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温柔血腥嘉年华(六)
作者:酉时火      更新:2023-05-03 02:20      字数:6603
  青焰把床单重新铺在男人身上。男人瞳孔失焦, 嘴里只会喃喃地道:“对不起……杀了我吧……”韩彻皱眉问:“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么?”“没有。”青焰摊开手,“我直接读了他的记忆,信息非常零碎……说实话, 这个人基本上已经疯了。他身上的伤一直无法愈合,我给他吊着命,让他不会因为失血而亡。但痛苦是缓解不了的。而且不光是因为他被剥皮, 还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因为他而被卷了进来。”殷流明拧眉:“他的家人呢?”“都死了。”青焰叹息一声, “真正意义上的死了。”沈楼道:“这刚好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这个梦境里的死亡会波及现实世界?”青焰皱眉:“这也是我现在正在研究的地方。初步推测是有人在现实世界的踩踩猫乐园做了什么手脚,和梦境这边联系在了一起。”殷流明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双眸失神, 因为疼痛眼角一直在跳,涎水从嘴角流下来依然恍若未知,嘴里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那两句话。因为他的缘故失去了家人,让这个能解剖活猫的男人被痛苦和悔恨死死地噬咬着。殷流明在这间房间转了一下,看到挂在角落、占满血迹的西装,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张名片。拿出来一看, 正是踩踩猫乐园的老板名片,上面印着这个男人西装革履的头像,旁边挂着“秦奋进”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来踩踩猫乐园,释放你的全部压力。殷流明将名片放回去,转开目光, 问青焰:“你打算怎么做?”青焰又扯了扯羊角辫,纠结地皱起脸:“其实我不大擅长动脑子破关来着……当初沈楼选我, 只是因为我比较可信而且是技术员。”殷流明诧异地看了青焰一眼:“沈楼选的你?”青焰意外地道:“什么,你不知道?”“我听说是零选的你。”“听谁说的?”殷流明不说话了。青焰已经猜到了:“沉锚?当初你转生去了现实世界,沈楼为了不会重新变回系统,重新创造了一个新的系统, 然后将一部分系统权限交给我,让我继续维系和完善梦魇游戏的系统。”殷流明明白了——难怪身为观测者协会的首领,青焰在这个梦境待了这么久还没解决这个梦境。他道:“我来破关。”青焰立刻道:“那就交给你了。”韩彻道:“我跟你……”“你留下。”青焰打断他,“成茗去调查许愿符了,我缺个解析梦境的助手。”韩彻冷脸皱眉:“我不懂。”“听我指挥就行。”青焰道,“搞完这波,我直接送你的小男友一个排位。”韩彻当即改口:“没问题。”青焰又对殷流明嘱咐道:“从右边的门出去,那边老鼠比较少……对了,看你这么走路麻烦。”她手中棒棒糖一指,殷流明面前顿时多了一双鞋子。青焰无视沈楼不满的目光,笑眯眯地道:“这双鞋子不沾泥。”……殷流明站在地下暗河旁边,沉吟不语。时间已经是清晨,头顶有微弱的光照射进来。透过细小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的栅栏和穿着猫爪印的工作人员。光线照射在昏暗的地下河,灰尘飞舞成丁达尔效应,拦在殷流明的面前。殷流明手指轻轻点了点墙壁。墙壁上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油漆痕迹。只是这痕迹也是暗灰色的。沈楼挡了一下光:“想什么?”“我在想,地下世界是谁的梦境。”殷流明看着指尖沾染的脏污,沉吟片刻道,“在地下层基本只能看到黑白灰三种颜色,偶尔会有些蓝绿色。”沈楼挑眉,瞬间领悟到殷流明的意思:“猫视角的世界。”猫的视网膜对颜色的感知和人类不同,基本感知不到蓝绿之外的其他彩色。“我原以为是夜晚的缘故,但等到白天,还是一样。”殷流明手指伸到上面洒进来的光线中,“甚至连阳光都是浅灰色的。”沈楼道:“这里我要提供给你另一个可选项。”殷流明抬头。沈楼道:“这里和现实世界交接。”殷流明眸光微动:“确定?”