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3-05-03 22:25      字数:4183
  杨攸继续道:“相反,对于蛇鼠两端之人,我说话行事便不需讲究什么路数了,但凡计较那些,便是自降身价,不亚于与蛇鼠为伍。想想就恶心得厉害啊。”廖云奇垂了眼睑,看也不看她。杨攸忽地话锋一转:“廖云奇,我一度认为,我对不起你,却是忘了问你一句,你是否对得起我。此刻我便要问你了,你对得起我么?”廖云奇抬了眼睑,又迅速垂下去,一语不发。“好,好……”杨攸凝望着他,逸出的笑比哭更哀凉,“廖公子,随我走一趟,去北镇抚司待一阵再说吧。”廖云奇仍旧是一语不发,沉默着站起身来,举步向外走去。杨攸一直坐在原处,随着他的步子,缓缓站起身来,又是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廖云奇察觉到,立时看向她。他迎来的,却是重重的一记耳光。“我真是没想到,却也在这一刻想通了很多事。”杨攸磨着牙,明眸中噙满憎恶,“你怎么会,你怎么能?嗯?”廖云奇仍是不作声。“带他下去!”杨攸深深呼吸着,吩咐及时赶到的亲卫,“该用刑就用刑,对这人,没有任何避忌。”“是!”因着这一节,杨攸真是满心的郁闷没处排遣,可也就在这时候,阿妩和阿蛮派手下知会她,陆雁临撑不住了,要如实招供,太后娘娘要她先去听听再做定论。杨攸求之不得,当即应下,从速进宫。房间仍旧是杨攸上次踏入时的样子,里面的人却有了不小的变化:陆雁临已全然没了昔日的气度做派,蜷缩在架子床的一角,警惕地观望着周遭一切。杨攸进到门里时,她的反应一如领地被入侵的小兽一般,望向杨攸的眼神充斥着敌意和戒备。“看清楚,我是你要见的人,杨攸。”杨攸和声说着,缓步走到床前。陆雁临凝了她片刻,干燥的嘴唇翕动几下,终是能发出声音了:“我不是想见你……我想见的是太后娘娘……”杨攸颇有耐心地道:“太后娘娘要是想见你,此刻我也不会在这儿了,你说是不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陆雁临哼笑一声,“她到底是怎样爬上那个位置的,谁知晓?除了先帝,谁知晓?!”杨攸抬起手,舒展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我呢,跟太后娘娘一样,从不以为自己能亲手打女子耳光,但你要是愿意让我们这种人一再破例,我也真不介意。”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耳刮子给谁不是给?“已到今时今日,我也不瞒你了,”陆雁临降低声音,专注地望着杨攸,“你哥哥和我哥哥的冤案,根本就是因裴行昭而起。你明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嗯?我的意思是,要是没有她裴行昭,我陆家的陆麒、你杨家的杨楚成,根本就不用经历那一劫,你听得懂么?”杨攸毫不掩饰地嗤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太后娘娘当初为着冤案昭雪拼死拼活地忙来忙去,只是太闲了才那么做的?”“当然不是了,”陆雁临眼含鄙夷地瞧着杨攸,全然是认定对方就是个不识数的二愣子似的,“你怎么就不想想,太后娘娘为陆麒杨楚成昭雪之后能得到多大的益处?她要不是因着翻案成功,得到近乎全部武官的拥戴,先帝怎么会在驾崩之前册立她为皇后?”“你要是想找人抽你呢,直说就好,这点儿恩典,我自认还是能跟太后娘娘求得来的。”杨攸神色清漠,语气浅淡地道,“你要是想寻死,想死在谁手里,便是错了,最起码我是不会上你当的人,你做张做乔的那一套,不妨收起来,以真面目对我。