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作者:少地瓜      更新:2023-05-04 17:21      字数:4235
  说话那两名官员对视一眼,都笑了。“啧啧,原来赵大人也能跑得这么快。”“罢了罢了,左右过不几日就要被贬官的人了,我也不与他计较。”连续五年为良者就要降级,那赵志栋多少个良?只怕都快凑成两个五年了吧!呵呵,亏他素日总拿着父辈荣光说事,如今又算得了什么?祖上荣光又如何?京中卧虎藏龙,达官显贵满地走,谁往上数三代还找不出几个显赫的不成?偏他这样嘚瑟。******“说什么呢?”嘉真长公主正把玩前几日洪文送过来的竹蜻蜓,就见一个小宫女拉着青雁说话,后者微微有些惊讶的样子,不过马上又捂嘴笑起来。“就是之前您和驸马他们在四海酒楼吃饭,碰见的那姓赵的举人,他爹是礼部赵志栋的。”青雁端着一盘石榴过来,“才刚传来消息,说赵志栋因犯了欺君之罪,被贬为庶民,即刻离京。他儿子一下子成了犯官之后,也被褫夺举人功名,永世不得科举。”嘉真长公主手一抖,那鲜红的竹蜻蜓就嗖一下飞了出去,“欺君之罪?怎么回事儿?”青雁叫人去捡那竹蜻蜓,自己则低声道:“奴婢隐约听了一句,似乎是陛下曾问那赵志栋,你儿子可曾娶妻?他也不知误会了什么,说没有,结果刚出门就派自家人连夜回老家,要逼着儿媳妇和离。可没想到咱们陛下这样上心,竟也派了人暗中打探,这不就撞上了么。”打死赵志栋都想不到隆源帝会为了这点小事专门派遣钦差暗中查访。他的家奴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隆源帝的人,结果就是钦差正在暗地察访呢,就发现赵家来了人,竟欲要挟亲家和离……真是拿贼拿赃都没有这么正好的。嘉真长公主听了,嘲讽一笑,“自作聪明。”自家兄长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可以适当允许官员平庸,但绝不能忍受欺君。若没有这一出,赵志栋了不起就是个庸庸碌碌的无能官员,顶多日后降级贬官,或是看在他爹的份儿上,一辈子老死在礼部员外郎的位子上罢了。偏他自己作妖,这下可好,什么老赵家的荣光,都成了飞灰,被一股风吹得渣渣都不剩。另一个大宫女就啐了口,“呸,那老货是在想天鹅屁吃呢。左不过是见了之前陛下赐婚,自己也动了心思,又想着自古以来就有榜下捉婿的风气,说不得自家儿子就被哪家的高门贵女看上了。他那儿子是个人嫌鬼厌,偏他自己当个宝,若尚未婚配也就罢了,偏偏已经成了婚娶了妻,可不是阻了好前程?少不得放手一搏……”真是什么主子跟什么侍从,嘉真长公主才思敏捷,被她重用的也都是机灵鬼儿,虽然没亲眼所见,仅凭前因后果竟也能将事情原委猜个八/九不离十。因升了太子少师,现在洪文每天上午上朝,下午去东宫陪太子读书,当天就得了信儿,“欺君?”太子不明白其中的经过,本就是听过就算的,可见洪文这个反应,倒也上了点心,“先生知道什么?”洪文拍拍额头,略略整理了思绪,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上梁不正下梁歪,说起来,这爷俩落得这般田地也不算冤枉,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些日子太子见多了民生艰难,最听不得这种事,当即皱起眉头,“依我看,这竟不算快,若朝中都是这样的官员,所谓的才子都是这路货色,这天下还有什么指望!”洪文失笑,“果然是做了太子的人,气势也不一样了。”太子被他说得小脸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努力摆谱道:“孤并没有变,只是恨其不争。”