“我说过,我在现实世界中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沈楼道,“刚进入地下我就感受到了同样的束缚,待得越久、束缚越明显。”如果不是因为力量束缚太多,早在殷流明被老鼠骚扰的时候,他就出手把所有老鼠都灭掉了。殷流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韩彻说他十一点之后直接出现在了地下层。若是被卷进来的人出现在这个梦境,没有员工制服,十一点同样会出现在这里。”沈楼道:“如果他们在这里被杀,确实会连现实中一起死。但黎美丽说那些人都在地上层死的。”“所以有什么东西带着地下层的性质,附着在了那些人身上。”殷流明垂眸看了眼地下暗河,启唇——“老鼠。”“老鼠。”沈楼同时说道。两个人对视一眼。“普通人面对这样的鼠潮,恐怕很难抵挡得住。被咬一两口十分正常。”殷流明敲了敲墙壁,“就算没有被咬,他们被肢解之后也会丢弃到垃圾场。”而晚上垃圾场会迎来一大波鼠群的袭击,将看得到的一切东西尽数撕咬吃尽。沈楼最后总结道:“地下层就是专门针对现实世界卷进来的人的屠宰场。”无辜的人死在这里,怨气让梦境进一步膨胀,拉更多的人进来。最终这个梦境像癌细胞一样不断繁殖,形成横亘在现实世界与梦魇游戏之间的庞然大物。尽管青焰说梦魇世界绝不可能和现实世界剥离,殷流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指了指上面的天窗:“先回地上。”……“哦,亲爱的明明,你怎么弄得这一身臭味!”秦保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拉着他就往员工休息室的方向走,“快快快,洗个澡,不然熏到我们这些可爱的小宝贝们怎么办啊!”殷流明由着他拉到淋浴室。“要我帮你搓背吗?”秦保调笑了两句,怕殷流明误会,赶紧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啦哈哈!”谁知道殷流明微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宝宝哥了。”秦保张了张嘴,没有意识到殷流明这个回答,神色有些卡顿。殷流明把他拉了进来,微笑道:“宝宝哥不脱衣服吗?”秦保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个,不用脱也行吧?”殷流明故意道:“打湿了员工制服怎么办?会让客人们不开心的。”秦保张了张嘴,目光落在殷流明身上,忽然直起腰:“明明,你先脱呀?”殷流明点点头,拉过浴帘挡住,一秒钟后扯开,已经变成了只围着浴巾的模式。秦保:“……”他干笑了一声,“明明,你脱衣服还挺快的。”殷流明微笑着看着他。秦保在殷流明的目光中慢慢解开第一个扣子,随后忽然“想起”:“啊,我都忘了,老板还交代了我一件事,要不你自己洗?”就在他准备转身出门的时候,外面的插销不知道被谁“咔嚓”一声拨上了。秦保嘴角扯了扯。殷流明向他走了一步,脸上笑容依然温和:“乖,让我看看。”秦保惊恐地捂住胸,楚楚可怜道:“明明,别这样,人家还是个黄花大……”“嗤啦!”殷流明已经一把扯掉了他领口的扣子。秦保的员工制服下没有穿其他衣物,露出了一片狰狞干瘪的白肉。宛如被剥皮之后愈合的、丑陋的伤疤。秦保慌乱地合拢了领口,干笑着道:“小时候受过伤……”殷流明微微眯眼,忽然道:“沈先生。”一团蓝色的光晕从外面绽放,将殷流明和秦保笼罩了起来。殷流明身上已经重新穿上了衣服,一团漆黑的粘液正从他身上褪去,返回图鉴中。他手指在那些蓝光中拨弄了一下,温和地道:“现在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交流的内容。”秦保脸上的笑容僵硬,眼珠子乱转。殷流明道:“秦保,你和秦奋进是什么关系?”秦保动了动嘴唇,谨慎地观察了殷流明一会,忽然苦笑了一声:“他是我堂叔。”殷流明轻轻挑眉:“你在踩踩猫乐园是干什么的?”“服务生。”秦保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郁,“堂叔看不大起乡下穷亲戚,就让我当服务生。”殷流明看着背着手,手里握着一瓶开了瓶的毒液,继续问:“知道踩踩猫乐园是干什么的吗?”秦保脸上闪过一抹恐惧:“知道。”“那还在那里干?”秦保脸皮抽动了一下:“我不在那干,怎么赚钱?堂叔虽然看不起我,但好歹有份亲戚情在,给我开的工资不低,活也不算累。我妈在老家病着,要不是有这份薪水,拿什么给老太太续命?”殷流明默然。过了一会,他问:“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妖精的报复吧。”