“当然了,实在没脸见故人的话,我也不强求,先决条件是,你先把你自个儿洗得面目全非。要是你自毁容貌又失去一切再主动找谁说什么的话,才有几分可信。”陆雁临冷冷的哼笑一声,语气凛冽地道:“要是我想装成效忠太后的样子,一定比你更像样。只是,我不屑为之罢了。我不要的东西,你捡起来了,还视为珍宝呢……”语毕,似是不可控制地笑了起来,笑得张狂而肆意。“掌嘴!”杨攸冷声吩咐。随行的亲卫齐齐地低声称是,随即便是极具默契地让出两人去执行自家郡主的命令。这一通巴掌,可就不同于之前裴行昭给予的警告了,全然是不把人当人的那种抽法。陆雁临本就已经崩溃,见到杨攸,因着是意料之外才逞口舌之利罢了,这一番又遭了毫不留情的毒打,心下便也什么都算清楚了。陆雁临终是忍不住哭泣道:“我说!我什么都说还不成么?!”那也要看说的到底是什么才好。杨攸腹诽着,吩咐手下住手,将陆雁临带到面前。陆雁临抬起双手,抚着已然红肿不堪不可示人的面颊,讷讷道:“太后娘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所知的,定会一字不漏地禀明。”杨攸被笑了,“合着到这会儿了,你都不知道你到底该招认些什么?哦,我也看出来了,我比之太后娘娘,岂止是不足十中之一,怕是百中之一都没有,既然如此,先前的刑罚,和我刚刚想出来的针对你陆雁临的刑罚,都可再反反复复地尝试了。”陆雁临愕然,且毫不掩饰这种情绪地望向杨攸,“你怎么能如此?我们到底是曾并肩作战的袍泽啊……你曾为了我挡刀枪弓箭,我对你亦然,那不都是舍命相救的恩情么?我不奢望你能一生铭记,却也从未想过,你会这么快就忘记!你对得起我么?!”杨攸亦是愕然。她想不通的点在于,陆雁临何以在这种时刻,说这么一大通根本没必要的废话。是了,全是废话!字字句句,根本是一点儿用处也无!但是,为什么?陆雁临的意图是什么?杨攸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陆雁临之所以说这么多废话,只是因为她自己的意难平么?不可能的。她要是意难平,早就该有一车一车的话通过太后的手下告知太后了,可她并没有。到了眼下,到了今时今日,到了此刻才这样那样的说了这么一大通……杨攸眉头蹙起,越锁越深,继而便是深浓的担忧。不会吧?总不能是在这个时候,寿康宫或清凉殿出什么事儿吧?不可能的……杨攸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这时候,心思根本不能与行动一致:她撇下了正在讯问的陆雁临,疾步去往清凉殿。杨攸着急忙慌的赶到清凉殿,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大殿内外都无任何异常,宫人如常侍立,氛围如常安静而肃穆。杨攸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又悄然抚了抚心口,暗道还好,还好,随即就忍不住骂自己胡思乱想无事生非,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狼狈、可笑。面对着故人,有过深厚情分的故人,她真正是一点儿章法都没有。自行检点一番之后,她又折了回去,继续讯问陆雁临。陆雁临却仍旧是先前那个样子,对杨攸的问话总是避重就轻,翻来覆去的久了,杨攸对她仅剩的耐心也便没了。作者有话说: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0章老郑太医来到清凉殿, 要给太后请平安脉。裴行昭说不得空,过几日再说。老郑太医什么都没说, 只是站在殿外, 一站就是一个时辰。裴行昭跟这老头没辙,只好让他进殿给自己把脉。