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琴要收李婉宜做义女的事, 就这样订了下来。

  只是这个结果, 月琴和李婉宜心里不痛快, 觉得憋屈。

  而看似在哥哥, 以及其他家人的维护下取得“胜利”的宋圆，其实心里也不舒服。

  当然相比之下, 自然是前者更加不舒服就是了。

  所以当月琴来找宋圆商量, 让李婉宜在宴会上弹钢琴, 并替她选一下礼服的事时，宋圆只觉得这是故意在找自己的不痛快。

  “为什么？”宋圆没有立刻答应, 而是皱眉看着月琴问, “礼服不是前段时间才帮她选好吗？还有在哥哥宴会上演奏的事, 娘你跟大妈妈商量过没？”

  “这不是先来找你了嘛。”月琴看着宋圆说, “我想着先找你商量好了, 这才好再去找大姐不是？”

  宋圆听到月琴这样说，立刻便脸色微沉，连唇都微微抿起。

  月琴见她这样心里一跳, 微微心虚。但想想之前婉宜那可怜的模样, 便咬咬牙伸了双手握住宋圆的, 放缓了声音又开口, “小圆~只是让她在大少爷的宴会上弹弹琴而已。你看你也参加过那么多次的表演了, 就这一次，你让让她行吗？啊？”

  “娘。”宋圆看着月琴说，“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这是哥哥的宴会，不是一次单纯的表演。”

  “我知道我知道。”月琴连连应声, “所以我已经叮嘱婉宜了，她只会在宴会上弹琴，其余时间都和我在一起，哪里都不去。保证不会抢了你的风头，顶多有人问起时，我替一句是我的义女。你看这样行吗？”

  话音刚落，宋圆静静的看着月琴，将手从她手上抽了出来。

  风头？自己说的事根本就和月琴说的是两回事！

  这是担心被抢风头的事吗？！

  “小圆？”月琴没想到宋圆会将手从自己手上抽走，错愕的看着她。

  而宋圆已垂了眼暂时不想和月琴对视。

  她担心再看对方，自己真的会炸。

  “可以。”宋圆语气生硬的应声，“你直接去找大妈妈，就说我同意了，你看她同不同意吧。”

  月琴听了脸上露出欣喜，但才露一半，便见宋圆顿了顿又说，“另外这次是我和表姐合奏，钢琴部分换成了她，表姐一定不肯。小提琴手你们得自己找。”

  “这……”月琴脸上为难，顿了顿后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宋圆说，“小圆，娘这方面不认识什么人，你能……”

  “等我问问表姐吧，到时候给你几个人选，你自己和她选好就行。钱方面大妈妈那里会负责的。另外就是曲目也是订下来的。”宋圆说到这儿，抬眼看着月琴，一字一句的说，“绝对、不可以对曲子有任何替换和改动。”

  “不然要是哥哥的宴会出了纰漏……”宋圆盯着月琴说得半点不留情，“那李婉宜就别想在宋公馆待了！”

  “无论……她是不是您的义女。”

  月琴几乎就没见过宋圆这样，虽然心里有些吧舒服做女儿的，怎么能这么跟她这个娘这样说话呢？但也被镇住，连连点头应声。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跟婉宜说的。就是……”顿了顿后月琴又看向宋圆说，“小圆啊……婉宜的钢琴没你弹得好，你看能不能……”

  话未说完便被宋圆打断，“找她的钢琴老师。那位老师我知道，比我强了不止百倍。”

  “可娘只信你。”月琴听了又拉住宋圆的手，“娘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了，但……你能不能稍微抽空去听听看？毕竟这也是大少爷的宴会，万一出了纰漏就不好了。可以吗小圆？”

  月琴最后一句话倒是让宋圆怒气暂压。

  是了，这是哥哥的宴会，到时候出点纰漏，丢脸的不会是她李婉宜，首当其冲的是哥哥，以及宋家。

  宋圆明白，但点头之前却难得看向月琴，语气讥讽，“既然你知道她可能会出纰漏，那又为什么要来求我，让我把这次的机会让给她？”

