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作者:野次鬼      更新:2023-05-04 06:43      字数:3004
  老莫也不甘示弱,灌下lady be good贤妻良母,rattlesnake响尾蛇,honeyed apples甜苹果,fever狂热……天地成了流动的荧光液体,所有的静物都鲜活曼妙起来,抖擞地舒展着。椅子在跃动,桌子在腾飞,像迪士尼的动画电影,侃侃而谈做着自我介绍。镜子也跑来凑热闹,像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照耀着殷天红润妖冶的面庞。一睁一闭间,她的脸徐徐虚晃出米和的神韵,那双温润的眼睛她不会看错,就是米和,就在镜子里,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抓,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把老莫吓一跳,忙扶住她。殷天晃着脑袋再看,消失了,镜子不动也不笑了,很是乏味,她瞬间没了兴致,吵吵着要去下一家。米和背着双肩立在酒店后巷的红门,“我到cupa了。”阿成从球赛中挣脱,看了眼定位,“等会等会,什么时候出来的,不再cupa了,现在的位置是白鸽巢前地,jojo house!”“换地了不早说!”米和一晚上积郁了太多杂火,全压在心下,再经时间一发酵,如今有了井喷的预兆。“sorry sorry!我能看到你信号,直走行到底,右转,等下!她在动,从jojo出来了,在往东,速度很快,进了十月初五马路。”“什么路?”“十月初五马路,向沙梨头海边……”这家位于沙梨头的酒吧门面极其朴素,色彩黯淡,易被忽视。唯一引人注目的是破门匾上镌刻的纯正花体英文,让酒吧染了点洋味,写着“魔笛”。一长发老外歪歪斜斜地走出酒吧,在门口点烟。殷天一推门,羊头骨风铃低声荡漾。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而来,兀的都笑了,殷天和老莫的衣着简直像是这酒吧特聘的群演,气质如出一辙。正宗的美式运动吧,有着西部特有的旷野风情。老板在佩吉生活了22年,岩壁、峡谷、荒漠的粗粝皆融合室内的点点滴滴。老莫已然显出了醉态,阴阳胡贴脑门上,腿直不起来,曲膝走。反倒是殷天能打持久战,喝着龙舌兰,在镖盘前扔飞镖,一支支镖针勉勉强强地钉在最外圈。最后一支脱手时,米和的脑袋乍然出现在镖盘上,殷天悍然大叫,骇得寒毛卓立。惊了半个酒吧的人,她一脸忌惮,嘴唇打颤,眼里涌动着悚惶老莫正和调酒的中葡混血帅哥比拼游戏呢,抿着接骨木花利口酒。醉得快翻白眼了,也比那帅哥的笨手来得灵活。殷天彻底没了心思,只觉得身子发寒,头重脚轻。酒水在肚里乱晃,跟触礁似的“哐叽哐叽”,刺激出了她的饥饿。走出“魔笛”透气,一撇脸看到了一孤巷尽头,有家晕染成昏黄色调的居酒屋。海胆拌饭,不知为何,这四字蹦进了殷天脑海,肚子也“咕噜”应和。薅着老莫进去,仿佛扎入了《深夜食堂》的置景拍摄地。境遇一旦熙熙融融,惠风和畅,困意便浇头而下,老莫菜单还没看到第三行,就窝角落里睡着了。五六个座位围拢着料理台,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包着头巾,正麻利地斜切三文鱼。墙面贴满了老板亲自手绘,不怎么具备观赏性的浮世绘和今日特价餐单,最醒目的位置上张贴着“每逢周二周四,生啤酒半价”。一个满脸涨红的老人最夺目,正执拗地摆弄着面前的花生米,旁边一滩碎壳,“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昨天两个剥出了五颗。多了就长的小,大的就颗数少,什么都是这样。”殷天坐他旁边,点了一堆炙烤和海胆拌饭。拿出手机一看,123条未读信息,当即呛了口波子汽水。她一条条回,张乙安的,老殷的,孙苏祺,姚局的……隔壁的老头像个醉酒的老神仙,揉搓着脑袋上的几根毛,用蹩脚的汉语嚷嚷,“漂亮的都不是我的,我的都是丑的,我的丑老婆不放开我,自由我是没有的!”