他这个一丢面子就该称呼的毛病跟嘉真长公主一模一样,洪文难免爱屋及乌,才要过去掐脸,就听小圈儿在书房外说:“回禀太子、洪先生,肃王殿下带着六公主来了。”太子立刻捂着脸从座位上跳起来,离洪文三步远之后才放下手,“快请进来,叫人上茶和点心,对了,一定要有牛乳酥饼。”过了会儿,肃王果然带着六公主进来,进门之后看见洪文就是眼睛发亮,才要像往常一样喊“小洪大人”,却马上回过神来,拉着六公主一板一眼行礼,“臣弟见过太子哥哥,见过洪先生。”六公主还有点懵,眼巴巴看着自家五哥说着陌生的言语,被拉了下才照葫芦画瓢,奶声奶气道:“臣弟见过……”太子都笑了,“快别来这个,我听得头都大了,咱们骨肉至亲,不要生分了才好,你们还像以前那样叫我三哥我才高兴呢。”肃王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活泛了,立刻脆生生喊了句“三哥”,又看向洪文。洪文笑着点了点头。肃王眉开眼笑,“小洪大人!”太子拉着他们坐下,“怪热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肃王挠着头道:“已经有三天不见三哥了,怪想的,就来了。”太子哦了声,“是想我还是想别人?”肃王瞅了洪文一眼,嘿嘿憨笑,也不说话。太子磨牙,轻轻掐了掐他的腮帮子,“小没良心的。”六公主立刻捂脸,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忙说:“他们说,说三哥是未来的皇帝,忙得很,不可以随便打扰。”妹妹是不同的,太子摸摸她的小脑瓜,“忙也要松弛有度,你们来我很高兴。”父皇曾说孤家寡人很可怕,皇位诱人,但却高处不胜寒,只有身在高位者才能体会那种举目四望不见亲朋的孤寂和可怕。而年少时的感情最是纯粹,他不希望儿子犯下自己当年的那种错误……亲人,朋友,一个都不能少。洪文都好几天没正经给人看病了,太子东宫上下一干人都被他撸了好几遍,本以为能找出点儿病来治治。奈何隆源帝对儿子忒上心,一干侍从都是千挑万选的,别说有病,哪怕五官不端正都被刷下去。这会儿小兄妹俩进来,他立刻左右开弓,两手同时把脉,“嗯,肃王殿下脉象不错,只是还有些急,方才去哪儿了?”一说起这个,肃王突然来了兴致,兴冲冲道:“我刚才和六妹去看七弟了,肉乎乎的一团,身上一戳一个窝窝,可好玩了!就是,”他的表情微妙起来,犹豫道:“就是好像有点不太爱干净,喜欢啃脚丫子吃!他是不是饿了啊?”虽说大家都是兄弟,不可以相互嫌弃,但啃脚丫子什么的……肃王想想自己每天锻炼后带着臭味的脚,表情更复杂了。六公主也跟着比划,“就这么啃,两只脚都啃。”洪文哈哈大笑,“小孩儿都喜欢这样,说不定你们小时候也这样呢,只不过长大后不记得了。”话音刚落,三个小孩儿齐齐变色,异口同声道:“我们才不会!”谁要啃脚丫子呀!你不要乱讲!狠狠逗弄了一番小孩儿之后,洪文当晚睡得都更好了,次日上朝时就容光焕发,引得一干老头儿纷纷打趣。而与之相对的,太子却有些精神不佳,眼眶下面微微发黑,众人不禁感慨,真不愧是陛下亲手选出来的太子,小小年纪就忧国忧民,以至于夜不能寐。殊不知太子昨晚一宿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怀疑人生:孤小时候真的也啃脚丫子吗?作者有话要说:赵志栋:论戴孝子……第一百零七章这些年下来, 洪文虽没能攒得多少身家,但架不住洪崖是个会四处“搜刮”的,之前去关外弄得那些珍宝尚未出手,再加上之前师徒俩去东北大营驻扎时, 进山找的许多积年老人参、鹿茸, 并许多厚重的虎皮、貂皮等物,都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的好物, 倒也算很拿得出手的聘礼了。世人推崇大雁之忠贞, 是聘礼中必不可少的, 这时节虽不好外头找去,但有隆源帝开后门:直接从珍禽百兽园中提一对来,就算洪文抓的。