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出了宋公馆大门时, 还冲送自己出来的门房笑了笑。可惜对方并没给什么好脸色, “哼”了一声便将门关上了。

  “嘿……这人？！”徒弟见了禁不住生气, 伸手指向大门的方向想说点儿什么，但人家连机会都没给。徒弟只好憋闷的回过头来, 看向老警察, “师父，这有钱人家的下人都这么嚣张。”

  “得了吧。”老警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后说, “人家为什么生气你会不知道啊。”

  ……也是。

  徒弟抓了抓头发。想起刚才宋圆说的简直堪称爆|炸|性|的内|幕，到现在依旧微微咂舌, 忍不住就看向老警察和他八卦两句，“师父, 你说刚才圆小姐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骗我们的呀？”

  老警察摇头, “据我观察, 不是。”

  “不是？”徒弟不明白的抓抓头发, 很疑惑老警察是怎么看出来的。便兴致勃勃的追问, “为什么您会觉得不是啊师父？原本我都挺相信杜妈说的话了, 你居然说她没说真话。嘿！我当时都愣住了, 差点就以为您是人家肚子里的蛔……”

  话没说完老警察便“唔——？！”了一声扭头瞪向徒弟。

  瞪得徒弟“嘿嘿”傻笑, 立刻改口，“是有天眼通、天眼通！”

  这还差不错。

  老警察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又抬脚轻踢了徒弟一脚后这才继续往前走。

  这一脚半点不痛，所以徒弟便连灰都懒得拍，追在老警察身边继续好奇追问，“师父, 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吧。”

  “你呀……以后多审几个犯人就知道了。”老警察卖关子，“这说真话和说假话，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徒弟回忆了一下宋圆和杜妈，没想出中间的差别后便继续追问老警察，“师父，您详细说说？”

  师父？

  师父跳起来就给徒弟后脑勺一巴掌，一面打一面说，“都说多遇见几个犯人就知道了还问。”

  打得徒弟抱头，假意呼痛后，老警察这才没好气的收手又说，“去趟小东门，把守着孙妈他们的兄弟们都给撤回来。让全部回警局，现在全力调查章氏一家的下落。”

  “哦……”徒弟摸摸后脑勺，慢吞吞的应声。

  正要跟上老警察时，却不想走在前面的人突然转身，一脸严肃的说了句“对了”，顿了顿又补充说，“圆小姐的事，你我一个字都不许说知道吗？”

  “明白。”徒弟微微点头。

  另一边，宋公馆客厅内，气氛却阴郁到能滴出水来。

  月琴呆呆的坐在那儿，好像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一样。李采春站在一边，左右看看后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继续站在那儿，打算在事态不对的时候出声缓颊。

  秦年雅轻轻挣脱开宋穆楠，看着月琴面色愧疚，长了两次嘴才出声唤了声“月琴……”顿了顿又深吸了口气说，“错的都是我，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她话音刚落杜妈立刻大喊了一声“不是的！”，快步走到秦年雅身旁，“噗通”一声便冲着月琴跪下了，刚才已经经历了一场“审问”的杜妈，现在脸上越显老态和憔悴。倒是让人见了有些不忍。

  “三姨太，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犯的错，和太太没有关系。她一开始……一开始什么都不知情啊！”

  月琴眼皮子微动，似因杜妈这句话从混沌的思绪中惊醒了一般，慢慢掀了眼皮子看向杜妈，语气幽幽的开口，“那意思就是……她后来知道了，却还是选择帮你瞒着我，欺骗我了？！”

  说到后面月琴的声音逐渐激动，最后甚至“呼！”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瞪着杜妈怒吼完最后一句后，抬起一脚便踹到她的肩膀上，将杜妈踹歪跪趴在地。

  月琴会动手是谁都没想到的，所以所有人都齐齐一惊愣了一下。但见她转身拿了一旁的茶碗就要朝杜妈照着头砸下去时，所有人都惊呼着上前试图拦阻。

  秦年雅距离最近，伸手便去挡，让月琴的手一偏，茶碗便砸到杜妈的肩膀上，然后顺势滚落地面摔得粉碎。

  但茶水泼洒出来，也分别烫伤了三人。

  “月琴！”宋穆楠见秦年雅手臂被烫，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立刻冲月琴吼了一声后快步上前，扶住秦年雅的肩头，异常着急的看向她被烫伤的手臂。

