起来。

  时寒黎抓紧时间，一把捏住这人的脖子：“你是谁？为什么要抓这些人？你知道会有丧尸病毒出现么？”

  “你们是什么人？”这人惊恐地看着一身血的两人，“谁让你们……”

  咄的一声，金属刺穿血肉，时寒黎将匕首插进这人的胳膊，在惨叫声中说：“回答问题。”

  “我，我说，我说，我叫王成志，抓人是为了卖钱……卖钱……我说的是真的！”王成志泪流满面，“至于什么丧尸病毒，我不知道啊……”

  他痛得蜷缩起来，时寒黎瞳孔一缩，在王成志的身体底下，她居然看到了一把枪！

  只是病毒已经开始影响到王成志，他的眼睛在渐渐失去神智，可怕的黑色青筋爬上他的脸，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自保的工具。

  时寒黎毫不客气地把枪拿到手里，动作流畅地翻看检查。

  她把弹匣拆下来看了一下，又利落地给安回去，如同行云流水，显然这个行为她非常熟练。

  墨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熟练地在王成志的口袋里翻找，果然又翻出一只弹匣。

  他正想着时大哥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熟练，就见时寒黎抬起眼来。

  “不要发呆。”她说，“去找你的手机，顺便用这个把所有没死透的丧尸都扎穿大脑，看看还有没有这种漏网之鱼。”

  她拔下插在王成志胳膊上的匕首，扔给了墨艾。

  墨艾手忙脚乱地接住，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对时寒黎产生了非常强烈的依赖感和服从感，命令一下他立刻就起身，按照她说的去做。

  总之杀丧尸这回事，一回生二回熟，动起来的他都杀了，何况是这些躺着的。

  他很快完成任务回来，也带回了装着他们手机的包，乖乖交给时寒黎。

  “时大哥，其它没有活人了，我不知道哪个手机是你的，带回来给你亲自找。”

  时寒黎看都没看那只背包，直接伸手：“你的手机解锁给我。”

  她是直接掉进这个世界里来的，除了一身衣服孑然一身，哪来的手机。

  墨艾想都没想地把手机解开锁递给她。

  时寒黎的手指上也沾了血，滑动屏幕有些不方便，她不耐烦地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才打开一个看上去最像新闻软件的app。

  没有暴动报道，也没有丧尸相关……莫非末世真的还没有开始？

  时寒黎刚要关掉手机，忽然上方弹窗弹出一条新速报。

  【市区街道突发狂犬病人咬人事件，已被控制住后紧急送往第一人民医院，有两名路人及警察也被咬伤，一同前往……】

  时寒黎的心沉了下来。

  她转而打开地图软件，定位到当前位置之后，导航向第一人民医院。

  墨艾看她神色不太好，刚想问怎么了，时寒黎已经将手机扔还给他。

  “打开语音导航。”她说，“走。”

  “等……等一下！时大哥！”墨艾忙不迭地接住手机，“这个王成志，该怎么办？”

  他知道对方已经被咬了，迟早都会变成那种没有理智的怪物，但他现在还是一个有意识的人，杀怪物和杀人……是截然不一样的。

  墨艾的思绪很乱，时寒黎冷静的声音已经传来。

  “杀了他。”

  墨艾猛地抬头，愣愣地看向时寒黎的脸。

  时寒黎面上染血，衬得那清冷姣好的五官有了丝惊心动魄的锋利美感，他又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狼一样的光芒。

  “他已经不是人了，不杀了他，你是希望他跑出去咬更多的人么？”

  墨艾下意识地回答：“不……”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激起阵阵回音，墨艾彻底惊呆了。

  时寒黎站起了身体，一只手稳稳地举着那把枪，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只是杀死了一只鸡。

  在她的枪口下，眼睛已经变为青白的王成志倒在地上，彻底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