一对年轻情侣窸窸窣窣笑起来。殷天没笑。老头迷朦地看着她,用蹩脚的汉语问,“你没有听懂?”殷天回以蹩脚的日语,“听懂了。”老头打量着她面前的烧烤物,全是内脏,“嘎嘎”笑起来,“逃出来的,你也逃出来的,我也逃出来的,你逃出来吃内脏,你先生也不喜欢内脏的味道。”殷天得意洋洋,“我没先生,我自由万岁!”老头抑扬顿挫地唱起来,“大肠、小肠、肝脏脾肾胃!大肠、小肠、肝脏脾肾胃!……找个会品尝它们的男人,不会品尝它们的男人,很乏味!”殷天递给老头一串大肠,“我是最幸福的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哗啦——”木门发出一声巨响。“殷警官肠胃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殷天又惊惧又迷离,吓出了一个震天的酒嗝。她已经喝得两眼没法对焦,瞪着门口森森然的米和,瞪着瞪着就瞪成了斗鸡眼。老头哈哈大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戏谑地挤眉弄眼,“你是最幸福的女人。”殷天傻愣愣看了半晌,死劲儿摇头,以为米和会消失,可他还在,正阴鸷地盯着她。她掐着自己的脸蛋儿,掐红了,米和还没消失,掐紫了,人还在。她满脸不置信,抓住老头胳膊,“那有人?”老头抬起红灿灿的脑袋,也盯了良久,认真笃定地一下下点头,下巴都撞到锁骨了,“有人。”“是个男的?”“男的。”“头发很短。”“很短。”“个子很高。”“比我高。”“看着很凶?”“凶。”“你问他叫什么?”“喂!你叫什么?”老头扯嗓问。居酒屋一片死寂。老板连海胆都不开了,几双眼疑三惑四地锁着米和。米和愤愤睚眦,气得全身都在抖。怎么能让她喝那么多酒,她大病初愈的肠胃怎么受得了!双目冷峭,迸着杀人的精光。他一张脸一张脸凝睇过去,虎视眈眈找着那个罪魁祸首的男人。殷天坐不住了,“他没有回答?”老头笃实,“没有!”殷天“噌”得起立,起猛了,差点把椅子碰翻。她探身拽住已昏睡的老莫,“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又看见米……米……了,完了,哪哪儿都是他……啥啥都有他!”殷天抓着头发“嗷”一声蹲地上挠腮,满脸苦楚,“完了,完了,我要开花了!”作者有话说:前天和洁洁吃饭,她给殷天和米和起了个cp名:银河系夫妇我觉挺好!第54章极乐之宴米和走过去, 殷天背对着他蹲着,米和也蹲下来,殷天愣愣瞌瞌, 回头冲他比了个“嘘!”“他……”殷天压声, 用手比划着, “门口那人……还没走。”米和看着吧唧嘴磨牙的老莫,知道自己误会了。恼羞的怨气轻了几许, 不动声色地看她, “你怕他。”殷天使劲摇头,跟癫痫一样, 她发量多, 毛茸茸的头发上蹿下跳。米和生怕她把脑袋晃掉了,忙抬手扶住, “那为什么?”殷天用手抠地板,脑袋越垂越低,偶能听见啜泣, 再抬时眼眶蓄满了泪,“我不想喜欢他, 可我看镜子里是他, 飞镖盘里是他,刚才又看见他,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喜欢。”米和心下一鞭鞭, 被抽得血淋淋。他也有些哽咽, 喉头溢出的声音又沉又轻, “为什么不想喜欢他?”殷天大豆一般的泪水滚滚往下落, 瘪着嘴哼唧, “喜欢他, 他就会死掉。”米和一怔,明白了,眼泪当即顺流而下。殷天像拉闸泄洪,委屈得哭声不绝,“我不想让他死掉,我喜欢他眼睛,最喜欢了。”所以他不能变成胡志鑫,更不能变成桑国巍。殷天一想到是米和烂稀稀的脸,眼眶剥离得只剩两个黑洞,身子被鱼龟啃噬得只剩缕缕肉条和白骨,她就铁块压身一般窒碍难行。脑袋疼得炸裂,星星点点的碎片无一不叫嚣着他死亡的惨状,还有桑国巍濒死前滞缓地爬下楼梯,经历了几十年噩梦的搓磨,她尚能接受,可若换成米和,那双温润的眸子血糊糊地泻下红痕,她会疯,真的会疯,会疯,甚至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