  而李采春也不满的看了月琴一眼，走上前去查看杜妈的状况。

  老人年纪大了，今天情绪激动了这么两三次，现在有些体力不支也是正常，现在又跪着被月琴砸中了肩膀，还泼了茶水。

  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月琴站在那儿，看看被宋穆楠呵护在怀的秦年雅，再看看去查看杜妈的李采春。最后才慢慢低头，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她的手也被茶水烫伤了，怎么就没人来关系她？！

  她才是那个受害者不是吗？为什么没有人来关系自己呢？？！！

  月琴正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便和站在几步远的宋圆对上眼。

  宋圆就这样站在那儿，从刚才就一直没动静。

  就连现在和月琴四目相接，也一脸平静的迎着她的视线回看。

  “……怪不得……”月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宋圆，细若蚊声的喃喃，“怪不得！”

  怪不得她突然不和自己亲近了，原来是因为宋圆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所以才……！

  就连现在自己受伤了，宋圆的脸上也不见半点担忧。

  这么多年，她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

  月琴盯着宋圆的不善眼神，被秦年雅抬头看见了，忙挣脱了宋穆楠挡住月琴看向宋圆的视线，又开口说，“月琴，无论现在说什么，总之错的都是我和杜妈，和小圆是没有关系的。她也是受害者。”

  “她是受害者？”月琴听了不由觉得好笑，眼泪一下子就滑了出来，原本指着宋圆的手慢慢收回指向自己，看着秦年雅眼神略显空洞的问，“那我呢？我是不是受害者？”

  秦年雅听了，微微的撇开脸去，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月琴看她这个样子，又看了看同样面露愧疚的杜妈，这才惨笑着说，“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被你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她说到后面，甚至狠狠的一挥手，胸膛更是起伏得厉害。

  好不容易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后，月琴才慢慢坐回沙发里，看着自己面前或站或跪的几人，冷笑了一声又开口，“现在，总能让我知道真相了吧？你们到底是怎么骗我的？！”

  杜妈在李采春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冲她感激一笑后轻轻拂开李采春的手自己站直后开口，“由我来说吧。这事……确实是我自己的主意，所以我来说才能说得清楚。”

  “好。我倒要看你这个老|娼|妇能再编些什么花儿来。”月琴恶狠狠的盯着杜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但说到一半时眼神却朝秦年雅看去。

  ——月琴根本就不相信这真的只是杜妈一个人的主意。

  宋圆站在几步远的位置，从刚开始便一句话没说，现在也只是在一边静静听着。

  “月琴。你怎么说话的。”宋穆楠见月琴竟然骂人，立刻便又皱了眉头。

  “……哼。”月琴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宋穆楠见月琴不说话了，这才冲杜妈点点头。

  李采春站在杜妈身边，在杜妈开口缓缓道来时，扭头朝身后的宋圆看去，嘴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暗叹了口气后重新扭头听杜妈说。

  杜妈是秦年雅的乳娘，从小看着她长大。

  甚至可以说在杜妈心里，早就将秦年雅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最疼爱的孩子。

  所以秦年雅对宋穆楠的爱意，以及每一次的受伤失落她都看在眼里。原本以为月琴和白顺成私奔离开上海，秦年雅和宋穆楠结婚后两人总能慢慢磨合到一块儿，宋穆楠也迟早能发现秦年雅的好。

  但宋公馆先是来了个李采春就算了，没隔几年月琴竟然又被宋穆楠带了回来。

  甚至还有了身孕！

  以月琴那么受宠的程度来看，即便那时秦年雅已经生了大少爷，也保不齐以后等月琴的孩子长大，宋穆楠会不会将属于大少爷的东西，大半分给月琴和她的孩子？

  一想到这点杜妈就替秦年雅生气。

  凭什么？！

  所以杜妈刚开始是下了狠心的，她和产婆孙妈是好朋友，刚开始杜妈是想让孙妈趁着月琴生产的时候，直接制造出“一尸两命”的意外来。这样也算一了百了，什么事都解决了。

  但孙妈胆子小心又软，怎么都不肯答应。

  杜妈便让孙妈找机会在月琴生产的时候，趁机将孩子换掉。

  等以后时机成熟后她就找个方法，让月琴孩子和宋穆楠不是亲生的爆出来。到时候月琴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说不定还要被撵出宋公馆。

  孙妈被杜妈缠得没办法，便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件事。转头便去找了章五。

  章五和孙妈是远房亲戚，孙妈时不时的会因为章氏偷偷接济一二。章五那个时候便是个混子，三六九等的都认识，当然也包括一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这些人几乎都有意外的时候，所以孙妈便让章五去看看，有没有那种怀孕好几个月还没处理的人。

