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暴躁女帝和古板摄政王9 长夜漫漫
作者:林间一丫枝      更新:2023-05-03 21:48      字数:6191
  寝宫内越来越冷了,时不时传出萧清酝的咳嗽声。

  宫女领命在屏风后多加了几个火盆,这才让整个屋内暖和起来。

  本以为陛下受了寒身体不适,早早地就上了榻,却又隐隐听到屏风后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

  好奇心作祟,让她微微探头看向屏风后,便看到萧清酝只身着里衣,披头散发,正眼眶通红地坐在案前,疯了似地将案上一卷卷的画册全部撕碎,眼里是恨意,是泪意,恍若疯魔。

  陛下这是受不了厂公坠崖的打击,疯了?

  宫女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冲出去去找宫里其他能主事的,脚下拌到了什么东西也一时没在意,只顾离开。

  而专心撕画的萧清酝听到了炉子翻倒的声音。

  她此刻有些浑浑噩噩,脑子里也昏昏沉沉,只想让有关司月魄的东西全部消失!

  就比如眼前的这些画。

  每次温瑰教导她治国之道时,司月魄总会坐在一旁,含着笑,拿着笔在那写写画画。

  无非就是画些瓷瓶,花鸟,却偏偏自以为隐世大家,非要将那些画珍贵地卷起来放在她寝宫的一角。

  以前她无所谓,根本不在乎,可现在有关她的一切她都不想再看到。

  毕竟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了,晦气!!!

  萧清酝双眼发红,一张张将那些画摊开,撕碎,她不明白心里时不时的抽痛感是什么,她只想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但当她又摊开一张画卷时,却发现里面并不是什么花花鸟鸟,而是一副美人图。

  画中人赫然就是自己,一笔一划描绘得十分用心,如同倾注了爱意,让画作变得栩栩如生。

  她颤着手,眼里的泪忽然滑落,顺着下颌滴落在纸张上,晕染开来。

  她双目渐渐发红,开始疯了似地摊开所有画卷,随着每一幅画的摊开,画上生动传神的美人也映入眼帘,一次次揪紧了她的心。

  每一副画上的她都不一样,有垂眸颔首,有捂帕咳嗽,有盈盈浅笑,有怒目而视。

  她或坐在案前,或躺在榻上,或身披大氅,走在纷飞的大雪中。

  还有竟还有她只身着大红牡丹肚兜的闺房画!连细节都意淫得一清二楚。

  对方放这些画在她房中就是等着她发现,在刻意羞辱她!

  萧清酝顿时攥紧了手里的纸张,怒急攻心,先前的情绪顿时荡然无存,只剩了恼怒和恨意。

  她恨得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开始疯狂地撕扯那些画,咳得撕心裂肺,心脏一阵阵地抽痛,她的泪也随之一颗颗滑落。

  假的!都是假的!

  司月魄画这些就是为了羞辱她!

  她拼命催眠自己,颤着手将那些撕碎的纸张抱到怀里,随后走到被踢翻的火炉前,一把火烧了!

  猝然燃起的火焰照亮了她苍白的面色,照亮了她眼角滑落的泪,在她呆滞的双瞳中投下影子。

  火焰中仿佛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朝她笑,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闪着炙热的火光,浑身带着融融的热意,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她,将她抱进怀里,又微偏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两人柔软温热的唇紧紧贴合在一起,她低声唤她:“酝儿”

  太后急急忙忙闯进寝宫大门时,看到的就是燃起的大火,以及火光前紧闭着双眼,一脸苍白,眼尾泛红着流泪的萧清酝。

  看到她仿佛疯魔了,整个人向前倾斜,缓缓倒向了熊熊燃烧着的大火。

  火还没有达到扑不灭的程度,但也足够将她烧成重伤。

  还好隔得近,一旁的太监总管连忙冲过去将她一把薅了回来,被吓得后背全是汗,喊着:“陛下,就算您承受不了厂公坠崖的打击,也不能投火自尽啊,这朝堂上下可都还指着您的啊!”

