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作者:九尧倬      更新:2023-05-03 16:47      字数:2362
  雨落在油纸伞上,发出细小的窸窣声。癞皮大爷没跟着来,脚跟后清净了些。离废车厂还有三米左右的距离,却很清晰得听到了里面传来吵闹声。间或还夹杂着“砰”“砰”的声音,像极了旧时候人洗衣服时拿棍棒敲打衣服的声音。衣服不会发出尖叫,但人会。女孩儿的尖叫声十分刺耳。一走进去,就看到三个女生趴在地上,周围有四五个人,有男有女。有的拽着她们的头发不让她们动弹,剩下的在拿脚踹她们。“操他妈!这点儿事都干不好,厂长养你们长大难道是为了让你们倒赔钱的?”男人一边踹一边吼。“你们不会真以为放你们去九中是为了让你们读书的吧,卖点儿考试丸都卖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厚重的靴子踹下来,眼见着就要砸向女生脆弱的脊梁骨。手中的油纸伞就这么斜落而下,雨水瞬间冲向头脸和身体。男人和女人注意到门外站着的赵戈,纷纷眯着眼朝她看来。而地上趴着的女生直接白了脸,眼里都是不可置信。“道长..”“谁啊!”为首的男人吼出声。“别他妈多管闲事。”赵戈没有说话,而是“刺啦”直接拽下油纸伞的伞面,露出尖锐的竹竿。伞面掉落在地上,瞬间被雨水打湿,萎靡在泥地里。竹竿在手中绕了一圈,赵戈径直朝他们走去。心中有一股怒气,分不清到底来自于天上的雨,还是来自女孩儿们衣服上的泥。于是竹竿落下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情。几个人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骂骂咧咧拿起棍拿起棒,踩着砖块冲过来。“到底是哪儿来的人?敢在这儿蹬鼻子上脸,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儿是谁在管!”有只手径直拿着铁棍甩到眼前,竹竿往上一挑,尖端扎进男人的手腕。划出一道长血痕,血珠挑动着往上溅入雨雾。赵戈看着地上趴着的女生,越看手上的劲儿越大。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这三个活生生的女孩儿在她身旁待了那么久,她所谓一个道士,竟然连她们的困境都没有察觉出来。竹竿头次见血,挑动的痕迹越来越狠戾。后面两个女人想要拽住赵戈,她转过身的那一刹那,竹竿横扫了过去。“砰”得捅向两个女人的肋骨,再将竹竿拎起来,用力砸向了最后一个冲来的大汉。“啪”得扎进大汉的胸口上,竹竿顶着大汉往后退。大汉显然没有想到赵戈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被竹竿顶着一路蹭到了一辆废车上。竹竿一震,大汉的胸口上被扎出血,莽大的身体被砸向废车的车盖,整个废车都震晃了下。雨水不断往下滴落。赵戈一只手攥着竹竿,一只手面无表情地擦掉侧脸上被溅落的血。眼神里没有温度。“道歉。”大汉挣扎了几下,一动胸口上的竹竿就扎得越深。血逐渐把大汉的衣服染到通红,赵戈攥着竹竿丝毫不松手,冷眼看着大汉的衣服被血越染越红。“放开我...”大汉吃痛着扭动。“他妈的你知道我们厂长是谁吗...”三个女生从地上爬起来,寸头女生直接跑到了废车前。“道长...我们走吧...我们惹不起厂长...”雨砸在地上,砸在泥洼上,砸在女孩儿青肿的眼上。听到女生的话,赵戈抽出扎在大汉胸口的竹竿。青肿的眼。尖端“噗呲”离开皮肉,大汉大骂着抬起身,但还没有直起后背,赵戈手上的竹竿在半空中划动着甩下去——“啪”得一声,这次直接扎在了大汉的右眼里。“啊——啊!”痛苦的尖叫声响在半空,大汉痛苦地蜷缩起来。赵戈握着竹竿的手没有松动,像是扎着一个没有生命的蛹,雨水从侧脸滑落,血直接从人眼里喷了出来。赵戈毫无波澜地看着大汉扭动的身体,眼中的清明比坚冰还要寒冷。身旁的寸头女生惊愣地看着赵戈,一边看一边往后退。赵戈低下头,声音比眼神还冷。“我让你...道歉。”第二十四章二四黑符与冰站在屋顶, 从上往下看,全都是废车,有高有矮, 零离错落。雨水从半空中乌泱泱洒落,半空中扬起尘灰气。戒指链上挂着雨水, 摩挲着戒指,雨水沿着十字架往下滴落。在看到那群人站起来围绕住赵戈的时候,符与冰本能地想要跳下去,护到赵戈身旁。但他知道阿姐不喜欢这样。于是就站在屋顶上,听着竹竿响在骨头上的声音。每一竿都落在了符与冰的心上,就算隔着雨幕,他好像也能感受到赵戈的心情。她肯定是在生气, 也许身上会有烧灼的感觉。她总是这样。这些年看着她, 眼中逐渐清明, 却总为了些旁人的事生气。竿子落下闷响的时候她的手腕也会疼, 将他人扎出血的时候她的脸上也会被溅上血。就算表面看上去毫无波澜,其实心里都是罪罚。鬼的阳面, 是白昼的罪罚。雨越下越大,符与冰一直盯着赵戈。如果赵戈知道一切, 应该会更加灼烧。所以他要看着她,要盯着她,不让鬼扰乱她。地面上眼睛被扎出血的大汉发出薄弱的声音,正在不断地道歉。声音由大到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虽然这么说着, 赵戈也只是拔出竹竿, 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符与冰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这一声声对不起听起来毫无意义,就像是亡羊补牢,并且不带半点诚意。她的眼里有失望, 清明的表面升起了阴霾。那便是白昼的罪罚。鬼魔养大的孩子,每一寸呼吸都是人间的原罪。嫉妒、懒惰、贪婪、暴食、淫·欲,傲慢和愤怒。这些罪罚攀附上脊椎骨,刻进骨子里。他是这样,阿姐也一样。他是黑,阿姐就是白。他是黑夜,阿姐就是白昼。罪罚是不分昼夜的,亮眼的白昼切开后是无止尽的黑夜,黑夜剖开后又是苍白的白日。相生相契,阴阳各一半。废车厂外响起车轮的滚动,符与冰抬起眼,看到一辆车逐渐靠近大门。那个叫做‘老侯’的人从车上跳下来,几乎是哆嗦着走进雨和血交融的场地。除了阿姐和女生们之外的人,早就晕在了地上、车上。老侯的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从楼顶往下看,杂乱的废车场厂就像是一个生锈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