  刚好那时章五知道有个在百乐门跳舞的腰货女郎，意外怀孕后原本想处理掉，却被那男的知道。花言巧语的说着要娶腰货女郎，让她别担心，专心养好身体后就结婚。

  腰货女郎以为自己找到了好男人，便开心的什么都听他的。谁知道那男人其实是为了放松女郎的警惕打算骗钱。

  接下来的事便也明朗了。腰货女郎不仅被偷走了全部的积蓄，那时还已经过了打胎的时机。

  这个时候强行打掉孩子，大人也很容易有风险。

  正当女郎一筹莫展的时候，章五上门给她提供了这笔“买卖”。

  看清渣男本质的女郎自然对肚子里的这块肉也没了什么感情，加上杜妈给的报酬丰厚，女郎便爽快的答应了。

  刚好月琴早产来不及送医院，刚生产后又大出血。宋穆楠不在，只有秦年雅和李采春，两人便急冲冲的将月琴送往医院抢救。这恰好给了杜妈换孩子的时间。

  所以……换回来的宋圆并不是因为早产体质羸弱，没多久就发高烧被送到医院。

  而是因为受了风寒。

  “那被换掉的那个孩子呢？”李采春听到这儿，看着杜妈问。

  杜妈听了李采春的问题，继续往下说。

  当时主人都不在。杜妈得留在宋公馆不让管家或其他人察觉。所以另外一个孩子是由负责接生的孙妈抱出去的。

  原本是想让章五帮忙找个好人家收养。但章五嫌麻烦，又怕出事，便想将她丢到水沟里淹死算了。

  是孙妈不忍心，恰好遇见了化缘的尼姑背了个背篓，便偷偷的将孩子放在了背篓里，这才活了命下来。

  “怪不得……”李采春像是想起什么喃喃自语了一声后，朝杜妈看了一眼。

  她以前还奇怪过，无论是她还是月琴，刚进宋公馆时，杜妈都对她两使过脸色。即便秦年雅说过多次，也不见杜妈的态度有转变。

  照道理来说，小圆是月琴的孩子，杜妈也会不待见她才对。可奇怪的是杜妈却从未对小圆表示过半点不妥，甚至有时还颇为照顾。

  李采春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小圆的小模样讨人喜欢，或者杜妈是看在她有一半的血缘来自老爷的关系。

  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愧疚所以想要尽量弥补吧？

  月琴听到这儿早就浑身发抖，恨恨的哼了一声后冷声又问，“后来呢？！别告诉我你一个人就能做这么多，甚至瞒过了所有人。“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又朝秦年雅看了一眼，这才又重新看向杜妈又冷笑了一声说，“我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李采春在一边听到现在，即便月琴是受害者，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冲她说，“月琴，大姐和杜妈既然都选择坦诚了，现在再藏着掖着又有什么意义。你还是别那么心思敏感了吧？”

  她话音刚落月琴便猛的扭头朝她瞪来，上下打量李采春后月琴才又冷笑着挑了眉峰开口问，“这么说来，你李采春也有份了？”

  “我？！”李采春错愕，回神后气笑回怼了回去，“和我有什么关系，月琴，你少疑神疑鬼。”

  “是你少在这儿偏帮！”李采春话音未落月琴便伸手指向她，厉色怒吼，“李采春，你算是什么东西，现在有什么立场站在那儿说风凉话替她们开脱？！我告诉你！现在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李采春气笑，连连点头，“好好好，你是被害者，你全世界最惨，你如何对别人都对都有理！”

  她气得不行，说完这句话便“呼！”的转身走到一边去坐下。不想再和月琴说话。

  月琴见她走开，又哼了一声后重新扭头看向在自己面前站着的秦年雅和杜妈，趾高气扬的抬了下手指又开口，“继续说。”

  杜妈听了默默的点点头，只是开口前面色微白，皱着眉捂了下膝盖。

  ——她刚才在月琴面前跪的那一下可不轻，估计是伤了膝盖。

  秦年雅立刻察觉到杜妈的异状，面露关切伸手去扶，并轻唤了一声“杜妈？”

  宋穆楠也一直站在秦年雅身边，见状后扭头看向月琴，眉头微皱开口，“月琴，后面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月琴听了眼皮子一掀便看向宋穆楠，勾唇一笑后说，“……我就要她站着说。”