  太后也匆忙走过去,一边喊人快点灭火,边宽慰她:“总会找到的,孩子你可别做傻事啊。”

  如今梧华公主那样了,她虽然也恨,可此时只能倚仗萧清酝。

  萧清酝缓缓睁开眼,浑浑噩噩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只恨自己竟又想起了那个女人,不由恼道:“混账,朕什么时候投火自尽了?!朕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众人:“”

  说完这句话,萧清酝却又仿佛想通了似的,忽然双眼发红地笑起来,那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如同疯魔。

  “对了,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在外头呢?!”

  她说着,边厉声大喊:“传东厂副总督,朕要重兵搜查,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有小太监匆忙去传话。

  她被宫女扶着再次回到寝宫里,满眼发红,眼里都是阴翳的执拗。

  是啊,司月魄怎么能死呢?

  就算死也要死在她的手上!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当初是她舍弃了她,是她不要她了,扶她做傀儡女帝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屈辱,怎么能就这么轻飘飘地离开?

  萧清酝捂住自己钝痛的心脏,死死攥住心脏处的衣物,心中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现在之所以会这么痛苦一定是因为没能亲手杀了她,她要亲手杀了她才能解恨!

  她凭什么就这么坠崖,消失不见?!

  是,她是离开了,可她留给她的伤害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必须要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太监去传了东厂副总督过来,来人一脸不可思议。

  一路跟着月魄走到如今,她自然知道厂公对萧清酝的情意,只是没想到萧清酝竟会有此反应,来的时候宫里人还都在传:“厂公坠崖,陛下心痛到想投火殉情。”

  “若厂公还找不回来,陛下怕是真的要疯了。”

  “可怜的温大人,无人在意。”

  莫不是陛下真的想通了?

  副总督见过萧清酝一面后,看到对方面色苍白,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偏当事人还没察觉到,只一个劲地让她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说要亲自前去。

  看来厂公这是终于要熬到头了。

  可惜好不容易熬到头了,人却不见了踪影,不知生死。

  副总督红了眼睛,求萧清酝稍安勿躁,先稳定朝纲,一有消息定会马上传来。

  萧清酝勉强答应,心神不宁,可似乎身子又出了问题,一个劲地咳嗽起来。

  竟从没有哪一刻,她会希望自己也能感受到温瑰的一切。

  对方没有回应,大概已是死了。

  可若是对方死了,她又怎会没事?

  萧清酝不知不觉间忧思过重,副总督走后,忽然一病不起。

  太医匆匆赶来,号脉之后说是心病。

  她当即边咳边怒道:“胡说,朕不可能会有心病!”

  她这一定是感觉到温瑰的情况了,才病的!

  刘太医:“”

  她只好附和:“对,并不是心病,只是陛下这病来得太蹊跷了”

  萧清酝这才满意了,躺在榻上,让她退下,又催眠自己。

  是啊,她就说,温瑰不会出事。

  既然温瑰没有出事,那么司月魄一定也

  她闭上眼,越发咳嗽起来,心中满是恨意。

  她一定会将司月魄的权势全部夺走,若她回来了,再将她锁起来,将她鞭打个七天七夜!

  月魄是被疼醒的,肩膀处的痛意渗入骨髓,浑身更是又冷又热,昏昏沉沉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涂抹什么东西在她的伤口上。

  那种感觉,很熟悉

  就好像上辈子,她坠落山崖后,也有这样的感觉,有人在给她上药的感觉。

  她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的伤口上被敷了一种绿色的草,锯齿状草叶,叶片很薄

  此刻,她艰难地睁开眼,便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里衣大半敞开,露出了受伤的肩部,仿佛正躺在一个山洞里。

  温瑰正坐在她旁边,并未发现她微微睁开了眼,而是格外认真地咀嚼着什么,随后又俯下身来,将唇凑到了她的伤口处,用舌尖将的草药抵到了她的伤口上。

  药汁渗入伤口,清凉之中带着丝丝疼意。

  月魄忍着没发出声音,接着看到对方拿了一根从衣物上撕下来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将她肩部的伤绑好了。