  自相矛盾。

  这话出口立刻让月琴讪讪，答不上来的她慢慢的便松了握着宋圆的手。

  毕竟是自己的亲姨娘。伤人的时候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宋圆见月琴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气得有些头昏，却依旧顿了顿后开口，硬邦邦的又说，“我会抽空去看的。”

  一句话让月琴眼神微微一亮，带了些喜色重新看向宋圆，顿了顿后像是又想起什么，“那……”了一声后，便扭头朝宋圆身后不远处处的钢琴看去。

  言下之意即便还没出口，却也昭然若揭。

  宋圆终于忍无可忍，“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压着脾气呼吸略显不稳。她瞪着月琴，眼里略有点点水色。

  硬是将声音从喉间挤了出来，声线微抖却异常坚定，毫无余地，“那是我的钢琴。”

  “她李婉宜别想碰！”

  ------

  李婉宜在月琴院里等着月琴回来，手上捧着茶，时不时的便扭头朝门外张望。内心期盼可见一斑。

  这段时间月琴时不时的就会去陪李婉宜，昨天也不例外。所以李婉宜便找了时机说要弹琴给月琴听，想让她看看自己的进步。

  月琴当然欣然接受。

  之后李婉宜只要在弹完琴，看着钢琴不由自主的轻叹一口气后，引得月琴主动询问，然后欲言又止摇头不说，等她连声追问后再开口。

  那接下来的事便也就好办了。

  这不？月琴现在不就主动的去替自己问了吗？

  ……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正当李婉宜在心里想着时，月琴的身影便已出现在门口时，李婉宜赶紧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迎了上去，“娘。”

  有些恍惚的月琴听了回神，抬头和李婉宜对上眼后更是冲她微微一笑。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后，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李婉宜见她这样心里略沉，以为事情没有结果，不由生了几分莫名的怨怼出来。

  姨太太就是姨太太，比起正经太太来说，确实不仅仅是差了一星半点。

  这种小事也没法儿做好。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继续冲秦

  年雅努力的。

  李婉宜想到这儿，禁不住又抿了下唇，显得不甘。

  即便理智知道这件事怪不得月琴，可有些事，如果不找个责怪的……那那些怨怼，又怎么找到发泄的出口呢？

  所以李婉宜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更不会生出悔意来。

  这点来看。……两人不愧是亲生母女。

  “娘您口渴了吧？我先给你倒杯水。”李婉宜将月琴扶到桌边坐下后，立刻倒了杯水送到她的手上。然后在她身旁慢慢坐下的同时，也大致想好了说辞。

  所以坐稳后立刻冲月琴坚强一笑，主动宽慰她说，“娘，小圆不答应也没什么的。”顿了顿后脸上带着愧疚开口，“都怪我，之前就不应该一下子没忍住和你说了，害你现在为难。”

  说到这儿，李婉宜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见她这个模样，原本还半陷在自己情绪里的月琴便抬起头来看向她。将手上的茶杯放回桌上，拉了李婉宜的手轻拍着安慰，“傻孩子，这有什么让我为难的。”

  顿了顿后又说，“我刚才已经去找过大太太和小圆了。她们答应啦！”说到这儿月琴声线略高，惹得李婉宜惊喜的重新抬起头来。

  看着月琴一脸不可置信的反复询问，“真的吗？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月琴笑看李婉宜，眼神慈爱，“娘怎么会拿这件事来骗你呢？不过小圆和大姐可都提醒我了，宴会上的曲目是已经定下来的，不能轻易更改，这点婉宜你得记好才行。”

  “嗯！我明白的！你放心吧娘。”李婉宜喜笑颜开，顿了顿后又想是想到了什么，略带探寻的看着月琴又开口，“那……娘，我用……哪一架钢琴啊？”

  这话一出口便让月琴脸上的笑意一淡，想起了之前在琴房时，宋圆的神情。

  原本因为婉宜的事开心了一小会儿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失落了起来。静默了几秒后轻叹了口气后重新看向李婉宜，拍了拍她的手后说，“婉宜，你那架白色钢琴听说是大姐给你买的？想来也不是凡品，而且那是你用习惯了的，到时候又是重要场合，用你已经顺手的会更好。”