  “你……”宋穆楠薄怒，想说什么却被杜妈出声阻止。

  “老爷，谢谢你啦。”杜妈有些虚弱的笑了笑，顿了顿又开口，“这都是我以前造的孽，现在只是多站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穆楠微抿了下唇，下意识的朝秦年雅看去，却发现她只是微垂着眼眸扶着杜妈，并未看自己一眼。

  “后来呢？”月琴盯着杜妈问。

  但不等杜妈开口便被秦年雅抢话，“剩下的事我来说吧。”

  月琴听了看着秦年雅冷笑了一声，那神情似乎在说“你终于安耐不住自己跳出来了吧？”一样。

  秦年雅并未搭理月琴怎么看自己，只是将她知道的那部分缓缓道来。

  秦年雅确实一直都不知道杜妈做的这些事，所以相比杜妈，她对宋圆的态度反而要更淡漠一些。

  但又因为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真相，所以只是对宋圆淡漠，却不至于亏待她。

  只是……单纯的没有感情。

  直到宋圆十岁那年，和宋行舟打架两人双双落进水里被送往医院，秦年雅才通过血型知道真相。

  “血型？”李采春不懂，皱眉疑惑。

  秦年雅听了便神色淡淡的解释给她，还有月琴听。

  “以前我和老爷，都是白顺成的朋友，而且还都是同学这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秦年雅一面说着，一面抬眸看向月琴。

  而月琴在听见“白顺成”，她前任丈夫的名字时，有些心虚的移开了和秦年雅四目相接的视线。顿了顿后才没好气的开口说，“那又怎么样？”

  秦年雅重新垂了眸子笑了笑说，“是不怎么样。只是……我记得有次学校体检，我和白顺成还因为是同样的血型聊过两句，所以我知道他是ab型血。”

  “而你早产后大出血。被送到医院救治的时候需要输血，所以我知道你是b型血。”

  “但小圆后来受伤去医院，却是o型。你和白顺成，是生不出小圆这个血型的孩子的。所以……”秦年雅又垂了眸开口，“我前后推敲，加上杜妈对小圆的态度，便大致猜到了些。”

  “之后对峙，杜妈便向我坦诚了。”秦年雅说到这儿后沉默了片刻，顿了顿后才自嘲的笑了笑又看向月琴开口，“说起来……其实我和杜妈是一样的错，也谈不上谁轻谁重。”

  从她知道真相却选择不说，和杜妈一起承担开始，她们就属同罪了。

  “怪不得大姐你那个时候……气到一度要赶走杜妈。”李采春喃喃。

  他们都以为是因为杜妈没看好小圆和大少爷，让他两打架双双落水才让秦年雅发怒。别说是她，似乎就连宋穆楠都是第一次看见秦年雅那么生气。最后也是宋穆楠出面，秦年雅才没将杜妈赶走的。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对。”秦年雅点头承认，“当时我是想赶走杜妈不假，但……也是希望保护她。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做。”

  秦年雅说着说着看向杜妈，而杜妈也老眼含泪的看向秦年雅，伸手握住她的，哽咽的轻唤了一声“小姐……”

  “所以，这件事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秦年雅看向月琴开口。

  “小姐？！”杜妈一惊，听秦年雅这样一说后立刻看向月琴，连连冲她摆手，弯着腰月琴低三下四，“不不不！三姨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小姐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吧！”

  “而且……而且从小姐知道真相后，就一直在找你亲生女儿的下落，就是想弥补我的过错。”杜妈抓着自己的前襟，痛苦得很，“现在婉宜小姐也找回来了，你们母女两人也算团聚了，能不能……能不能看在这一点点恩情上原谅小姐，只怪我？”

  “她真的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李婉宜果然是……？！”李采春在一旁听到现在恍然，一面说着一面微捂了嘴。

  但脸上的错愕和震惊依旧藏不住。

  “也算？！”月琴瞪着杜妈冷笑，又站起身来指着她说，“过了十几年再找回来就觉得自己可以被原谅了吗？！我受的那些苦楚又算什么？！你们……我都不会原谅的！都不会！”

  月琴在秦年雅和杜妈之间眼神来回，恶狠狠的又说，“这是你们活该承受的，就算我一辈子不原谅你们也活该！”

  正说到这儿时，李采春似终于想起一直站在一边的宋圆，猛的扭头朝她看去见她脸上没任何表情，心里一“咯噔”后便心疼的轻唤了一声“小圆？”

  并起身朝她走去，扶住宋圆的肩膀后又问，“你……还好吧？”

