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作者:砚丞书      更新:2023-05-04 09:49      字数:3228
  偏偏这些年,他立危墙,行陌路,入深水。赵兮词抬头时,发现他似乎已经睡了。而就在她逐渐困顿时,他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眉心。今年冬天尤其寒冷,这一日甚至降了霜,在南方也是难得一见的景。年底了,万盛将要召开一场业绩会,最近各部门忙忙碌碌,整理各项报告,做业绩总结,跑上跑下做汇报,会议也多起来。业绩会前一日是冬至,钟时叙仍在公司加班。赵兮词煮了汤圆装进保温壶,半夜打车到公司,给他送汤圆,结果他片刻闲暇都抽不出,一口没吃,最后汤圆全进了她的肚子。赵兮词喜欢甜食,但吃多也觉得腻。他终于忙完过来,跟她说:“脖子有点酸。”赵兮词坐过去,帮他捏了几下,她手劲软绵虚弱,但已经很尽力,也很能坚持。钟时叙忽然凑到她的鼻尖闻了闻,亲一下说:“汤圆很香。”她戳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还有味道?”而且刚才她喝了不少茶,什么味也该冲淡了。他笑,“那就是你香。”第二天一早,万盛在一楼大厅召开年终业绩发布会,各大新闻媒体闻讯赶来,分别在安排好的席位落坐,等待万盛各位领导现身。不多时,万盛高层携同各位董事入座。入席之前,钟时叙把手机交给了赵兮词,让她在一旁等。记者发问,各项新政策下,行业的开工,市场的投资均受到一定制约,贵公司将会做出如何的调整。钟正川说:“行业的规模仍然继续存在,需求没有消失。”未来,我们会继续聚焦几大城市群的市场,发挥已经形成的几大业务区块的优势,在保障本集团资金稳健的安全前提下,理性扩张规模,提升经营质量,实现利润的稳步增长……万盛后半年的股票市值,也是诸多媒体关舊shigg獨伽注的重点。媒体对此进行一对一提问。赵兮词落在人群之中,仔细听台上的钟时叙发言,忽然手机振动,振得她掌心发麻,原因是她捏的太紧。她看着来电显示,微微一愣。接听时,手机那头悲痛的声音让人窒息,她下意识看向台上。电话里,邹姨说:“钟先生,老太太她……”巧的是,钟时叙正好也望过来,和她瑶瑶对视一眼,大概是默契,或者是赵兮词戚戚然的意味太明显,一瞬间,钟时叙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他立时起身下台,直接往赵兮词身边去。赵兮词惊惶地看着他,话语未出,眼泪先掉下来,“邹姨打电话,说……”周围的记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万盛总经理朝台下一个女人疾步靠近,两人面对面,脉脉不得语。一时间镜头聚焦过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如同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也如大雨下的潮涌。钟时叙把赵兮词护在怀里,拨开人群往里面的专梯走去。有位记者堵住他的路,正想问点八卦。冷不丁撞上他一脸煞气,“滚——”==第52章 别看外面竟然真的飘落细碎的雪花, 轻薄得让人看不见,只有落在脸颊的一点冰凉,不等人反应,即刻又化成雨水。恍惚间, 赵兮词还以为他脸上蓄的是经年的泪。医院病房里, 钟时叙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医生说的每个字他都听不进去, 每声叹息都多余, 只在最后,他用掌心盖住了眼。赵兮词看见他峭隽的下颌线反反复复地紧绷, 唇线抿直, 如两片凌厉冷薄的孤月。走出病房时, 钟时叙倏忽感觉到心口空荡, 他一把将赵兮词紧紧拥入怀,浑身僵硬,久久不敢放松。他依然无声,他惯常隐忍。或许人世间的伤极痛极, 是无所感。这件事很快传开, 外界捕风捉影,媒体为了引流制造舆论, 把三十年前的旧事翻出来, 模棱两可编排故事, 拱诸多看众反复嚼味。接下来两日,公司内部四处弥漫压抑的气氛, 大点声说话都不敢, 一个个埋头工作, 不敢再胡乱议论。而钟时叙忙着处理老太太的身后事, 一时半刻没工夫现身,期间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往往这种时候,钟时叙总是希望独处。自动自发地对任何人都避而不见,谁也无法探究他的此刻分毫。