秦保脸色有些麻木,“嘿,这也没辙……堂叔招我去的时候,逼着我剥了一只猫的皮,现在也就是一报还一报。被剥皮虽然疼得要死,但疼过去也就过去了。”殷流明看了眼秦保尚未完全遮起来的疤痕。比起秦奋进永远无法愈合的剥皮伤,秦保身上的伤基本已经愈合。显然掌控地上梦境的人对秦保的怨恨不是很强烈。秦保忽然抬起头,盯着殷流明的胸口。一只蓝色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随后是沈楼并不算友好的笑容:“这样盯着我男朋友看,我会吃醋的。”秦保有些惊讶地看着半透明的沈楼,随后眼眸中点起一点火焰:“你是从外面来的?”“你怎么知道?”“之前也有突然出现说应聘的新员工,和你一样直接就有员工套装。”秦保咬了咬牙,“但是他们不像你一样活这么久,基本一两天就死光了。”殷流明和沈楼对视一眼。秦保握着拳头,充满希冀地问:“你们能救我们出去吗!”殷流明沉默了片刻,道:“我尽量,不敢保证。”秦保抹了把脸:“我就算有错,把我留在这也行,能把我妈先救走吗?”“你妈妈现在……”“我前几天在这里看到她了。”秦保牙齿咬紧了一点,“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受不了这份折磨,我就豁出去把她藏起来了。”殷流明有些意外,盯着他:“在哪里?”秦保犹豫了一会,随后浮现出一丝握住救命稻草的决绝,咬着牙道:“你要是能保证带我妈出去,我就带你去见她。”殷流明扫了他一眼:“不怕我骗你?”秦保脸色麻木地笑了起来:“骗我有什么用,我不信又有什么用?反正都是死,至少能把老太太送出去也是好的。”殷流明和沈楼再度对视一眼:“先去看看。”……秦保带殷流明来到了二楼套房最偏的一间。他敲了三下门,随后里面轻轻“喵”了一声。秦保推开门,谨慎地扫了一眼,招手让殷流明过去。殷流明进门之后,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躺在床上似乎睡着,而在床头趴着一只花纹土猫。秦保走到床头探了下头:“老太太还好吧?”土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秦保伸手想摸摸它:“干得好,小花。”手还没碰到土猫,就被土猫毫不留情地拍掉了。秦保苦笑一声,回头对殷流明道:“小花是我妈在老家养的猫,养了好些年,自从我爸去世,就一直跟我妈在一起……我妈出现在猫乐园,差点没把我心脏病吓出来,我想着就豁出命去护着老太太,把老太太和小花都带到这个房间藏起来。没想到嘿!”秦保神色飞扬了一些,“晚上人猫互换,小花打个哈欠就让老太太继续躺下睡了!没白养它!”殷流明淡淡地道:“挺好。”“就是来着之后,小花就不让我摸他了。”秦保伸开手看了眼自己,脸上的笑带了点苦涩,“没办法,我到底也是帮凶。”殷流明沉吟了片刻。秦保的家事先不论,秦保母亲能够安然躲在这里,说明哪怕外来的猫,依然能在一定范围内影响梦境的规则。殷流明刚好有一只栗子。之前他没打算让栗子帮忙,是因为栗子是迟夕和谢颀竹留给他的,万一在这个梦境里受了伤,哪怕能够治愈,殷流明也觉得不妥。看秦保对小花的描述,似乎小花一直躲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受过伤?殷流明沉吟了一下,把栗子放出来,让栗子去和小花沟通。两只猫在一起“喵”了一会,栗子慢悠悠地踱步回来,跳进殷流明怀里,甩了甩尾巴。沈楼神色微妙地动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按照这只花猫的说法,它每天会感受到两次场景转变,一次是感觉自己随时可以指挥床上的老夫人做任何事情;一次则是感觉自己视角切换到了老夫人身上。”殷流明微微蹙眉。秦保听不大懂,只能一边试着摸小花,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殷流明。殷流明道:“有一个地方可以通往现实世界,但可能有些危险,我先确定可行,再来找你。”秦保惊喜地猛然点头:“没问题!”……重新进了淋浴室,沈楼再次从图鉴里飘了出来。这次殷流明把栗子放在了窗帘架上,保证自己在栗子的视觉范围内,同时水不会泼到栗子。他解开扣子。那种无形的束缚再次压了过来。栗子轻轻“喵”了一声。束缚倏然散去。殷流明对栗子笑了笑:“谢了。”说完放心地脱下穿了两三天的员工制服。沈楼从图鉴里飘出来,看着殷流明冲洗脏兮兮的衣服。殷流明头也不抬地道:“说吧。”沈楼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男朋友。”