  “这样啊……”李婉宜听了心里有些失望，但顿了顿后立刻又重新扬起笑看向月琴点头，“嗯！我知道了娘，您说得对。”

  月琴回以一笑，伸手将婉宜抱在怀里，一面轻拍，一面慢慢收了笑容微微失神。

  刚才……小圆似乎很不开心。

  月琴想着刚才，禁不住又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只感无奈。

  她只是见婉宜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所以平时才对她好点，怎么小圆就不明白老是要和自己闹别扭呢？

  即便现在自己将婉宜收为义女，可那也顶多是她多了个女儿，小圆多了个姐妹而已。

  她们三人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心，却弄成现在这样。

  小圆从小锦衣玉食的，平时倒是没怎么留意，但现在看……还是有些骄纵了。

  月琴先想到这儿，又轻叹了口气。

  等过段时间吧？

  等过段时间，小圆冷静点儿了，自己再另外找时间和小圆谈一谈。

  自己认了李婉宜，而小圆不认。这说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呀。

  月琴默默摇头，将思绪微微收敛后，继续轻轻拍着还靠在自己怀里的李婉宜。

  另一边，等其他人都出去后，杜妈给秦年雅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又退开两步后，这才皱着眉头出声，“太太，月琴姨太过分了。”

  秦年雅听了，原本送到唇边的茶顿住。轻叹了口气后手一转便将茶杯重新放到了茶几上。

  要是李婉宜不是月琴的亲生女儿，她早就动手把她赶出宋公馆八百次了。还轮得到她给小圆添堵。

  杜妈见秦年雅一脸为难，咬咬牙后说，“太太，不如……干脆就错到底好了。”

  反正知道的人都是自己人，这样秦年雅也不用过于顾忌李婉宜，该撵走就撵走，该如何就如何。也不用让小姐一直受这样的委屈。

  再这样下去，都快要让人分不清谁才是宋公馆真正的小姐了。

  但杜妈这话刚说完便被秦年雅厉色瞪来，沉声呵斥，“杜妈！”

  杜妈吓了一跳，但也立刻闭嘴。

  ——其实她也只是一时的念头而已。

  秦年雅见杜妈不再开口后，这才闭眼揉了揉额角，轻叹了口气后说，“真要那么做了……就真的一辈子良心难安了。”

  “而且你忘了吗？”秦年雅顿了顿又说，“那个章五还在呢。”

  保不齐哪一天章五这个雷便会炸响。

  杜妈听了也明白，便低声道歉，“对不起太太……但我就是太替小姐生气了而已。”

  她说到后面，又微高了半个音。

  至于杜妈说的这点，秦年雅哪里不懂。她也心疼小圆。

  尤其是小圆越懂事，就越觉心疼。

  “……这样吧。”秦年雅顿了顿说，“你给唐家打个电话，让小芙来带小圆出去散散心。她们前段时间不是自己设计了礼服吗？刚好可以去看看，另外小圆好像今年还没置办什么新的首饰，就趁着这个机会出去买吧。至于李婉宜的事……”

  秦年雅顿了顿又说，“我再好好想想。”

  “哎。”杜妈点点头。又站了下见秦年雅没其他吩咐后，这才转身出门去给唐家打电话。

  虽说秦年雅已经说了会好好想想李婉宜的事，但实际上杜妈清楚。要是太太有办法，早就想到了，也不至于拖到了现在。

  有些事，再怎么捂也终究是有被揭露的一天的。

  或早或晚。

  除非……杜妈拿了话筒，准备拨号码的手，突然因为一个骤然闯进脑子里的闪念而顿住。

  除非。这个秘密真的只有“自己人”知道。

  在这件事上谁是外人呢？

  ——章五。

  杜妈手指一颤，脸上神色随着心里刚刚下定的决心，而变得坚定了起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