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作者:野次鬼      更新:2023-05-04 06:44      字数:2751
  陈念阳已经拿到了绿带,比赛也参加过很多次,她个子高,也舍得豁劲儿,所以腿法练得最厉害。车子越开越慢,四周黑压压,陈念阳屏着呼吸。对方刹闸,对方下车,对方哼着歌走远了,哗啦啦的呲尿声,对方在小便。那歌声还抖一抖,很舒爽。歌声近了,越来越近,近在咫尺。陆一开门的瞬间,陈念阳绷着全身蛮劲儿,勇猛地使出一个侧踢加后摆,直接蹬在了陆一的鼻梁上。“咔”一声,陆一捂着鼻子倒地哀嚎。陈念阳迅速蹭出来,迈开腿就跑。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儿瞧不清东南西北云迷雾锁,漆黑无光。先前躺着是静态,药劲不明显,可她一跑一跳,催化了剩余的药力。一个异变的世界呈现在她面前,黝黑中光影重叠,闪耀得能灼伤她眼球。红荧光叠着蓝荧光,蓝荧光叠黑荧光,黑荧光叠绿荧光……那些奇形怪状的枝杈像扭曲的枯手,张牙舞爪。“咯哒,咯哒——”陈念阳悚然回头,这是骨头关节的脆响!她分不清那是树影还是人影,所有的物体都是摇摆得,尖长的枝条从褐色破烂的长袍中伸出,将一个兜帽摘下,一张缝缝补补的脸皮乍然显现。陈念阳近乎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可她求生得意志太强,扭着拧着支棱起双腿,恨不得在黢黑中劈出条生路。她在前面跑,陆一捂着断裂的鼻梁,跟在后面追。两人一脚深一脚浅,满身泥浆。陈念阳没法摆臂,身形不稳,几个踉跄直接从山坡上滚落,一会撞树杈,一会撞山石,最终砸在坡下的泥地上。陆一吓坏了,连滚带爬地滑下来,“你跑什么,我又不伤害你,有没有受伤!”陈念阳趴在地上,惊恐地向前蹭,满嘴泥水,呜呜大哭。陆一把她扶起来,顾不得狂涌的鼻血,“我解开你的手,不伤害你,你不要怕,也不要乱跑,这里不安全的,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永远不会了。”陈念阳被他慢慢扶起来。全身被刀剐一样,疼得奄奄一息,又受了过度惊吓,眼白一翻,再次晕了过去。第72章110吗, 有个光脚女老板在老城杀警察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淮江市有一处九九重阳登高的好去处,龙乾山。是个3a级景区, 有四十二锋、三十七岩、二十一涧、三泉、七池、九井、十台……危峰兀立, 常年雾霭漫漫。龙乾山山脚处, 有座无尘宫,供奉风伯雨师, 雷公电母。山脊处有座霄真庙, 供奉三清大帝。庙北侧,连绵百丈长的霄真壁, 雕刻着明代的壁画《五圣千官图》。由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们共同管辖。壁画成了阻隔山脊上下的一道屏障。屏障下, 游客济济一堂,熙来攘往。屏障上, 云屯雾集,鲜少有人踏行。前两年听说有人在山峰尽头,看到了一片浩如烟海的浮翅白鹤, 停停落落。怎么说呢,老淮江人都知道, 这是座仙山, 山野幽翳处,住着下棋的神明。丁一远带人封锁龙乾山时,恰逢天降暴雪。山道又滑又陡, 烂泥裹着雪, 踩久了, 就成了黑魆魆的冰碴儿。只要有一人摔倒, 便能化身破冰船。将身后的人一路铲下去, 滚得人仰马翻。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一听有嫌犯入山, 还绑架了女人和孩子,纷纷弃笔从戎。熟知山形的他们迅速分成了10队人马,指着地图给刑警们讲解山里的沟沟坎坎。