  直到李采春出口，秦年雅等人直到现在才恍然过来自己忽略了宋圆，忙齐齐朝她看去。

  其中秦年雅和杜妈两人，更是满眼愧疚，不敢和她直视。

  “小圆……我……”秦年雅想对宋圆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吞吐之后只好化作一句“对不起……”

  宋圆动了动嘴皮子，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怨恨秦年雅和杜妈才对，尤其是杜妈。无论她的想法可以被如何解释成为忠仆护主的行为，也不能掩盖她确实破坏了两个家庭，伤害了两家人的事实。

  虽然现在来看……好像真正被伤害的也只有宋公馆上下。至于她嘛……

  宋圆禁不住在心里耸肩苦笑了一下。

  只是个因为意外没有被打掉的小孩。

  说不定……现在她眼巴巴的想去找那个做舞女的生母，人家还会嫌弃她麻烦，为什么要找来呢。

  这样一看，自己的伤害似乎“最小”。

  毕竟她不仅不是真正的宋大小姐，就连骨子里都一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是这些小伤害，是宋圆个人的认为而已。但旁人看她，却是从高高在上，原本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孤苦无依，甚至父不详的可怜孤女。

  还有比这个更惨的事情吗？

  所以此刻宋圆的淡定，落在秦年雅和宋穆楠一行人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

  李采春看着这样的宋圆，握着她肩膀的手禁不住又紧了紧。柔声安慰说，“小圆，你要不嫌弃，我当你干娘。别怕、别难过，啊？”

  宋圆听了抬头冲李采春笑笑。

  之后才又扭头看向秦年雅和杜妈两人，想了想后这才开口。有些无奈又惆怅，“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的看待你们。但是……我现在确实不怨恨你们。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你们不仅没苛责过我，还让我穿好吃好，读书认字，学各种东西吧？”

  “总之……”宋圆想了想又说，“我想我不会恨你们，甚至很感谢你们给了我以后自己生存的能力。”

  无论是去上班也好，或者画画、教钢琴也行。宋圆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可以有很多很多。

  “小圆……”秦年雅眼神闪烁的看着宋圆，并没想到她居然能原谅自己。

  就连杜妈站在一旁也微微颤抖，显得很是激动。

  而宋穆楠则默默点头，很是欣慰。似乎在说“不亏是我宋穆楠的女儿”一样。

  月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觉得讽刺又可笑。禁不住便在一旁缓慢的拍手，掌声吸引众人重新看向她。月琴却选择盯着宋圆，一面笑着一面缓缓点头，声音从牙齿缝中磨出来，“好。好啊……”

  “娘……”宋圆看着月琴，一时脱口而出。

  但才出口便被月琴狂吼了一声打断，“别叫我娘！”

  宋圆一愣后闭上嘴，唇瓣微抿有些不悦，但眼神澄清，依旧直视月琴。

  月琴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酸楚、愤怒什么都有，汇集在一起变成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的黑暗，瞪着宋圆便说了一句让她在未来，每每夜深人静都感到无比后悔的话，“你不是我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叫我娘，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杂|种。”

  “月琴？！！”月琴这话才出口，宋穆楠便震怒的扭头瞪向她。爆吼了一声。

  而秦年雅等人的脸上也是对月琴同样的不满，脸带谴责的看着她。

  李采春甚至冷笑了一声后看着月琴开口，语气尖刻，“月琴啊月琴，我今天才算是完全将你看清楚。”

  自私自利，薄情寡义说的就是月琴这种人。

  ……呸！什么玩意，根本就不配被宋圆叫声“娘”！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月琴冷笑了一声看向李采春，说完这句后又移眼到宋穆楠那儿，直视着他微扬了下巴说，“你也不用吼我。”

  顿了顿后手一伸指向宋圆说，“要不是因为她，我的女儿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她宋圆不恨这个家，是因为这个家是宋公馆！她从小就得到了最好的一切，当然不会恨了。可我女儿呢？！我可怜的婉宜呢？！”

  月琴说到这儿后又重新瞪向宋圆说，“……滚。你给我滚！马上给我滚出这里！”

  “够了！”

  宋穆楠怒吼了又一声，月琴被吼得住口，但却依旧硬着脖子瞪着宋圆。好像自己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便不管是不是正确的一定要一股脑的冲着那个方向去。

  哪怕蛮横无理。

  “这里是宋公馆，姓宋！”宋穆楠怒视月琴，手指着地面怒气冲冲的说，“谁走谁留我说了算！”