殷流明“呵”了一声。沈楼端正脸色:“那只花猫和栗子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什么事?”“秦保不是秦保。”沈楼玩味地笑了一声,“真正的秦保已经死了。现在的秦保只是秦保的那层人皮包裹下的不明生物。”殷流明顿了顿,抬起了头。他捏了捏自己身上的员工制服:“他伪装成秦保,还是把自己当做秦保?”“从那只花猫的感觉,大约是把自己当做秦保了。”殷流明沉吟了片刻:“我大概猜到这个秦保是谁了。”沈楼挑眉。“被秦保剥皮的那只猫。”殷流明道,“还记得我们碰到顾辉之前询问的那只猫么?”那只名叫绒绒的猫,对栗子说它是个人类。沈楼道:“穿上人皮就是人,脱下人皮就是猫?那这些变成猫的人对同类还挺心狠的。”夜晚模式下的猫控制着人类自残,若那些猫不是被虐杀而怨恨的动物、而是有同样遭遇的人,却能心狠地将痛苦施加在同类身上……“人一向对同类足够心狠。”殷流明淡淡地道,“但这个梦境里应该另有原因。”沈楼飘近了一点。殷流明手指在自己的员工制服上摩挲了一下:“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猫乐园里的猫是被剥了皮的人,那真正的猫在哪里?”现在确定是真猫的只有小花,而小花是从外面进来的。殷流明原以为这个梦境立足的基础是被虐杀的猫对人类的复仇,但现在看起来,恐怕这个梦境的核心还是人类与人类,猫的怨气只是沉锚利用的工具。剩下可选的选项就只是那些服务生了。晚上他们会变成半猫半人的怪物,管理着猫乐园的一切,冷酷地看着这个魔窟的酷刑施加在曾经是这里主人和客人的人类身上。沈楼再次飘近了一点。殷流明一边思索着,一边拧开花洒,用手指试了试温度。脱掉员工制服后,殷流明只剩下一件t恤、短裤、袜子。这些虽然在地下层没沾多少脏东西,但穿了两天也被汗水打湿,干脆一起洗了算了。他目光忽然落在沈楼身上,微微蹙眉,“你干什么?”沈楼拉起殷流明的t恤,微笑道:“帮你洗澡。”殷流明拍掉他的手:“不用了。”沈楼眨眨眼,语调带了点笑意:“亲爱的,你让秦保帮你搓背,不让我帮你搓?”殷流明:“……不要开玩笑。”他只是随便说说,那能一样吗?“在地下层搞得身上这么脏,你受得了?”殷流明确实受不了,所以他是打算洗洗澡的。只是不能在沈楼面前洗。虽然他们确定关系后一直保持着有点亲密又略带距离的状态,但殷流明不是傻子,沈楼眼神中的意思他看得清清楚楚。沈楼见状故意做出有些委屈的模样:“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时候再进一步了。”殷流明无声叹口气:“你不是没有身体吗?躯体的也会有?”“我没有身体,不代表我做不了某些事情。”沈楼笑眯眯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而且,对你的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殷流明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道:“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难道你想表演给别人看?”沉锚的人可能随时在监控他。沈楼击掌:“这么说,你同意了?”殷流明无语:“……你听不懂我说的话?”“难得糊涂。”沈楼笑眯眯地凑近,看着殷流明的表情,瞬间改口,“好吧,就算不做到最后,总该给点甜头。”他手一扬,一道蓝色的光罩将他们包裹起来。殷流明看着沈楼近在咫尺的脸庞和脸上挂着的期待,忽然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沈楼的肩膀。指尖触到的不是平日里柔软的触感,而是硬邦邦的、令他指尖略微发麻的反震。殷流明挑眉:“你在紧张。”用的是陈述句。沈楼不自觉摸了摸下巴:“怎么看出来的?”“你的颜色都深了很多。”沈楼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你男朋友留点面子可以吗?我也是头一次呢。”殷流明唇角也勾了起来。他忽然伸手抓住沈楼的衣领,将他拉近。沈楼十分顺服地凑过来,眨眨眼:“要玩强制py吗?”“闭嘴。”殷流明低声骂了一句,随后将脸凑了上去。沈楼低低地笑了一声:“现在想后悔可晚了。”他一只手环住殷流明的腰,另一只手按住殷流明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淋浴的花洒打开,温水撒下来,带起一团团氤氲的水雾,将两个人的身影熏染得模模糊糊。