  温瑰的旁边还放着几株叶子呈锯齿状的草,也不知哪儿找来的。

  整个山洞阴暗潮湿,地面也冰冷刺骨。

  她注意到,一旁有一缕火光,火苗很小,柴火似乎大半是湿的,所以燃不太起来。

  她不禁闭上眼,即使浑身冰凉,但心是暖的。

  原来上辈子那个救她的人就是温瑰。

  可是为什么呢?要杀她的是她,要救她的也是她

  想不明白,月魄干脆就不想了,反而勾起唇,艰难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温大人,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小破地方”

  即使生命垂危,受这么重的伤,她也不忘嘴贫。

  温瑰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反应过来后便抬起头瞪她,虚弱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呦,温大人终于不藏着掖着了,知道生气了?”月魄轻笑,但笑的时候牵动到了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

  温瑰便冷哼一声,随即抓了两根草,将草根扯下来,边往她嘴里塞,边道:“吃吧,这草药外敷内服后伤就不会加重了。”

  “还有是因为找不到石头,就算找到了也是湿的脏的,所以我才用嚼的”她垂下眸子,声音里几分不自然。

  月魄并未在意,只是问她:“你哪里找来的药?”

  嘴里的草根很硬,她吃力地咀嚼着,边又问:“你敷药了吗?”

  温瑰瞟了她一眼,随即缓缓转过身去,将里衣扯开。

  她低垂着头,细软的长睫也低垂着,若有烛光,便能看到她清冷的面容上微微泛着红,低声道:“从雪里挖出来的。”

  “你”

  停顿了许久,她的脸越来越红,最后才仿佛豁出去一般,将里衣缓缓褪到肩以下,难以启齿道:“我背后的伤够不到”

  月魄艰难地睁开眼,借着火光看到她只是褪了一半,就露出了后肩上的两个小伤口。

  伤口被泡得发白,还有一道划破后背的剑伤。

  好在这剑伤不是太深,也不是太长,只是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其实更令她吃惊的,是温瑰背后无数的疤痕。

  说她是久经沙场的将军都不为过,后背都有这么多,那么身前呢?

  看到这样的场景,月魄开口的声音都有些艰涩起来:“你把里衣脱了躺下来,我没力气。”

  温瑰听到这话,捏住里衣的手指紧了紧,好半天才缓缓脱掉了里衣。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还微微湿润着,伸手将自己的发悉数挽到了身前。

  微微的火光映衬得她后背肌肤雪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也让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一览无余。

  山洞外天色昏暗,有冷风吹到洞里,发出阴森森的‘呜呜’声。

  温瑰上半身只穿了件微微湿润的赤色小衣,细绳松松垮垮地系在颈后和腰上。

  冷风拂过身体,她打了个冷战,连忙将两株草塞到月魄手里,又躺下来,侧躺在她身边,低声催她:“你快点。”

  “别碰到我。”她又咬了咬唇,声音冷厉地补充着。

  月魄满脑子昏昏沉沉,扫到她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一时整颗心发软,问她:“你怎么不先给自己上药?”

  边问着,她又边吃力地抬起手,将那草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很苦。

  温瑰半响没答她,像是睡着了,等她咀嚼好了,才听到她的声音:“你都快死了,你死了,我和尸体躺在一个洞里吗?没准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死”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跳下来?

  她没有问这句话,只是垂下眼睫,又吃力地翻身,手下意识放到了温瑰的腰上,边将唇凑近她的伤口。

  随着温热的呼吸吹拂到后背上,腰也被女人握着,温瑰浑身僵硬起来。

  月魄并未注意到,只是想用舌尖将草药抵出来,却发现这样侧着弄草药会掉。

  她只好含糊地朝温瑰道:“温大人,你趴下去一下”

  此时的温瑰已经整张脸都红了,她用手抠住了地面的青石,垂下眼睫,最终听话地趴了下去。

  地面上潮湿又冰凉。

  月魄吃力地挪动身子,又微微撑起上半身,俯下身去,但手臂实在是没力气,转瞬间又倒在了温瑰身上。

  温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声音,像是伤口被碰到,疼的。

  她连忙仔细看了看,看到她后背的伤没被自己碰到,这才松了口气,又连忙将唇凑过去,完美地将草药抵到了她伤口上,边道:“温大人,你忍一下,我很快就好。”

  说完这话,她又塞了一株草到嘴里,迅速咀嚼。

  温瑰简直被她压得浑身都疼,尤其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哑着声地恼道:“你快点!”