半个小时候后,物资车到了。外勤们统一换上黑色高帮野战靴,人手一根道观里的木杖。散进龙乾山的每一处毛孔之中。无尘宫的古钟一次次闷厚地响起,那是89岁的陈女冠向神佛祈祷的意望。惊嘁起林间的寒鸦腾展双翅,在乌沉的天幕下纵横高飞。霄真庙的驻殿道士们在三清大帝前点起明灯。他们要上香、摆供、叫表、请神。“谨请九天玄女娘,腾云驾雾游天下,符水救人光英辉。”“桃枝打鬼法无边,天上洋洋娘行去,地下忙忙娘行罡。”山巅之上,滚滚雾海奔泻而下,浮云中似有拈花玄女。半阖着眼,微微噙笑,躺卧在浮云中,度生死苦海。火烛在大殿上游游荡荡。那明光锃亮比天高,比地厚,妍皮裹痴骨,笼着整个锦绣山脉。劲风突至,似有风伯吹啸。那濛濛大雾消影无踪,暴雪戛然而止,唯留下云丝一缕缕。丁一远看着脚下猝然清晰的蜿蜒山路,听着山腰间散板式吟唱的请神咒。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片刻后,有人在远处高呼,“丁队!车——!找到了——!车!嫌犯的车——!”上午11点20分,郭锡枰接到了丁一远的电话,在一处陡峭的山坳找到了绑架转移的车辆。后备箱有大量的血液陈迹。殷天和孙苏祺请缨去现场参与勘察。一听山野险峻,郭锡枰咬死不放孙苏祺,即便胳膊被掐得乌青也绝不放行,把她换成法医中心的傻大个胡逾,庄郁一早来到分局,不吃不喝,有着刘秉如一般刚毅不屈的倔劲儿。向花希陪着她,知道丁一远找到了车辆,可他们交流的声音太轻,什么都听不见。然而再迟钝,也会辨别他们霍然黑沉的脸色,她一把拽住殷天,“情况有多不好?”“我现在去现场确认,”殷天余光撇了眼纹丝不动的庄郁,她佝偻的身子被暖阳覆盖,面容昏沉,竟有一种萧索光影的极致美感。“你们不要随便吓她,”向花希目色灼灼,“确定结果了再跟她说。”“好,放心,我们会尽力,你好好陪她。”殷天上一次来龙乾山还是2年前。张乙安在体检时发现乳腺长了个肿瘤,需复诊才能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老殷一宿没睡,天蒙蒙亮就拉着殷天到无尘宫烧香拜佛。殷天也不认识各位祖宗,只能老实得从头磕到尾,那是春夏之交,满山苍翠,松涛阵阵。如今童山濯濯。黑褐的树身看久了,像青面獠牙的精怪。白色的破捷达扎在树冠中,殷天到的时候,技术队已找到了陈念阳的头绳。后备箱有大面积陈旧的擦蹭血液,不像是陈念阳的,倒更像是马悦琪的。技术队在后排附近的泥泞中发现了少许喷溅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殷天蹲下,打开后车门,正下方发黄的车漆上有牛仔裤擦蹭的蓝色痕迹。她起身回头,在留下血迹的地方一会踮脚,一会沉腰。而后又下蹲探索着后排座椅,斟酌着,丈量着。片刻后再次挺直身子,重复着踮脚和沉腰。这滑稽的深蹲做了一组又一组,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半晌,她猛地伸手,“给我雨衣,不是这个,那个,厚的那个,我这羽绒服大几千呢。”她今儿穿得油绿绿,又瘦,远看就像只高挑得蚂蚱。这羽绒服是米和买的,自两人在一起后,羊毛,骆马毛,小山羊绒,灯芯绒,驼绒……米和将奇奇怪怪的料子和审美,一件一件搬去她家,连老殷都撇嘴。殷天倒不觉得,保暖就成。她套上雨衣,手往后一背,“啪”地斜摔在泥地里,“来,丁一远,拖我!”丁一远早听闻七中队喜欢沉浸式破案,倒也配合。他附身下去,刚要抓她脚踝,殷天的短靴后跟狠狠踹向他。一股劲风击来,在众人的大惊失色中,丁一远行若无事,不避不让,那鞋跟险险停在他鼻尖前一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