但是那一天,赵兮词下了班,打车直接去了他的住宅。当然去之前还是和邹姨在电话里打了声招呼,免得突然造访,显得唐突。尽管知道她要来,但是邹姨见到的时候,脸上还是流露了几分惊喜,赶紧把她领进屋里,递了杯茶,说:“钟先生一天都在书房,这几天也不怎么吃东西,饭好好送进去,有时候一筷子没动过。”这些日子,邹姨也苍老许多,说话有气无力,大概是伤心过度。邹姨又说:“我可不能倒下,我还要照顾他呢。”赵兮词有点好奇,邹姨为这个家操持了大半辈子,不知有没有自己的家人,但她没问,只说:“邹姨,方不方便让我上去见见他。”邹姨急忙说:“你能来一趟我已经很感激,上去劝劝他吧,我们的话他不听。对了,赵小姐你等等,他一天未进米水,我冲杯茶让你拿上去。”等了一会,赵兮词接过邹姨递来的茶盘,往楼上书房去。书房门紧闭,她轻叩了两下,未有半点回应。赵兮词只好自己拧门把,慢慢推开,进去就见到他手支着脑袋睡着了,胳膊肘抵住扶手,她把茶盘搁在书桌一角,同时发现电脑旁摆着一只手表。是她送的那一只。回头时,她认真端详眼前的人,衬衣没有平日那么整洁雅观,甚至纽扣都忽略了几颗,腿上放着一本书册,赵兮词觉得眼熟,伸手拿过来。封面是《山水折屏》四个字。著作者——商予徽。原来是这样。商予徽曾经是关教授的学生,那么这本建筑手绘画册,是关教授帮自己的学生出版的。不知道钟老太当年窃取的设计作品,和这个有没有关系。赵兮词在看翻画册的时候,钟时叙没有征兆地醒了,她放下画册,对上他冷淡沉寂的目光时,心底有些无措,她转过身倒了杯茶,一边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她把茶杯送到他面前,而钟时叙不错眼地瞧着她,也许是没有休息好,他的下眼睑一线淡淡红,描至眼尾。赵兮词莫名心酸。他总是这样,从不甘于在人前示弱,不知道硬撑什么。钟时叙迟迟才有反应,接了茶杯喝两口,搁回桌面去。这时候面对她,钟时叙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取了一支烟咬在嘴里,然后找打火机,赵兮词看着干干净净的烟灰缸,有可能是邹姨不久前清理过了,之前不知道抽了多少,书房里萦绕一股烟草味。赵兮词二话不说拿走他嘴里的烟,丢在桌脚的纸篓里。随后她说:“你难受,想怎么发泄,其实我都可以陪你,但是如果你放纵自己,把身体弄出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怎样?”钟时叙仍是沉沉看着她,在和她固执的眼神对视当中,逐渐败下阵来,他低声问:“这么晚你吃饭没有?”嗓子微微沙哑。赵兮词默了一阵,说:“我很担心你……”他终究是不舍得她这样,于是一如往常那般伸出手,示意她过来。赵兮词坚持不到两秒,上前抱住了他。除夕那一日,钟时叙在家待了一整天,第二天就带着赵兮词出了趟远门,自驾来到一座古镇,一处有名的江南水乡,那是商予徽的老家。钟时叙不曾和商家人有过来往,这里究竟还有没商家人其他亲戚,他没着人调查过,所以也不知晓。他来就是想来看一看,走遍一砖一瓦。毕竟这辈子没和她好好说上一句话,也只能靠这种方式填补缺憾。头两天晴光明媚,想不到第三天一早起来,推窗一瞧,烟雨蒙蒙。赵兮词转头问他,“还出门么?”他一想,说:“吃点东西,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因为是雨天,为了出行方便,赵兮词换了短裤,两条腿细白匀称。出门前,他故意说:“晃得我眼花。”她拿了把伞,应他,“那你别看。”这家民宿出来不远就是一座桥,赵兮词站在桥上,望着河面的乌篷小船,想起两句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春来江水绿如蓝。钟时叙撑着伞,说:“跟我去个地方。”赵兮词这两天一直跟着他到处逛,听他的安排,所以现下也没问去哪。车开到一条街口,他找好位置停放,牵着她来到一家旗袍定制的私人门铺。一进去,先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计,一听说钟时叙要定制旗袍,而且据描述还颇有讲究,最要紧是价钱不计,小伙计立时返回里间,把镇店的老裁缝请出来。钟时叙说:“有劳师傅,替我未婚妻制一件旗袍。”赵兮词回过神来,小声问:“无缘无故,给我做旗袍干什么?”他单手搂住她的腰,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