  可惜月魄被她催着,心一急舌尖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

  温瑰顿时浑身一颤,后背的伤口又疼又麻,眼里也浮起了雾气,连忙拿一旁的布条递给对方。

  她没说话,月魄也没说话,接过布条替她将伤口绑上了。

  等到温瑰起身将她推开时,月魄才惊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她晃了晃头,又晕乎乎地望向温瑰,看到对方坐起身,背对着她,又将小衣脱下,慢慢上药。

  她连忙挪开视线,心跳更快了,只能闭上眼,强迫自己睡去。

  但山洞里又潮又冷,身上的里衣还是湿的,偶尔一阵冷风吹来,瞬间吹得她透心凉,浑身都冷透了。

  再这样下去,会被活生生冻死的。

  她艰难地睁开眼,仔细去打量山洞里。

  彼时温瑰也将身上所有伤绑好了,只是又是一阵风吹来,瞬间将洞里的最后一点火光吹灭,也将她们的心彻底吹冷。

  长夜漫漫,该如何度过。

  黑夜里,月魄发出了声音,唤她:“温大人,东南角。”

  “嗯?”温瑰只来得及套上小衣,就连忙凑到了她身边。

  她惧怕这种冰冷黑暗的环境,从小就是。

  手碰到月魄的手,这才好了些。

  只是月魄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心中一颤,听到对方问:“是害怕吗?”

  “不会,不怕。”她匆匆抽回手。

  月魄便勾起唇,道:“东南角,有一小块地方风吹不到,我们去那里避风吧。”

  温瑰一听,便又凑了过去,低声道:“我扶你。”

  只是月魄的手搭上她的臂弯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里衣,连忙道:“我先穿件衣物。”

  “等等,那衣物太湿了,就丢在这里被风一吹,明早就干了。”月魄吃力地扶着她,攀上她的胳膊起身,继续道:“我等会儿也是要丢过来的。”

  温瑰的耳朵微微发热,没说话,而是摸黑带着对方慢慢挪到东南角。

  这东南角果然吹不到风了,却也阴冷无比。

  她坐下来舒了口气。

  心想好在这洞里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到,少穿点也无妨。

  只是下一刻,她又听到一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禁问:“你做什么?”

  “这衣物太湿了,贴在身上难受。”月魄皱眉,边吃力地脱衣物,边道:“本官还不如不穿。”

  温瑰:“……”

  “你……”好半天她才说出一句:“你别碰到我了……”

  这角落里太小,大概只堪堪两个人挤着躺下。

  月魄昏昏沉沉间叹了一句:“温大人还是这么小气……”

  “好,不碰~”

  ……

  可到了半夜,她实在受不了了,浑身冻得僵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归西,只能伸手去碰了碰旁边人,哆哆嗦嗦问她:“温大人,你冷不冷?”

  “废话。”温瑰的声音也在发颤,冷得四肢麻木。

  月魄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忍不住道:“要不我们互帮互助?”

  温瑰愣住了。

  她没回应,月魄便大着胆子伸手触碰到她的手臂,又艰难地翻身,翻了个身便压到了她身上。

  两人的肌肤一样的冷,像雪一样,冷得人发颤,但不知怎么的,温瑰也伸手回抱住了她,又哆嗦着道:“有什么用,还不是冷,你比我还冷,像冰块一样……”

  月魄已经冷到不清醒了,昏昏沉沉间她什么也没想,只想活着,只想从心……

  她将头靠在了温瑰的颈项处,声音低沉:“让我吻你,可以吗?”

  温瑰一愣,浑身越来越僵直,她仿佛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这一片蔓延开来,于是她咬了咬自己的唇,便低头主动地吻上了月魄。

  第一下吻到了对方的鼻尖,她又试探着朝下触碰,边颤着声道:“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死……”

  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堵在了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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