老郑太医原本笑眯眯的,给她诊脉之后, 便笑不出了,“太后娘娘, 您近来没觉出什么不妥么”“没有。”老郑压低声音,“您这脉象, 分明是中过毒啊。”阿妩和阿蛮立时色变。“是么?”裴行昭扬眉,却也不当回事, “早些年在山里中过一种剧毒,却因祸得福了, 寻常再有什么毒, 对哀家都没效用。”老郑强忍着才没瞪她,“这是两码事,不怕毒跟谁给您下过毒是两码事, 怎么会一点儿都没察觉呢?是不是伤病犯了,难熬得紧?不然说不通。”“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裴行昭想了想, “哀家大抵知道是谁下的手,会找补回来。”老郑太医转身去开方子。“又没事,开什么方子?”裴行昭有些不耐烦,“你跟李江海鼓捣了那么多药膳,还不够?”老郑气哼哼的, “服几日药, 不要再喝酒, 夜里睡不着就点安息香。”裴行昭做出让步,“做成药丸吧,熬药容易闹得人心惶惶的。”“……行吧。”“老规矩,脉案还是做两份。”“知道。”老郑愈发地没好气了,“那种毒,本该今日发作,换个人的话,小命不保。”“哀家这不是百毒不侵么?”“……”老郑再也忍不住了,瞪了她一眼,“先帝交代过微臣,要好生照顾您,微臣自认已竭尽全力,可您总不听话,哪日到了地下,微臣都没脸见先帝。”“这又不关你的事儿。”裴行昭对他一笑,“好了,你不是也喜欢没事儿喝两口么?回头多送你几坛好酒。九酿春成不成?哀家喝着没什么意思,把酒窖里存的那些都给你。”老郑啼笑皆非。送走这位老太医,阿妩和阿蛮凑在一起,琢磨着他留下的脉案和方子,看完之后,阿蛮已经满脸煞气,问裴行昭:“是不是陆雁临趁您不注意下了毒?”“嗯。”裴行昭一边回想一边道,“上回见她,我给了她一巴掌,那时候,是她下手的好机会。”说着目光一闪,“赶紧去告诉杨攸,她别着了道才好。”“是!”阿蛮急匆匆出门去。阿妩非常无语地望着裴行昭,“这叫什么事儿?您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身子骨当回事儿?”她已经要被陆雁临气死了,又头疼于自家小太后没心没肺到了这份儿上,“往后每隔两日,便请老郑太医来给您把脉,不然我不被吓死也得被气死。”裴行昭失笑,“行,听你的。小姑奶奶,别生气了,成么?”说完,自己动手磨墨,“你去一边儿喝杯茶,消消气。”阿妩走过去,夺过墨锭,推了她一把,“起开,什么时候才有个做太后的样儿?这是您该干的差事么?真不知道说您什么才好了。”裴行昭仍是笑,“絮絮叨叨的,你才多大?”阿妩横了她一眼,磨了会儿墨,认真地问她:“真没觉出什么不妥?”“没有。”裴行昭摸了摸鼻尖,“我这鼻子一阵一阵的失灵,闻不到味道。陆雁临到底是怎么下的毒?”说完,沉思起来。当日阿妩没随行,无从猜测。这时候,林策来了,捧着一个偌大的木匣子,看起来很沉手,阿妩连忙去接了一把,“郡主自己带过来的?”“是啊,我也有些力气,不是一阵风就能刮跑的娇小姐。”阿妩笑出来,“先前真没看出来。”林策向裴行昭行礼。裴行昭示意她坐,“你怎么这么早就跑过来了?让你闹的,我已经以为掌管内务府是个闲差了。”林策轻笑出声,“事情是不少,但是我会用人啊,有几个下属上道儿了,能替我分担一大半的差事。对了,那匣子是烫样儿,寿康宫的。我打量着您肯定没闲心把寿康宫转到,手下找到了,我就拿过来,请您瞧瞧自己住的地方。”“好事啊。”裴行昭把案上的奏折归拢起来,腾出地方。阿妩把木匣子打开,放到她面前。林策也凑到跟前,兴致勃勃地道:“这东西做的可细致了,房顶还能拿下来呢。”说着,小心翼翼地把一所房屋模型的房顶拿起来,“您瞧,就跟在房顶上往下瞧一样,能看到室内的样子,有意思吧?”裴行昭颔首,“还真是,这些工匠当真是手巧,心思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