十月十八这日一大早,洪文就亲自带人送入宫中, 意思是聘礼到了。难得的大热闹, 莫说隆源帝、太后等几位后宫主子,就连前头六部等各衙门的官员也都嘻嘻哈哈挤过来。大家都知道洪文出身艰难, 本也没报什么期望, 可如今一看都是惊羡:他从哪儿弄来这么许多好东西?别的不说,就那对银线绘制大象和西洋武士图的波斯琉璃酒尊,精巧无比,比起进献到宫中的贡品也不差什么了。嘉真长公主虽不大看重身外之物, 可未婚夫这样尽心竭力, 她自然更加欢喜,怀揣羞涩和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回了一副羊脂玉带。青雁用托盘捧出来,笑眯眯道:“这玉料还是公主亲自从嫁妆里挑的,又亲手画了图样子, 一点点儿看着玉匠打磨出来。”腰带这种东西是有说法的,意思是把人拴住了,众人一看回礼是玉带,便都露出暧昧和打趣的笑。也不知谁在人堆儿里来了一嗓子,“哎呀呀,这是仙女要拴人啦!”众人不觉哄笑出声,你一言我一语起哄。反正自从“仙女”事件之后,洪文隔三差五就要被朝堂上那些老大人们打趣几次,先时还有些害羞,如今早已破罐子破摔起来,当下朝四周拱拱手,“借大家吉言。”众人一愣,笑得越发厉害。洪文见玉带上面镂空的浮雕并不是常见的纹样,而是许多药材图案,两端兽头钮上刻满平安纹,显然极其用心,不觉心头火热,竟直接去偏厅卸了自己现在佩戴的,换上玉带后才回到正门口致礼。按规矩,嘉真长公主今儿不能露面,但她岂是那等寻常扭捏女子?一直从窗缝里偷偷往外瞧,眼见这人换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玉带,果然衬得是人如修竹、颜色如玉,也觉欢喜异常。隆源帝忽然感慨万千,从今往后,妹妹就真是别人的媳妇了,自己这个哥哥必然会靠后。思及此处,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过去二十载兄妹二人相处的画面,心神激荡之下,眼角竟已有了湿意。本来太后正低头拭泪,结果余光瞥见儿子吸鼻子的动作后顿觉好笑。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一国之君,做这幅样子实在是……可想想这兄妹俩,也确实不容易……今天的流程结束后,接下来专心等大婚就好,洪文顿觉一身轻松,又托青雁传话,说月底休沐出去玩。十月底已经很冷了,一觉醒来,地都白了。洪文哈着白汽出去踩了下,勘勘没过鞋底,约莫一寸厚,倒也还好,不会影响出行。当初来京城时,洪崖万万没想到小徒弟会尚公主,离开的计划一拖再拖,如今已经改到年后了。他斜靠着门框,抱着胳膊看洪文站在雪地里嘿嘿傻笑,好像终于有点“徒弟都成亲了,我是不是真的老了”的觉悟。可这年头刚一出来,就被他自己火速掐灭。老?老子才不会老!赶明儿还要去打老虎呢!“师父,我出门啦!”洪文进屋换了一身新皮袄,笑嘻嘻道。洪崖顺手给他扶了扶帽子,“不吃早饭?”还是去年从东北带回来的貂皮,绒毛又细又密,看着就暖和。洪文用手指蹭蹭鼻尖,“我说了要带公主去吃外头的早点。”嘉真长公主虽出来过几回,但还没吃过早点呢,错过了多少人间烟火气!他决定帮对方弥补一下。洪崖失笑,顺手弹了他一个脑镚儿,“行了,去吧,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傻乎乎的。”洪文赶紧闭嘴,一双大眼珠子飞快地往门口瞥,意思是那我走啦。洪崖笑着摆手,“走吧走吧。”人虽在,魂儿早飞了!洪文才到约定的十字路口没多久,嘉真长公主的马车就吱嘎吱嘎压着雪面驶来,青雁打起帘子,笑道:“请驸马上车。”如今两人已经是正经未婚夫妻,谁见了都说不出什么来,洪文也不矫情,果然麻溜儿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