  月琴整个人一颤，扭头就看向宋穆楠，眼里闪烁着泪花。好像不敢相信他竟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一样，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开口，“宋穆楠，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月琴冲他吼完这句话后眼泪一下子便滚了出来。

  宋穆楠也同样感到失望的看着她，叹息开口，“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他从来没看清过月琴，还是月琴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只是隐藏得很好。宋穆楠一时半会儿却也分辨不清。

  也不想分辨。

  “你们别吵了。”宋圆在一旁冷眼看了半天后，微微扭动肩膀挣脱了李采春的手，也觉精疲力尽的开口说，“我走就是了。”

  “小圆！”李采春听了恨不能抓着她的肩膀来回摇晃，“你说什么呢？！你一个小姑娘能去哪里？！”

  “去哪里总比留在这儿被人指着鼻子骂杂|种好吧？”宋圆笑着说，语气有些尖锐。

  她是不怎么爱生气，但不代表不生气。

  月琴听了她这句话，眼神闪烁后却什么都没说，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宋圆见她这样，但还是朝月琴走了几步，慢慢跪在她面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又重新跪直看向月琴开口，“怎么说也叫了您十几年的娘，虽说这几年你我生分，但前面的十几年来你却是将我当女儿疼的。”

  “仅凭这点就应该向您磕头。”

  “不用了。”月琴直着脖子瞥向宋圆，语气强硬的说，“反正从今以后，你我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还什么恩情，只希望你离我，还有婉宜都远点儿！”

  宋圆听了月琴的话，百感交集，但也确实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沉默了片刻后便点点头，应得干脆，“好。我知道了。”

  但她的干脆反而让月琴扭过头，错愕的看向宋圆，“你？！”了一声。

  不过宋圆已经微移了方向，跪向宋穆楠和秦年雅等人，又磕了三个响头。

  “爸爸，大妈妈，还有二姨娘、杜妈，也谢谢你们的照顾啦。”

  宋圆说到这儿又冲笑了笑，倒是洒脱大气得很。顿了顿又说，“以后……你们要是愿意，我会来看你们的。”

  说完宋圆便站起来，拍拍膝盖后左右看看后又问，“我可以收拾几件衣服带走吗？另外我有张存折，是我这段时间自己赚的。其余的东西我都不会动的。不信……可以让人看着我收拾？”

  “小圆！”宋穆楠一脸心疼，看着她说，“你这是作什么？我说你可以留下就可以留下！”

  他话音刚落，月琴听了这话跟突然受了刺激一般，竟然从地上捡起一片她刚刚砸杜妈的碎片，便比到自己的脖子处，死死的抵着并瞪向宋穆楠惨笑一声后冲他吼，“宋穆楠！你还让她留在这儿是想让我死吗？！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

  “月琴！你这是做什么？！将东西放下！”月琴这个举动是谁都没想到的，在站众人惊呼了一声后宋穆楠便惊骇的冲她伸手，试图阻止月琴。

  “不！”月琴后退两步，和宋穆楠等人拉开距离后又瞪向秦年雅等人说，“除非你让她们快滚！不然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宋穆楠，到时候你就是个不知道知恩图报，逼死你救命恩人的卑鄙小人！”

  “你！”宋穆楠气，欲上前却见月琴越发用力，颈项处甚至已经划破了口子，现在有血缓缓流下。惊得宋穆楠又顿了脚步，不敢再上前，双手往下压，连着说了好几声“好好好”

  顿了顿后看向秦年雅，为难的开口说，“小雅，不如……你带小圆回秦家老宅住一段时间？”

  “……”秦年雅看着宋穆楠，怔忡了半响后才猛的低头，试图掩盖眼里的泪意。

  月琴那么爱惜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伤害自己呢。不过是做做样子，想闹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而已。

  这个道理她懂，她不相信宋穆楠不懂。

  只是懂是一回事，在乎……又是另一回事了。

  秦年雅内心苦楚，她原以为这段时间，自己和宋穆楠终于能够走到一起了。但现在看来……宋穆楠还是选择了月琴，而不是她。

  “小雅？”宋穆楠看着低头不语的秦年雅，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打鼓。

  “好。”秦年雅深缓的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宋穆楠，直视着他微微点头，“我带小圆回秦家老宅。”

  顿了顿后秦年雅略提了声音又说，“从现在开始，小圆就是我秦年雅的义女。另外。”

  “宋穆楠，我要和你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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